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小世界, 就如同主世界的第一個孩子,通常得主世界偏愛, 靈氣充裕,物資豐饒,小世界的生靈,也多善良仁愛,沒有太多陰暗情緒。
宋朝玉想,確實如此。
這個修仙世界,不同的種族之間門沒有生死大仇, 能修行的修士,對無法修煉的凡人也沒有高高在上輕視欺辱。
“但是這種小世界通常也帶有極為明顯的缺點。”係統憂心忡忡地將自己剛查到的消息告知他, “它可能, 不那麼完整。”
作為主世界最早衍化的世界,它承載著來自創造者的諸多祝福,但這些無法掩蓋, “創造”它的存在, 完全是一個, 或許連自己都誕生沒多久的純新手。
所以, 這種小世界通常會帶有本源上的缺陷。
宋朝玉也憂慮起來:“那怎麼辦呢?”
“不知道。”係統說道,“這個層面上的‘錯誤’,不是我們可以輕易乾涉的。”
“宿主也不用太過擔心。”係統給他傳輸了一份厚厚的資料, “這是我找到的一些初始小世界資料, 這種本源缺陷,運氣好的話, 並不一定會造成嚴重後果。”
宋朝玉翻看了一遍,更憂慮了。
這些世界,情況輕一些的, 時常出現天災,嚴重的,竟然循環過過好幾次滅世 。
時間門在宋朝玉的憂慮中流逝,這一天,徐翡竟然主動來找了他。
“師兄?”宋朝玉訝異地看著眼前的青年,半年之前,徐翡告訴他自己要閉關,這之後,兩人沒有再見過面。
他沒有想到,短短半年,師兄竟然變化這麼大。
他瘦了很多,原本俊美溫柔的五官,因為清瘦而更顯棱角分明,氣質也變得沉穩,不複之前的意氣風發。
現在的徐翡,已經完全叫人看不透了。
宋朝玉心底的不安越發濃了,他下意識像小時候那樣拉住徐翡的衣袖,語氣裡帶上了不安:“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這熟悉的親昵令青年眸中的墨色散去些許,這麼長時間門以來,他唯有眼下這片刻,站在小玉身邊,才能得一分安寧。
“是發生了一些事。”猶豫許久,徐翡還是承認了,“我將要做一件,可能有點危險的事。”
宋朝玉立刻說道:“我陪你一起!”
之前進古夏國王城的時候,他就是這樣說的,當時師兄答應了他。
但這次,他被拒絕了。
“你幫不上我的忙。”徐翡溫和地望著他,如他常做的那樣,用乾燥溫暖的手掌輕輕摸了摸他的發頂。
他眼中帶上了一些奇妙的情緒:“這一次在古夏國王城,我見到了一位前輩,她同我說了一些話,我……不大確定。”
回答他的是宋朝玉疑惑的眼神。
徐翡笑了笑,將他被自己揉亂的頭發複原,說道:“等到此事了了,我們自然會有許多時間門去驗證分明。”
若他不能回來,自然也就不必提起,徒給小玉增添煩擾。
他說:“小玉,我在古夏國王城中得到了一種藥材,凡人吃了能夠增壽一百年。我想送給師父和師娘他們,你幫我跑一趟吧?”
宋朝玉沒有應,他隻是有點難過地望著徐翡,悶悶地說:“就算你不願意讓我幫你,也不必支開我。”
徐翡怔住,良久,歎了口氣:“對不起,小玉。”
“真的不能說嗎?”
