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無賓之宴(1 / 1)

顏浣月遮掩住眉心處燃燒著的火蓮,幾步躍出古林,隻聽得身後風聲陣陣,銅錢叮鈴。

僅眨眼之間,便進入小秘境之中,放眼望去,四野寂靜,弦月高懸。

她掐訣將橫刀上的血跡清乾,握著刀緩緩向前走去。

閃著寒芒的刀身劃過地上恣意舒展的野草,發出簌簌的低響。

虞照等人的火蓮印跡已到了前方不遠處的一條大道上。

顏浣月還未跟出幾步,卻聽得一陣鼓樂喧天。

大道上薄薄的夜霧中,遠遠行來一串長長的迎親隊伍。

燈籠深紅,花轎寂寂,隊伍前方,有人頭戴神鬼面具,手持法器,揮袖踢袍,口吐焰火,邊行邊跳。

刺啦啦盤鈴陣陣,啪噠噠魂板遙遙。

未曾見過這等陣仗,顏浣月略頓住腳步半伏在地上潛入夜色中。

掐訣捕捉著那邊的聲音,看著那四片火蓮印跡齊刷刷避讓在路邊。

迎親隊伍停在虞照四人身前,神鬼扮相邊行邊跳的幾個人圍著他們跳來跳去,口含烈酒噴得火焰衝天。

不知此等詭異之景到底是否有險,幾人皆暗暗掐訣,預備一擊斃命。

魏青佩怯怯地縮在虞照身後,小心翼翼地喚道:“虞公子,我第一次離家試煉,沒見過這種事……”

虞照不著聲色地蹙了蹙眉,他在這種時候向來不甚喜歡軟弱無能、拖人後腿之人。

但方才是他與譚歸荑賭氣帶了魏青佩入隊,倒不好多說,顯得自己沒有擔當。

況且護著一個人於他而言並不難,因而他算是默許魏青佩的靠近,並未開口。

譚歸荑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林笑楓握著一把長弓,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著四下跳躍的人。

不幾時,迎親的隊伍裡走出一個身著紅袍的人,他走上前來,向四人拱了拱手,樂嗬嗬地說道:

“諸位,我家公子今日大喜,既是行路之人,不妨去喝一杯喜酒吧。”

說著喜氣洋洋地給四人一人發了一個紅封,一張喜帖。

也不管幾人是否要去,便兀自招呼著戴著面具跳舞的人繼續趕路。

顏浣月伏在草叢中等著他們過去,誰知一陣銅錢丁零當啷而來,陸慎初眉心開著一朵火蓮,從她身邊飛奔了過去。

跑到前面又突然回過頭來,一臉天真爛漫地對她說道:“道友,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他頭上盤著的一條小金蛇從他的發帶裡探出頭來,默默地注視著她。

而方才那些跳舞的人又都聞聲邊跳邊往這邊行來,大道上虞照四人皆是注意到了這裡。

顏浣月緩緩吐息了一會兒,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說道:“剛走進來跌了一下。”

陸慎初伸手欲扶她,她躲了一下,說道:“不必了。”

一群人圍著他們二人跳舞,那發喜錢和喜帖的人也湊上來給他二人發了。

顏浣月拿著東西走到大道上,虞照見了她?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便說道:“既然跟著我過來了,何必還要躲躲藏藏?”

顏浣月含笑道:“選這裡實屬意外,怕碰上說我是來跟你們搶奪東西的。”

虞照覺得她這個借口多少有些拙劣,之前不想同他一道進來,可今日恐怕是偷偷看到他選了那條路,才特意跟上來的。

以前他對於歸荑所鄙夷的小女兒心性並不十分明白,可顏師妹確實是讓他越發清晰地懂得了那種心性究竟是什麼意思。

歸荑很討厭的東西,他好像......並不覺得討厭。

譚歸荑見顏浣月分明就是居心叵測,卻能這般毫無掛礙地走到他們身邊隨口捏出個謊來,實在是臉皮厚。

不過顏浣月最好隻是為了接近虞照來的,若是想要搶東西,那是絕對不行的。

迎親隊伍甚是浩蕩,從他們身邊經過走了許久才走完最後一個人。

顏浣月捏著紅封和喜帖,問向陸慎初道:“陸道友,這東西,你們玄降之中可有說法?”

