第二十六章(1 / 1)

直郡王候在暖閣外頭眼見太子出來,就立刻衝上前去,急切道:“汗阿瑪可曾答應了要見我?”

方才膳桌一撤,他其實就率先請見,可惜汗阿瑪沒有見他,而是叫了太子單獨進去。

他心中實在有些不平,卻不是以往對太子的那種,而是不平為什麼自始至終都沒被汗阿瑪看在眼裡過。

若是汗阿瑪想冷落老九那樣對他,他也許還會知難而退,可是汗阿瑪對他確實是予以重用了。

他想不明白。

太子對他搖搖頭,招手示意四阿哥進屋,然後拉著直郡王到了一處僻靜角落。

直郡王居然也就任他拉著,此時他心中的失望憤懣遠遠超過了對太子的不喜。

太子看著這個一向勇武,但偏偏腦袋缺幾根弦的大哥,隻覺得很糟心。

他以前看不慣老大,跟他爭鋒相對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就覺得離奇,他居然會跟老大這樣的人計較?

他腦子裡那根弦是不是被老大給偷走了?

心裡雖這麼想,太子還是好言相勸道:“汗阿瑪今日估計是沒有這個心情見你了,你在外面等著有什麼用?”

直郡王會錯了他的意思,瞪圓了眼怒道:“憑什麼!又不是我一個人對付你!老四搶了你的位置,還打了敗仗,汗阿瑪為什麼還見他?”

太子生生被他氣笑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計較這個?你剛剛沒聽到嗎,咱們八旗的兵力生生折進去好幾萬,而且是已經不行了?短短幾年時間成了那樣,你覺得汗阿瑪還有心思跟你解釋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直郡王順著他的話一想,被憤懣和不平占據的腦袋終於擠出了片刻的清醒,一時間尷尬的臉紅脖子粗。

他難得有這麼難堪的時候,卻不肯在言語上透露半點,順口回懟:“八旗不行就再練,爺親自帶兵去打!”

太子一言難儘地看著他,心說這腦子也難怪成不了事。

“國庫裡有多少銀子能讓你天天打仗?”

八旗不行,固然有一段時間不打仗鬆懈了的緣故,但根本問題,其實還是內部缺少競爭。朝廷供給得多了,一代比一代不會珍惜,在京城的富貴鄉裡跑軟了骨頭,還能再打仗才怪!

不過這些,太子也無心給直郡王解釋,他就算聽明白了,也隻會直來直往那一套,看得到眼下,看不到以後。

直郡王自是看出來了,他臉一黑,不服氣道:“瞧不起我是不是?論治國理政我是比你差點,可你行軍打仗也不如我!”

說完這話,他不等太子反駁,補上一句:“既然汗阿瑪今日沒心思,我改天再來!”

說罷急匆匆走了。

太子心說差的哪是一點?自從明珠被罷黜在家後,老大就差把他當幕僚用了,才能跟他爭得不相上下。

他看著直郡王的背影,心下一鬆。

以直郡王的牛脾氣,肯走,就是想通了,雖然還要面子不想承認,不過這也沒法

短時間內就徹底接受,慢慢來吧。

回過身去,就見老四兩步跨出門外,面色如常,隻不過很明顯能看出來身上的頹然。

他在不遠處站定,看了太子一眼,沒說話,也沒走開。

太子在原地站了片刻,認命地抬腳過去。

老四沒有開口的意思,太子於是自顧自說著:“汗阿瑪訓斥你了?彆放在心上,他老人家就這樣,一時生氣了什麼話都往出說,過後就後悔,但是要臉面,不願意承認。”

胤禛聽著太子這麼編排汗阿瑪的話,說得這麼熟練,可見平日裡並沒顧忌過,也是,汗阿瑪和太子的父子情,很顯然跟和他們的都不一樣。

“四弟?”

太子略微帶著點疑問。

胤禛回過神來,搖頭,然後才開口道:“汗阿瑪沒生氣。”

太子瞬間懂了,要是汗阿瑪氣上頭來,像那天一樣直接痛罵出聲,估計老四心裡還會好受點。

汗阿瑪倒是抬手就放過了,他反而自己心裡憋著難受。

這都什麼毛病?非得跪得腿腫了頭破了,身體難受心裡才痛快?

太子心中罵了他一句,然後準備再度開口開解他。

既然知道這些兄弟都是有本事的,現在爭的也沒那麼厲害,更沒有撕破臉皮,他自然是要拉攏一二的。

他可不想跟老四一樣,最後成了孤家寡人,打仗連親弟弟都不敢用,說出去真的是要笑死人。

胤禛看出他想法,心裡的驚奇自是不必多說,其實他也是想問問太子的,畢竟他是汗阿瑪幾次廢立都選定了的繼承人。

他率先開口道:“弟弟方才是在想,要是打仗之前,多問幾個人,多方面了解八旗的兵丁狀況,再不濟,也問問十四的想法,慎重考慮,是不是不會敗得那麼慘?”