“抱歉。”
“師兄還這麼年輕,修仙界有那麼多的前輩在,什麼大事非得需要你去承擔呢?”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小玉,你該為師兄驕傲才對。”
見完那一面,徐翡又消失了。
之後,他每隔數月,才會短暫地同宋朝玉見一面,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強大,他的修為,正在以一種極為恐怖的速度提升著。
而修仙界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即便再遲鈍的人也意識到了不對。
各大宗門召回了所有在外試煉遊曆的弟子,護山大陣全部蓄滿靈石,隨時開啟。
宋朝玉最終還是去了凡人大陸。
卻不是一個人,而是由一名宗門的化神期太上長老帶領,他和白琅在內的數百名弟子跟隨。
到了淵刹海前,他才看到那裡已經有了許多修士。
天劍閣,嫏嬛聖地,禦音門……各大宗門都有派出長老和弟子。
宋朝玉看到了許多眼熟的面孔,顧懷劍兄妹,前不久有過一面之緣的聞人瑾,還有幾個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人。
都是十多年前,從凡人大陸來到東華仙洲的凡童。
而現在,他們又跟隨宗門的師長,一道回去。
這本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歸鄉之旅,此時,卻沒有一個人能笑出來。
即便不明真相,所有人依舊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這一次甚至不需要寶船,化神尊者抬手,所有人都進入了他袖裡乾坤世界之中。
不過一個呼吸時間門,腳下已換了一片土地。
紫霄道宗的這名太上長老名諱鴻裕,輩分極高,樂遊真人都要換他一聲師叔祖。他是三位來到凡人大陸的三名化神尊者之中輩分最高的,其他兩名尊者都對他十分尊敬。
來到凡人大陸,各宗弟子立刻遵令四散到凡人大陸各處,將手中陣法石和靈脈按照方位埋下。以三位化神尊者和十餘名合道真人為陣眼,一方足以覆蓋整片凡人大陸的防禦法陣布下。
鴻裕尊者鎮守皇城,其餘兩名化神尊者一南一北。
宋朝玉他們,跟隨各自的師門長輩鎮守皇朝各個郡縣,出於某種體貼的安排,出生於凡人大陸的弟子,都被分配到了自己的家鄉所在。
絕大多數的凡人都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
宋家人看到宋朝玉回來,都十分驚喜。
修行不知歲月,他們早已經默認這兩個孩子和自己已不是一個世界之人,十年八載能見一面已經足夠。沒想到,前兩年才回來過一次的宋朝玉,竟然又回來了。
宋舉人往宋朝玉身後瞧了瞧,欣喜變作了疑惑:“阿翡呢,這孩子沒和你一起嗎?”
他們都習慣了,這兩個孩子無論什麼時候都在一處。
宋朝玉說:“師兄沒有回來,他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原來如此。”宋舉人當慣了先生,點頭之後免不了習慣性說教,“小玉,你現在也是個大人了,要以修煉為重,不必時時牽掛家裡……”
話沒說完就被王氏擰了一下:“小玉好幾年才回來一次,我不許你說他!”
她慈愛地拉著兒子的手,喜笑顏開:“阿娘去請杜媽媽,小玉最愛吃她做的菜!”
杜媽媽無兒無女,如今年紀大了,宋家感念她多年主仆情誼,幫她在村裡蓋了房子,又請了村中女眷照顧她一日三餐,奉養她終老。
宋朝玉拉住她的手:“阿娘,我想吃你親手做的菜。”
王氏更高興了:“行!”
宋朝玉又看宋舉人:“還有阿爹做的酒釀肉。”
宋舉人瞪他一眼,面上卻也是帶著笑意的:“我讓人去買酒。”
晚些時候,宋朝恒帶著妻子周沅回家。他去年已經成親,如今還沒有孩子,今日剛好帶著妻子回娘家看望嶽父嶽母。
周沅早知道夫家有位成了仙人的小叔子,但乍然見到,還是呆了呆,反應過來滿臉通紅。
宋朝恒半點不在乎,反而洋洋得意:“怎麼樣,我沒騙你吧?小玉打小就長得俊,彆說咱們綠水村,就是整個平安縣也找不到這麼好看的。”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用了飯,晚上,宋舉人興致起來,拉著小兒子一道喝酒賞月,酒到酣處還即興作了一幅畫,又揮毫提了一首詩。
等到王氏端著小食和醒酒湯過來的時候,宋舉人已經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了。
王氏瞪他一眼,轉身卻又替他說話:“彆看你爹張口閉口就是說教,你回來,他高興著呢。”
宋朝玉笑道:“我知道的,阿娘。”
父母恩愛,兄長孝順,嫂子也是個性格好的。
因他說不會在家中留太久,第一日,不論是宋舉人,還是宋朝恒,都沒有離開家裡,而是陪著他。
宋朝玉拿出不少防禦法器,囑咐家中每人一件貼身帶著,又在宋家宅院和綠水村都布下了陣法。
他讓宋舉人得空將外祖母舅舅一家接過來,杜媽媽也接來,在家中多囤些糧食,近日都不要再出門了。
聽他這樣交待,眾人都很不安。
宋舉人沉聲道:“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到這個時候了,宋朝玉也不瞞著:“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但肯定有大事。”
他將仙門派遣了許多高階修士在凡人大陸布下防禦大陣的事告知了家人,寬慰他們:“你們也不用太擔心,宗門都已做好了萬全之策。”
王氏立刻雙手合十表示感念:“仙人們還惦記著我們呐。”
宋朝恒卻從他交代的語氣中品出了一絲不對勁:“小玉,你不和我們一起留在家裡嗎?”
