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車子在從出口上來後,提速很快,沒等葉星看清車牌號就沒了蹤影。
不過看不看清楚都沒什麼區彆,因為出現在鏡頭裡的隻是一張隨時可能被換掉的臨時車牌。
葉星及時暫停畫面,落下淡粉色的指尖後拖進度條,將畫面重新回到車子從坡道上來的那一瞬,定格。
車子是今年初夏上的新款,她記得是沒有這個顏色的,車窗玻璃上的膜明顯已經更換過,無法從細碎的監控像素中看清駕駛人的長相。
但單是車型款式以及外觀顏色,她的心裡已經聯想到一個最不想記起的人。
坐在馬桶蓋上的葉星,愣愣地盯了一會兒手機屏幕,好半晌才無奈輕歎一聲。
——她有點後悔讓皎瑞和南門顏幫自己查這件事了。
可惜事上沒有後悔藥可吃。
皎瑞和南門顏的反應速度也超乎她的想象。
她這邊還在糾結要該怎麼說,才能讓她倆不要這件事了呢,皎瑞已經先一步發來微信消息。
消息內容是:我該睡了,明天一早我去找她談,你早點休息。
葉星點了張扶額搖頭的表情包發過去,煩躁地揉了揉眼角,心想這叫什麼事兒吧。
不等她感慨完,南門顏那邊也來了消息。
葉星看著噔噔蹬飛速替換上來的新提醒,本想退號眼不見為淨,可戳了半天屏幕愣是沒下得去手,隻能硬著頭皮點開那一條接一條的語音,貼在耳邊聽完。
確認後面幾條都是情緒失控下說的車軲轆話,她乾脆一鍵轉換文字,飛速敲擊鍵盤回複。
——你看著開車人的臉了?
——萬一不是呢?
——你的第六感是最不像第六感的第六感!
——行了,時間不早了,趕緊洗洗睡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傳吧傳吧,暫時不可能和她訂婚,謠言而已,用不了多久就會不攻自破的,今晚先不想了!
一連回複數條微信,葉星關掉手機,雙手捂在臉上好一會兒沒有動作。
比起被人笑話,她更擔心幾年前的事情在皎瑞和南門顏的身上重演。
她們兩人的關係好不容易恢複到現在這個樣子,雖比過去仍是不如,但真的沒必要再舊事重提,讓裂痕重新顯現。
被指腹壓住眼皮,葉星忍不住回想起她們讀高三的那一年,除了上不完課和做不完的模擬卷,還有她們臨近高考時的那一場和笑話一般的鬨劇。
說好了要考同一個大學,直到互相炫耀錄取通知書才得知其中一個居然偷偷改了誌願。
多年的友誼差點因此破裂,而始作俑者居然是個她沒什麼印象的插班生。
想到那個姓許的插班生,葉星的腦海中又不禁浮現出大一回家過的那個新年——她被那個醜陋的Omega用藥物催發易感期,卻因為信息素不契合,差點失控掐死她。
好好的三個人,被一個心機茶折騰得要死要活,那麼多年的情誼險些一朝葬送,光是想想都覺得丟人。
葉星深吸一口氣,甩走腦海中那張讓人作嘔的臉,放下雙手,從馬桶上起來,疲憊地打開冷水開關,粗暴地洗了兩把臉,把垂在兩側的長發和身上的衣服都打濕了。
算了,正好洗洗睡覺。
她解開頸後的發帶,將紮緊的長發全部散開,脫掉身上的衣服站到淋浴頭下,仰面衝洗。
這一洗又是半個多小時,等她吹乾齊胸的長發出來,側躺在床邊邊的白玥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
房間的頂燈還沒有關,葉星放輕腳步關掉所有過於明亮的燈光,站在床尾看了一會,猶豫地拖來那張被冷落在牆角許久的軟沙發,放到白玥那一側的床前。
確定就算她滾下去也不會摔得太厲害以後,又轉身找來一張不算厚的毛毯,回到了先前癱坐的那張沙發上躺著。
臥室空間很大,擺了不少異形沙發做裝飾。
所以除了床,葉星不愁沒地方睡,隻是睡得不那麼舒服就是了。
她身高腿長,一米六的雙人沙發平時躺一躺,靠一靠是舒服的,但真的要睡起來,怎麼躺腳都伸不直,時間一長,彆扭得不如躺地板。
聽著白玥均勻的呼吸聲,躺得渾身不得勁的葉星聞著頸側的洗發水香味,忽地想起白玥問自己信息素味道的事情。
左右睡不著,乾脆去隔壁的儲藏室看看還有沒有同款香水。
她儘可能輕地打開門把手,結果發現門口還站著那倆人,無語地瞪了他們一眼。
大張看著穿著睡衣的葉星,表情也是無奈。隻有大高個還是那副冷淡模樣,看上去不知疲憊,也油鹽不進。
葉星懶得搭理大高個,側身對大張說:“我不走,就到隔壁房間找個東西,你要是信不過我,跟我一起?”