陸慎初正欲開口向躲在虞照身後的魏青佩問話,聞聽此言,說道:

“這是借喜錢,原本民間也有這些習俗,隻若是紅封中封了繞線錢,那便是主家福薄,怕家中辦喜事會受不住死人,便要借路人氣運衝喜。”

譚歸荑曾經在雍北大山之中遠遠地看到過陸慎初的身影。

此時聽聞顏浣月問他玄降之事,立即心弦一緊,走到陸慎初身邊仔細看著他,問道:“你就是......玄降中人?”

陸慎初說道:“在下正是玄降散修,陸慎初,道友......”

譚歸荑苦於那日之後尋他不見,此時意外相逢,心中怎不起波瀾?

她伸手拍了拍陸慎初的肩膀,將在場眾人都介紹給他,又說道:“那道友你可有同伴?”

陸慎初看了一眼魏青佩,後者往虞照身後躲了躲,說道:“你若是一個人,與我們同行便是。”

虞照嫌她多事,正要開口拒絕,譚歸荑卻說道:“是啊,一道吧。”

虞照面色一沉,看向顏浣月,問道:“顏師妹,一起嗎?”

顏浣月微微一笑,轉身幾步躍入夜空,跟上了迎親隊伍。

他們反正都是要跟上迎親隊伍的。

她一走,林笑楓立即緊追上來,剩下幾個人也皆是離送親隊伍稍遠,不遠不近地跟著。

顏浣月看著隊伍中的花轎,見燈籠光影斜照的花轎內空空蕩蕩。

她再往前掠出半步,卻忽見眼前紅紗飄蕩,周身微微搖晃,竟是置身花轎之中。

她立即撩開蓋頭往窗外看去,卻見迎親隊伍後方暗黑一片,根本不見虞照等人。

她欲下轎卻走不出轎門,掐訣砸向轎子,卻似乎失了靈力,動不得其分毫。

外間有人邊跳邊唱和道:“新娘登轎,回程!”

轎子轉了個方向極速前進,顏浣月被顛得頭暈目眩。

稍微平

靜下來,轎子也停了下來。

轎外有人揚聲說道:“請夫人下轎。”

顏浣月被兩個女子扶了下來,交到一個掌心冰涼的男子的手中。

那男子身著喜袍,生得相貌堂堂。

對著她打量了許久,也並未說她自行拿下蓋頭的行為,隻是引著她往一處布置得極為喜慶的大宅內走去。

宅子裡燈籠高掛,擺滿了宴席酒菜,一群侍從穿梭其中倒酒夾菜,原本該是一副熱鬨的場景。

可院中卻靜悄悄一片,宴席上卻並無一個客人,連那些倒酒的侍從也是面色麻木,行動僵硬。

既不拜天地,也不拜雙親。

顏浣月被帶到了紅燭燃燒得格外明亮的喜房中,那男子關上門,令她坐在床上,便自己轉身出去了。

顏浣月起身在這房中四處看了看,並未發現什麼異常,可院外的那看似忙碌的無人宴席,著實詭異非常。

她回身將桌上放著的兩雙喜筷皆斜斜地掰開,放入袖中。

沒一會兒,那男子手中抱著一個正紅色的匣子,又回到了房中。

那男子對她說道:“將衣裳脫了。”

顏浣月涼涼地說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燭影明滅中,那男子一笑,輕輕打開匣子,“幫你換一層我喜歡的皮。”

顏浣月抬眼看去,匣子裡整整齊齊地疊一張蠟黃蠟黃的人皮。

最上面的臉皮平鋪的嘴唇一張一合地說道:“討厭,你之前找的那些身體人家都不滿意,沒用幾天就都融化了,人家生氣了,都還沒準備好嫁給你呢!”

這都是什麼鬼東西?