宋舉人和王氏他們也都看過來。
宋朝玉心裡有些歉疚,但依舊開了口:“你們昨天不是問,師兄怎麼沒有過來嗎?”
他將徐翡這兩年的種種異常和變化說給家人聽,提出了自己的擔憂:“我不知道師兄在秘境中究竟知曉了什麼,又打算做什麼。但我不想待在凡人大陸空等消息。”
對他而言,師兄不止是他的任務對象,還是真心疼愛了他多年的兄長。
他說:“我要回宗門。”
出乎意料,聽他這樣說,家裡人並未阻止他。
宋舉人沉默許久,歎息:“阿翡那孩子,也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和我自己親生的孩子也沒什麼兩樣。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又一起去了仙門,在一起的日子比在家裡還長。你如此重情重義,阿爹十分欣慰。”
王氏眼眶通紅,隻說:“你們都要好好的。”
宋朝玉拜彆了家人,去皇城面見鴻裕尊者。
鴻裕尊者聽聞他的來意,詫異:“你要回宗門?”
“是的,弟子想回宗門。”
鴻裕尊者看他:“我知道你,樂遊唯一的小徒弟。臨出發的時候,他還央我照應你。”
他搖頭:“衝著樂遊的請求,我也不能讓你回去。”
“所以,仙洲那邊確實更危險嗎?”宋朝玉問道,“長老,我師兄究竟要做什麼呢?”
鴻裕長老告訴他:“一件關乎到整個仙門,甚至整個世界生死存亡的大事。”
看他神色,顯然並不準備答應宋朝玉的請求。
若那位的預言果真發生,凡人大陸遠比修仙界安全。隻要他們這些老家夥還活著,災禍就不會落到這些年輕人和凡人頭上。
宋朝玉拿出一樣東西:“長老,我想,我或許可以幫得上忙。”
.
宋朝玉重新踏入了紫霄山門。
他察覺到了空氣中肅殺的氣息。
幾乎是剛回宗,樂遊真人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他瞪著心愛的小弟子:“你不是去了凡人大陸嗎?怎麼回來了?”
宋朝玉笑著去拉他衣袖:“師父在這裡,阿翡師兄也在這裡,我才不要一個人什麼也不知道地待在那邊。”
“你不怕你爹娘擔心?”樂遊真人很清楚小弟子對親緣的留戀。
“但我也擔心師父和師兄啊。”父母生他養他愛護他,樂遊真人同樣用心照顧培養了他十幾年。
樂遊真人拿他沒辦法,深深歎了口氣。
他釋然:“我原以為我是這世上最看得開的人,沒想到還是高估了我自己。也罷,你既然都來了,或許也是命吧。”
“所以,師父,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們到底隱瞞了什麼事?”
樂遊真人沒說,拎著將他丟到了紫霄道宗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
宋朝玉看到了他師兄。
徐翡一身素白長袍,長發不像以往束冠,同樣以素白發帶鬆鬆束起,立於懸崖邊上,不知在想什麼。
宋朝玉已經看不出他的修為境界了。
聽到動靜,他回身,宋朝玉看到了一張平靜如水的面容。
這種平靜,並非平時專注做某件事的平靜。
宋朝玉覺得,他的師兄,雖然還站在眼前,可整個人,仿佛已經和眼前這山,和身後的草木,和這天地間門萬物融為了一體。
他不像他師兄了。
宋朝玉往前走的腳步頓住,困惑又不安地望著他。
徐翡原本以為是宗門的長老們,這些時日,這些前輩們,經常會過來看他。
可他看到了一個絕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
“小玉?”觸及宋朝玉眼中的陌生和不安,他心裡一跳。
陌生感如潮水般褪去,他又變成了那個熟悉的,自小和他一起長大的阿翡師兄。
他腳下一動,瞬息來到宋朝玉面前。
他沒有問宋朝玉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喉間門滾了滾,最終隻是低聲歎了一句:“你還是沒有聽話。”
宋朝玉拉著他的手,兩人在這山之巔席地坐下。
“師兄,我剛剛都要差點不認識你了。”宋朝玉說,“你像一片雲,像一棵樹,一縷風,就是不像你。”
“我隻是剛剛步入合道境界,一時掌控不住新境界。”
合道境,修士領悟部分五行本源法則,可以身化作萬物。
聽起來很合理。
“隻是因為這個嗎?”宋朝玉歪頭看他,“師兄還瞞著我什麼?”
