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雖然楚鳶內心吐槽這個時代的醫學技術很落後,但那是對一些大病來說的。

原身就是小小的著涼,因為身體弱才發展到昏迷的程度,楚鳶醒來的時候已經度過了病情最重的時候。

喝了兩三天苦藥汁,就又變得活蹦亂跳了。

太子和太子妃很高興,賞了一波楚鳶身邊的侍候的宮女太監,還決定在飯廳裡全家聚餐,表示慶祝。

楚鳶這會兒才搞清楚自己身邊侍候的人,有兩個奶嬤嬤,四個大宮女,年紀都在十四五歲,有正經職務,兩個小宮女,都是十一二的,負責陪她玩,還有兩個跑腿的小太監,負責幫她跑跑腿傳傳話什麼的。

比如她想堆雪人,但是又不方便出去的時候,這兩個小太監不用她吩咐,跑出去一頓功夫堆了六個小雪人,堆得又好又快不說,還很貼心地給雪人穿上了小衣服,點了眼珠子,戴了帽子。

拒絕了他們要把雪人挪進屋裡的舉動,楚鳶就趴在穿堂的窗子上靜靜欣賞著。

為了防止著涼,她還有個自己專屬的放大版腳爐,一米乘一米的大小,掐絲琺琅的材料,側面鏤空,用鮮豔奪目的顏色畫著小兔子和各種花朵。上面則包裹一層棉套,防止熱氣燙傷。

無論是專屬定製的日常器具,還是小病一場痊愈就要全家共同慶祝,都足以說明了原主的得寵程度。

楚鳶現在已經幸福得徹底忘記了自己那張幾十萬的彩票。

看了會雪人,就差不多該到午飯時候了。

一高一矮兩個男孩子從院子裡直直向這邊走過來,穿著厚厚的出了毛的深藍色襖子,臉蛋白生生的,很顯眼,身後跟著幾個太監。

是前兩天見過的弘皙和弘晉。

嚴格來說這兩個男孩一個是她哥哥,一個是弟弟,弘皙跟她同年生,但比她大兩個月,弘晉比她們兩個都小兩歲。

楚鳶對他倆的印象不錯,因為晚上睡覺的時候,她經常會夢到原主斷斷續續的記憶,其中比較連貫的一次,就是有人罵原主是傻子,然後弘晉撲上去對那人就是一腳,弘皙比較冷靜一點,那人走的時候伸出腳把他拌了個狗吃屎。

楚鳶在夢裡拍手稱快。

弘皙六歲就開始去皇子們的上書房讀書,過上了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年休五天的悲慘上學日常。

楚鳶隔著窗戶,憐憫地看了弘皙一眼——他剛剛從上書房上學回來。

弘皙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看過來對她笑了笑,然後扯著弘晉小朋友加快了腳步。

等他們走進穿堂,楚鳶主動把自己的腳爐讓了出來,讓他們兩個站上去暖腳。

弘皙笑眯眯的,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遞給她:“謝謝瑚圖裡妹妹,這是我給你帶的糖青梅。”

楚鳶接過來送進嘴裡,“哢嚓哢嚓”幾下吃完,一股甜甜的果子味兒,冰冰涼涼的像吃冰糖葫蘆。

弘晉小朋友嫉妒——是的,嫉妒地看了她一眼,很不高興,向弘皙伸手說:“我

也要!我也要吃!”

弘皙好聲好氣地安撫他,然後變魔術似的,從另一邊掏出兩塊桂花栗子糕。

“這是給你的,我們今天吃的是桂花栗子糕。”

然後又安撫地看了楚鳶一眼,解釋道:“瑚圖裡你不愛吃這個,等到明天我再給你帶彆的,好不好?”

楚鳶這下看明白了,弘晉是羨慕弘皙能去上書房,自個兒卻去不了,於是每天纏著弘皙給他帶零嘴兒回來。

看著吃得正高興的弘晉,楚鳶莫名有種以前學校發了雞蛋和牛奶,她不愛吃,於是回家帶給兩個妹妹吃的即時感。

內室,太子妃和李側福晉正在等兩個孩子放學回來。

看著恭恭敬敬請安的弘皙和弘晉,楚鳶想起弘皙的結局,心裡有點感慨。

【弘皙這倒黴孩子,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最後被乾隆給革除了爵位,還被革去除了皇室,最無語的是,乾隆還給他改名叫四十六。乾隆和他爹還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小心眼兒。】

上首的正笑容滿面的李側福晉驟然睜大了雙眼,面露驚恐看向太子妃。

她方才是不是聽到了弘皙的名字!

太子妃聽到這句腹語更是一驚。

等她看到李側福晉的模樣後,當即反應過來,李側福晉應該也聽到了。

來不及去思考為什麼李側福晉也能聽到,太子妃連忙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製止她直接說出來。

楚鳶則毫無察覺,準備跟著弘皙和弘晉去他們的住處溜達。

等到孩子們走後,太子妃揮退眾人,便見李側福晉的眼睛裡滿滿都是淚水。

她微歎一聲,安慰道:“彆怕,你方才聽到的是瑚圖裡的腹語,切記不要同外人說,那位曾為瑚圖裡批命的大師,便是由於泄露天機,摔斷了雙腿,至今未好。”

方才瑚圖裡所說的話太子妃自己也聽到了,此刻也面色複雜,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勸導。

奪去爵位,甚至在皇室除名,還改了那樣侮辱人的名字,弘皙這孩子究竟做了什麼?