顏浣月握著袖中掰斷了的筷子。

那男子拿著一柄刀向她走來時,她驀然後退,那男子眸色一冷,淩厲的一腳向她心口踢來。

幸而平日在天碑秘境中修煉得勤快,身體也並不隻依賴靈力。

顏浣月飛身閃避,那男子扔下匣子提刀殺來,招招迅疾而致命。

顏浣月稍不注意,被一掌打得喉間泛甜,猛然吐了一口血,腳步淩亂非常,不禁跌坐在地捂著胸口不住地咳嗽。

那男子快步走向她,一把扯住她的衣襟拖到床上。

顏浣月面色蒼白,無力地喚道:“公子,饒命……”

那男子為了不傷她肉身,提刀照她天靈蓋捅去,抬手之時,一隻斷筷已插到他喉嚨上。

驟然拔出,熱血噴濺。

匣中的人皮尖叫了一聲。

顏浣月拿過一枝蠟燭扔到匣中,匣子瞬間燃燒起來,人皮淒厲地嚎叫著,院中麻木忙碌的侍從依舊那麼神情渙散地忙碌著。

倒在床上的男子爬起來,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著急忙慌地去搶匣子裡的人皮。

顏浣月走過去,腳踩在他後腦勺上,直接將他的臉踩進了燃燒的匣子中。

烈焰中卷曲起來的人皮蒙住他的腦袋吧嗒吧嗒喝起了被烤化的油,他四肢痛苦地掙紮了許久,才漸

漸停了下來。

這麼好對付?

顏浣月等了好久,沒見人皮和這男子有什麼動靜??[]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拿過那男子的刀走出新房,院中的人仿佛都看不見她一般任由她穿院而過。

等她走出大宅後,卻見虞照等人也立在門外的黑霧之中。

她周身的靈力似乎又重新回到體內。

再轉身看去時,那大宅早已不見,亦是一眼看不穿的滾滾黑霧。

魏青佩是最後走出來的,她心有餘悸地說道:“好可怕啊,差點就被剝了皮換掉,你們遇到了什麼?”

陸慎初樂嗬嗬地說道:“頭一回成親,結果當了新娘子,差點換了一身女人的皮,不得不殺夫證道了,顏道友,你呢?”

顏浣月說道:“我也是。”

總覺得有什麼在冷冷地看著她。

她順著那感覺看過去,卻見陸慎初頭上,那條小蛇正半昂著腦袋,眨著一雙明亮的小黑豆眼睛,吐著鮮紅的蛇信,涼涼地看著她。

玄降中人真是古怪,弄條蛇盤頭上不知又是什麼講究。

金色的蛇不多見,她夢裡夢到過。

但夢裡那是一條碗粗的大蛇,壓在她身上,沉重得有些窒息,她渾身熱汗淋漓,冰涼的蛇鱗一下一下碾著她的腰和腿,後來又成了暄之……

這著實一度讓她不太好面對暄之。

這思緒也僅在片刻之間便飛馳而過,顏浣月收回目光,問道:“林道友,可知如今是何種情況?”

林笑楓說道:“那隻是一個開始,能在靈力驟失的情況下處理了這件事,才足以進入真正的小世界中,從現在起……”

一面空蕩蕩的人皮從黑霧中飄了出來,大笑道:

“又見面了,我的身體們,劉郎癡心待我,殺夫之罪,我可是不會輕易饒恕你們的啊,方才法陣壓製不能殺了你們,現在就送你們去死,哈哈哈哈哈。”

林笑楓說道:“可你也吞了他。”

“我吞的人多了,他死了,不吃多可惜?”

“我死後,是他將我剝下欲尋新人換皮的,我呢,也是不得已被迫而為啊,今日請的賓客們都還不曾吃上宴席,你們這些破壞人家好事的惡人,可要好好補償賓客們啊。”

話音剛落,黑霧散去,數百邪詭魔物似潮水一般向這邊湧來,隻將他們幾人圍在其中。

顏浣月召出橫刀,瞬間淩空而去,直向那張人皮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