見徐翡不配合,他提高了一點聲音,凶巴巴地冷哼:“師父都帶我來這裡了,就是讓你告訴我真相!”
“師兄,我勸你在我很生氣之前,坦白從寬!”
徐翡原本悵然的心情,被他這一通話鬨得,難得輕鬆了兩分。
事已至此,總歸未來某一日,他會知道的。
徐翡竟隱隱鬆了口氣,眉眼間門也依稀找回了些昔日的坦然和意氣。
他揮手,兩人面前出現了一小幾,兩壺酒:“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配上一壺酒,正好。”
他要說的是,萬萬年前,關於古夏國的故事。
那是一個被天道眷顧的時代。
天地之間門靈氣充裕,風調雨順,物資豐富,各族不需要為資源爭鬥,沒有天災,沒有天敵。
人族生來就有抗擊猛獸之力,即便無法修煉,也能壽元一百,無病無憂,衣食不愁快樂過完一生。
天資過人者可以修煉,修煉有成者可呼風喚雨,飛天遁地,以人之軀堪比神明。
而大夏,不僅有堪比神明的修士,更是坐鎮著一尊真正的神明。
他們人族的皇者,大夏的皇帝陛下“宇”,是度過飛升之劫,真正長生不朽的仙人。
徐翡同他講自己“參與”過的那場宴會,王座之上坐著仙人,下首諸臣皆為化神。
何等威能!
何等煊赫!
宋朝玉靜靜聽著,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關於初生小世界的資料,心中的猜測愈發篤定。
這樣一個龐大的王朝,強者如雲,除了天道,除了規則,誰能在這方世界,令其覆滅?
果然。
那位陛下已經是能夠淺淺觸摸到規則的存在,他首先意識了不對勁。
他們所在的世界是不完整的,本源法則的缺陷,猶如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給這方世界帶來滅頂之災。
若真有那一日,仙人不朽不滅,或許能避禍,可這大夏泱泱萬民,即便是化神,也活不下去。
人皇集舉國之力,彙聚數千名擅長卜算和陣法的宗師,欲以人族之力完善本源法則。
徐翡不算一個會講故事的人,即便如此,宋朝玉依舊聽得心神激蕩,對那位人皇心生敬佩。
可惜——
“他失敗了?”若成功了,大夏就不會變成古夏國秘境。
“是,他失敗了。”
那位叫相臨的年輕陣法宗師,確實有了模糊的方向。若給他足夠的時間門,或許真的能完成這逆天之舉。
但是劫難來得太快。
大夏的天,崩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之崩,蔚藍寧靜的天空毫無預兆地張開了巨大的裂口,來自混沌虛空之中,可輕易撕碎元嬰的罡風和雷霆,伴隨著滅世的雷火,自天裂之中倒灌而下,肆意侵襲這片土地。
一開始,毫無反抗能力的普通人,先遭到了劫難。
很快,無數防禦結界從大地各個地方升起。
大夏的化神尊者們,成為了第一批死去的人族。
他們燃儘了自己的修為,血肉之軀化作精純靈氣,為結界下的族人撐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
化神隕落,合道修士沉默地頂替了他們的位置。
人皇護住了大部分的地域,可即便是仙人,對上這永無寧日的天災,亦有仙力耗儘的時候。
仙人不死不滅,雷霆也擊不碎他的神軀,卻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鑄造的結界被擊碎,自己的同族走向末路。
“相臨等人以燃燒精血為代價,耗費百年,終於得了一套陣法。”徐翡神色悲憫,“可出關之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宋朝玉忽然心驚肉跳,看向他:“師兄,那個陣法莫非……”
徐翡肯定了他的猜測:“我在王城之中,得到的,就是相臨前輩的傳承。”
人皇護住了最後一部分同族,等到了他們出關。
他神色平靜,詢問他們:“陣法可成了?”