大張來前被葉岩仔細叮囑過,知道葉家這位總是在家裡端著笑臉的小千金,發起火來難搞得很,不敢有半分鬆懈。
隻得嘴上說著信任的話,身體卻厚著臉皮寸步不離地跟著。
“……”葉星無語,心裡忍不住吐槽,果然什麼老板找什麼員工,都是說得好聽。
在她的專屬儲物間裡著找到和車子裡那瓶一模一樣的香水,不太想這麼快回去的葉星,又胡亂看了一會兒貼著不同提示牌的儲物櫃。
而在看到背光的那個鬥櫃時,視線不由地定住。
沒聽錯的話,白玥和她說的是……她的手指是被精華瓶子劃破的?
看著鬥櫃上方立著的護膚品三個字,葉星皺著眉頭仔細回憶了一下化妝桌上多出來的那瓶紫色的精華,若有所思地走過去拉開中間的抽屜,在未拆封的精華瓶中選出三瓶不同功效的面部精華液,抱在懷裡慢吞吞地回房。
坐在衣帽間前側的化妝桌前,借著智能鏡亮起的光,她放下三個高矮不一的盒子,拿起那瓶不屬於自己的精華液擰開,指尖忽然吃痛。
毫無準備的葉星被嚇了一跳,忙鬆開手查看。
然而看起來沒什麼變化的指腹上竟然被劃出一個小小的口子,要不是她撤得快,現在非得見血不可。
瓶子壞了?
借著燈光細細打量,葉星眼睛都要看酸了終於在和瓶蓋上找到兩條極細的裂縫。
至於紮人的地方,正是掉了一小塊玻璃的接口處。
確定它確實壞了,葉星想也不想地捏著瓶蓋頂端把它送進垃圾桶,然後把三瓶新拿來的推到白玥的護膚品堆裡,充作賠償。
再回到雙人沙發上躺著,再一次意識到黑夜漫長的她,枕著手臂對著床上隆起的位置撇了撇嘴。
說心裡話,她還是很不喜歡這樣送上門來的Omega,雖然是她需要她不假,但隻要想到這些都是交易,她就覺有什麼東西被搞臟了。
隻是感覺,卻是極其讓人不舒服的感覺。
可是真的要說討厭,葉星又有些覺得不至於,尤其是在得知父母的霸道,以及看見她臉上的紅痕之後。
或許、就是說有沒有可能,白玥其實也是被強迫的?
躺在床邊睡熟的人突然動了動,葉星立即防備地眯起眼睛,隨時準備裝睡。
結果那露出後腦勺的人,居然隻是緊了緊胸前的被子就不動了。
葉星:“……”
現在還沒入冬,室內溫度並不算冷,她穿著睡衣竟然還把被子裹得這麼緊,到底是在怕什麼?
葉星垂眸看向自己,剛冒出的疑問眨眼得到了解答。
她好笑地收回視線,看向房頂。
躺在扶手上的手機顯示已經過了零點,她輕歎一聲都是身不由已,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奔走了一天的身體早就累了,在她放棄繼續鑽牛角尖的那刻,已經準備沉入夢鄉。
可就在要睡著的時候,她的耳朵一動,屋子裡響起一陣哭泣聲。
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睡的葉星,瞬間驚醒,她從沙發上坐起來尋找聲音的來處,在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時才記起不是鬨鬼。
沙發後的落地燈還亮著,暖黃色的燈光讓房間內勉強可以視物。
葉星起身走到床的另一側,彎下腰,看到緊閉雙眼的人真的是在哭,臉前的枕頭都被淚水洇濕了一小塊。
睡著了都能哭成這樣?
這得做多可怕的夢?
她不理解地坐在自己拉過來的軟沙發上,拉開床頭櫃的上層抽屜,抽出紙巾給還在哭的人擦掉新滾落的淚珠,又扯出兩張紙墊在濕的地方。
好在沒有多久,睡夢中的人就哭夠了。
葉星新奇地打量著她的臉,發現被子邊緣被她掖得很緊,試著拽了一下,沒拽動。
是有多怕她……
明明表現得很不在意的樣子。
合著渾身上下嘴最硬?
發現這個反差,葉星輕哼一聲,起身走人,可瞌睡已經被嚇跑了,又在沙發上躺了近一個小時,腿都盤得發酸。
她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剛一點多,距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乾脆心一橫,抱著毯子回到了空出來至少一米六寬的大床上。
白玥睡覺這麼老實,好幾個小時了都沒動,後半夜肯定也不會動得太離譜,而她一直自信自己的睡相非常好!
所以,還猶豫什麼!
她謹慎地在床的中間擺上房間裡所有能找到的抱枕,又學著白玥的樣子裹緊毯子,往床的另一邊轉過去,打著哈欠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