胤禛說著心虛又愧疚,哪怕這件事他還沒做過,但一想有那麼多八旗精銳毀在他手上,就覺得心裡頭難受極了。

怎麼到他這兒就敗了呢?

但是剛才他還沒問出口,就被汗阿瑪看出來了,汗阿瑪氣得叫他滾。

所以他才拿這件事來問太子。

太子:......

太子其實也挺想叫他滾。

“你連讓十四打仗都不敢,你問他?他就算敢說,你敢信?”

胤禛垂頭。

他估計以自己的性子,要是十四意見跟他相反,他估計會借機治罪。

見他這幅樣子,太子再度忍住了罵他的想法,克製,一定要克製,不然面前的老四就是前車之鑒!

“答案你都知道了,還問我乾什麼?”

胤禛默默點頭,抬腳要走,忽然停了一下,對太子說:“汗阿瑪讓我跟著大哥去兵部學。”

太子不驚訝,意料之內的事情,點了頭說:“那你好好學啊!”

胤禛驚異地看了他一眼,臉上有了點笑模樣:“二哥的性子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太子一僵,在他

肩上用力推了一把,笑罵道:“滾滾滾!”

“趁著汗阿瑪在,現在還有時間,都可著勁兒學吧,忒丟人!”

太子忽然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鬼使神差對著胤禛地背影喊了一句。

要是知道這麼多還敢重蹈覆轍,到時候他第一個饒不了老四!

轉過身,太子慢悠悠溜達回乾清宮,一路上想了想,要是以前的他,知道老四要跟著去兵部學,顧忌要氣的跳腳了。

來一個老大還不夠,這又來一個想染指兵權的?

不過現在,他倒是沒這個感覺了。

太子想的是他居然也有這麼一天?開導完老大又去開導老四,嘖,可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是不是該把這事兒告訴汗阿瑪,瞧瞧他現在多有太子樣兒?以前汗阿瑪天天念叨的兄友弟恭,這不就是了嗎?

太子興衝衝衝進了康熙的寢殿。

康熙正準備召見以前他讓帶進內廷教養的幾個內蒙古男孩子,他依稀記得自己以前打算過把純愨的封號給六公主。

而他給純愨選定的額駙,就是其中一人,喀爾喀部部的策淩,頗為勇武。

若無意外,瑚圖裡口中力挽狂瀾的駙馬應當就是他了。

楚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被拉著看蒙古人。

康熙把策淩叫過來說話,想看看瑚圖裡還會透露些什麼消息,結果看到她就朝策淩看了一眼,目光移開了。

似乎還有些嫌棄?

康熙瞬間心提了一下,莫不是這策淩雖然驍勇善戰,但私德有虧?

殊不知楚鳶隻是想到了她曾經看過的一篇。

【要說這真夠扯,說什麼策淩和純愨公主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最後純愨公主體弱早逝,策淩還念念不忘,臨死前求皇帝要和公主合葬。】

康熙聽到這裡,心下隱隱作痛,雖然已經知道純愨早逝,而且做了補救措施,讓公主們練習騎射鍛煉身體,又有女醫看顧,但他還是有些難受。

聽到後面就有些不解了,駙馬和公主合葬,這不是理所應當的?

【結果事實上呢?策淩現在都快三十的老男人了,純愨才十六七吧?算哪門子的青梅竹馬?明明是策淩看著純愨長大才差不多吧?而且,策淩有八個兒子,可見小妾不少,這算什麼對公主念念不忘?】

康熙本能地為自己辯解,他早就看好了策淩,將來要用他,自然要賜婚讓他成了自己人才放心。

聽瑚圖裡這話,難道純愨不喜歡這樁婚事,莫不是因為這個才多愁善感以至於早逝?

康熙心中思襯著,是不是要找個時間讓純愨和策淩見一面。

太子聽得津津有味,心下倒對瑚圖裡選駙馬的條件有了幾分了解。

必然是要人品端正,年紀相仿,不納妾才行的。

然後下一刻,康熙和太子聽到了瑚圖裡驚訝的心聲。

【快看!這裡有個大帥哥!比策淩還好看很多呐!居然還能駕馭這醜到爆的發型!】

循著她的視線看去,果然是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小少年,五官端正,姿態挺拔,就是瞧著過於白皙柔弱了,在一眾蒙古男孩子裡面格外顯眼。

這也能是蒙古人?

不對,什麼叫能駕馭這醜到爆的發型?

康熙下意識摸摸自己腦袋,發現自己戴著帽子,鬆了口氣。

剛跑了幾圈馬,把帽子摘下來散熱的太子:......

沒等隨從來送新帽子,他默默把沾了汗水的帽子扣回頭上。

其實他也覺得,這發型真的是挺醜的,看習慣了也醜。

汗阿瑪應該也覺得挺醜吧?

畢竟他可是見過,汗阿瑪找人畫畫像,非叫人把前邊的頭發給畫上。

這麼一想,以前瑚圖裡偶爾看他的怪異眼神,欲言又止,就是因為這辮子了。

看瑚圖裡這說起來毫不掩飾的嫌棄,後世人估計也覺得很醜......

太子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住心中對祖宗們的不敬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