還是那位太子爺被廢後的新帝,容不下他?

李側福晉被接踵而來的消息嚇了一大跳,隻好死死捂著嘴巴,不敢哭出聲。

她一開始還不信的,結果剛剛看到太子妃想安慰卻又無從下手的模樣,就忽然明白過來,三格格說的話極有可能是真的。

那可是一夜之間痊愈的三格格,自幼得大師批命,必然是有了什麼神通的!

可她顧不上想彆的,隻是傷心和害怕。

她的弘皙,分明是皇上寵愛的皇孫,也是太子殿下的長子啊,如何會淪落到那種境地呢?

她完全不敢想象。

更不敢去想太子爺究竟為什麼會這麼狠心,對待他寄予厚望的長子。

*

院子裡,楚鳶遇到了從外面回來的太子。

紫貂端罩露出一截明黃袍角,織暗花海水江崖的紋理,挺拔矜貴,就是眉頭緊蹙,身上濃

濃的黑氣,一看就是從乾清宮回來的。

【便宜阿瑪太慘了,弘皙從上書房回來還高高興興的,他去乾清宮還沒半個時辰呢,回來就這麼沮喪,真不知道康師傅和便宜阿瑪怎麼走到今天這樣的?】

太子眉頭微鬆,他面上的不虞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他收斂神色,一把抱起瑚圖裡掂了掂,滿意地笑笑:“不錯,好像重了幾分。”

楚鳶則注意到底下兩個眼巴巴的男孩。

弘皙是儘量隱藏自己的羨慕,和楚鳶對上目光,就立刻逃也似地躲開。

弘晉則直接上手拽太子的衣擺,高高仰著頭,生怕太子看不到他的期待。

太子也很給面子的把弘晉抱起來,拍拍他腦袋,故意逗著他道:“你年紀小,可比你姐姐重太多了,這幾日不許吃糖!”

弘晉又是各種不依,在太子懷裡踢來踢去,折騰了好一陣子。

風還呼呼吹著,楚鳶縮縮腦袋,靠在落了單的弘皙身邊,小聲咕噥:“熊孩子!”

弘皙嘴角一彎,眼底儘是笑意。

他雖然不知道“熊孩子”是何意,但知道“熊”有笨拙粗野、呆滯強壯之意,再結合瑚圖裡的語氣,當然很容易猜出來她想表達的意思。

弘晉折騰完,太子看了弘皙一眼,隻問了一句在上書房用不用功,功課完成的如何,就再沒有了。

弘皙心裡失望於阿瑪的冷淡,但他已經是個懂事孩子,就儘力沒表現出來。

但楚鳶仔細觀察,發現太子並沒有那麼冷淡,而是在欲言又止。

【明白了,便宜阿瑪一定是和四叔一樣酸了,嫉妒了!】

太子腳步一滯,頗有些不可思議,他嫉妒?他嫉妒何人?

心聲在一定範圍內都是有效的,而毓慶宮位置不大,所以即便楚鳶走到了弘皙的住處,太子仍然能聽到源源不斷的吐槽。

【真沒想到呀,便宜阿瑪還會嫉妒自己兒子!】

太子幾乎要氣笑了。

他端著茶杯的手僵硬片刻,然後一口沒喝放在了桌上,他倒要聽聽瑚圖裡心裡,他是怎麼個嫉妒法?

絲毫沒注意到面前,李側福晉微微顫抖的身體和發紅的眼眶。

李側福晉此刻滿心都是絕望。

她就知道太子爺那麼對弘皙不是沒有緣由的,定是她惹了太子爺不高興,才連累了弘皙。

從前她沒有察覺,定是太子有意掩飾,她又一時沒想到,才沒有注意到的。

沒見太子連她奉上的茶水都不願入口麼?

太子定然是不喜她了!

李側福晉隻覺頭目暈眩,此刻之所以還能強撐著,也是害怕失儀,惹了太子更加不悅。

【哎,其實嫉妒也是應該的,畢竟便宜阿瑪已經在康師傅那兒失寵了,可是弘皙還正是得寵的時候。正所謂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便宜阿瑪嫉妒也是應該的,特彆是這個新人就是自己的親兒子。】

忽然之間又聽到腹語的李側福晉,一臉茫然地看向太子妃。

嫉妒?

太子爺嫉妒弘皙?

她悄悄把目光挪向面前一言不發的太子,見他似乎正在思考,心裡滿是不可思議。

怎麼會呢?

太子爺難道真的會嫉妒自己的孩子嗎?

她驚惶地大著膽子想,難道太子爺就是因為嫉妒,後來才會那樣對待弘皙?

這可究竟如何是好!

一向比較了解李側福晉,且早知道太子會被廢的太子妃:......她該不會真的像我想的那樣想吧?

覺得太子殿下會因為嫉妒弘皙,而將他革除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