相臨等人幾乎已經站不住:“……成了。”
“辛苦你們。”人皇遙望蒼穹,目中星辰流傳,輪回儘在眼底,“天道法則不全,我看到了未來。活下來的人,亦避不開。”
他望著焦黑大地上神色淒惶的族人,這是人族最後的幸存者。雷火不滅,罡風不止,這些普通人根本無法活下去。
已經隱隱觸摸到本源規則的,不朽的仙人,成為了另外一種方式的不朽。
他的血肉之軀化成山川萬物,日月星辰;神魂消融,散作五行靈力。
他將自己變成了一方小世界,庇佑了剩下的族人。
宋朝玉睜大了眼睛,難掩震撼:“這位人皇陛下……已不是尋常的仙人了。”
這絕不是尋常達到“飛升”境界的不朽仙人能做到的,這樣的存在,即便在主世界,也絕對是天道之下佼佼者。
他猛然反應過來:“那位陛下化成的小世界,不會就是……”
“就是我們如今生活的世界。”
徐翡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舉杯,遙敬天地。
宋朝玉同樣舉杯,禮敬這位人皇。
“後來呢?”
“後來,相臨宗師等人,放棄了去往新世界,選擇了留在了已經死去的大夏,為他們的王朝和同族殉葬。”
化神尊者已經可以稱作半神,他們留下一道神念,足夠留下傳承。
人皇看到了未來,他知道,這方世界的劫難終究會過去,萬物滅絕而後新生,萬萬年以後,這個世界或許會重新誕生出全新的生命,建立新的王朝。
隻是,再也不是大夏了。
而若是規則缺陷不補全,再繁華的文明,到最後也不過是重複上一場噩夢。
本源衍生的小世界尚且不完整,何況人為創造的世界?
於是,人皇看向了遙遠的未來,看到了這方世界未來的命運,也找到了破局的種子。
古夏國重新現世的時候,就預示著這方世界的劫難快要來臨。
古夏國秘境出現至今已經過去一千多年,一千年,對於一個世界而言,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點光陰。
“我在王城之中得到了相臨前輩的傳承,我知曉了曾經發生的一切,也知曉了……”修仙世界,即將迎來的命運。
“為什麼是師兄?”宋朝玉問。
其實問出這個問題,他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因為師兄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
果然,徐翡答道:“我也問了這句話,前輩說,本源法則鐘愛我。”
相臨留下的陣法,需以一人為陣眼核心,以一方世界為根基,集天地山河萬物,日月周天星辰之力,彌補法則缺陷。
身為陣眼,他的神魂將要與世界相連。數不儘的時光與生靈的記憶與因果彙成洪流湧入他的識海,即便神魂強如化神,都會在一瞬間門被擊潰。
宋朝玉安靜地聽著:“所以,其實那位前輩也沒有把握,這個陣法一定能成功。”
徐翡沒有說話,便是默認。
宋朝玉又道:“若是失敗,師兄會如何?”
“若是失敗,不止是我,所有人可能都會死。”
“即便成功,師兄也未必能回來。”宋朝玉冷靜地指出,“萬萬年時光,億萬生靈的記憶和因果,化神尊者在它們面前都不堪一擊,師兄如何承受?”
誠然師兄是氣運之子,受天道鐘愛,這個世界會儘全力護住他。
但誰也無法保證,他能活下來。
這也是為什麼一開始徐翡選擇隱瞞他。
之後是漫長的沉默。
山風獵獵,吹動兩人衣袖和長發。
“對不起。”
徐翡心裡不知轉過了多少句話,最後出口的,卻隻有這單薄的三個字。
宋朝玉從出神中驚醒:“師兄為何道歉?”
他正色道:“師兄不必和任何人道歉,師兄是英雄。”
徐翡澀然:“我以為,你會怪我隱瞞,怪我自作主張。我曾答應過要照顧小玉一輩子,現在,興許要食言了。”
宋朝玉失笑:“師兄啊師兄。”
他搖頭:“你實在不必往自己身上攬太多的責任,我都已經這麼大了,還缺你照顧不成?”
“我也沒有生氣。”
他低下頭,低聲道:“我隻是在難過。”
他很能理解徐翡的選擇。
他的師兄,本就是個善良又赤誠的年輕人,莫說有能活下來的希望,即便注定要一去不回,他也不會推脫半分。
他隻是難過,這麼好的師兄,這樣好的一個世界,為什麼要遭遇這樣的磨難?
不論是大夏,還是如今的修仙世界,都是很好,很讓人喜愛懷念的地方啊。
“不對,我大概還是有一點生氣的。”
他望著他的師兄:“若注定要告彆,我希望,我能親眼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