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094章(一更) 代孕者(1 / 1)

第九十四章

跟吳冬豔打完電話, 林舒月開著車子從地下停車場出去,買了醃製的水果後,她直接去了林舒星家。

林舒星在店裡坐著看電視, 羅正軍忙前忙後,她坐著的桌子上擺了好幾樣水果,電視裡放著的電視剛剛完結一個段落, 她顯得十分的無聊。

林舒月來,她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等林舒月把醃水果拿出來, 她一邊用竹簽插著吃,一邊跟林舒月吐槽起了婁鳳琴跟羅正軍。

“早上從醫院出來, 我就啥也沒做,就光吃了喝喝了睡了, 想收個碗你姐夫都怕我傷著胎氣。”林舒星的眼神是幸福中帶著一些苦惱。

林舒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說:“剛開始, 新鮮又害怕嘛,等過幾天就好了。”

林舒月沒說幾句話, 看羅正軍實在是忙不過來了, 就起來幫著撿碗收錢打飯,好不容易過了高峰期, 才有時間坐下來說話, 羅正軍對林舒月千恩萬謝,然後告知林舒月, 今天已經招到了人了,明天就能來上班,那樣他就能輕鬆一些了。

林舒月還沒走,婁鳳琴跟白文華來了, 兩人燉了排骨湯,看見林舒月也在,婁鳳琴一下就樂了:“我還想著你今天在西江不回來,準備等一下給你姐送完湯再給你送呢。這下正好,一起吃了。”

婁鳳琴和所有的廣粵省媽媽一樣,認為人就要多喝湯,一周裡總要喝個三四回,且每一樣湯都手機不一樣的,功效也不一樣。林舒月倒是不排斥,羅正軍特有眼力見兒,立馬拿了兩個碗來,婁鳳琴一看就不樂意了。

“正軍你這孩子也是,都忙了一天也,也得補補,再拿一個碗來,吃完再乾。”

羅正軍笑了,又去拿了一個碗來,白文華把帶來的砂鍋打開,裡面是一鍋的排骨跟淮山,排骨燉到脫骨,淮山也很面,羅正軍快速去調了一個醬油跟薑和小米辣的蘸水來。婁鳳琴盛了滿滿的三大碗,有肉有湯,三人蘸著蘸水,不一會兒就吃完了,婁鳳琴跟白文華則接替了羅正軍開始在乾活。

羅正軍吃著,看著,耳邊是妻子和丈母娘小姨子的溫聲細語,一想到再過一段時間,他家裡就會多出一個小小的人兒,他就覺得渾身都充滿乾勁兒。

婁鳳琴兩人是來接林舒星回去的,店裡人來人往,到處又是水又是油的,婁鳳琴怕林舒星有個閃失,掉了孩子倒還是好說,可以再懷,但要是真的傷了碰了,遭罪的可是她的女兒了。

林舒星乖乖的跟著去了,羅正軍也收拾好了屋子,關了門,顛兒顛兒的跟上,林舒月索性也回家去,反正有車子,離回去也沒多遠。

到了家,洗漱完,林舒月給阿喜發信息,聽到林舒月要給采訪她們,便讓林舒月去一個叫做白薔薇的夜總會,那裡有一個叫做阿紅的,她上個月剛剛生產完。

林舒月謝過了阿喜後,給杭嘉白發信息,從杭嘉白處得知,他們已經在對虎哥那一行組織代孕且買賣兒童的人進行了抓捕以及審問。林舒月看到這裡,對警察們打擊罪犯的速度很滿意。

一夜無夢,第二天林舒月沒去報社,在家裡呆了一天,等到傍晚,吃了飯後,她才開車前往白薔薇會所。

白薔薇會所聽著挺高檔的,但隻是一個規模並不大的KTV,一共兩層樓,除了大廳就是包廂,在二樓之上的三樓四樓,是酒店。

聽說林舒月要找阿紅,服務員便拿起對講機叫人,不一會兒,一個身體瘦削,畫著煙熏濃妝的,穿著豹紋緊身裙的女人出來了,她臉上掛著嬌俏的笑,見到找她的人是林舒月後,臉上的笑容就落了下來。

林舒月提出想要采訪她,費用兩百,阿紅的臉上又揚起了笑容,她從林舒月的手上接了錢,放在眼前仔細看,見是真錢後果斷的揣進兜裡,然後反身朝後面的人看過去:“小明,跟領班說一下,我跟朋友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叫做小明的人就是會所的前台,他伸出手朝阿紅比不了個OK的手勢。

阿紅帶著林舒月往會所的後面走,後面有個出租樓,一個穿著背心的大哥坐在樓底下的躺椅上,一邊搖著躺椅,一邊吹著風,手裡拿著個蒲扇時不時地扇一下,邊上的凳子上放著一杯茶水跟一台收音機,正咿咿呀呀的放著聽不懂的粵劇。

林舒月跟阿紅兩人從他身邊走過,他睜開眼睛看了看,又閉上眼睛繼續眯著。一條狗就在他的身邊趴著,時不時地吐吐舌頭。

林舒月跟著阿紅來到了202號房,房子很小,地上沒有地板磚,但有一個長方形的陽台,陽台的一邊是衛生間,另外一邊是廚房,中間的上頭有兩根鐵絲,這就是阿紅晾衣服的地方了。

屋子裡則很亂,一米五的床上擺滿了衣服,林舒月拍了一張照片,阿紅看著,並不說話,甚至大大方方的坐在病床邊讓林舒月拍,而後她把床上的衣服抱起來丟在床的裡邊,清理出一處乾淨的地方來。

她點了一根細細長長的女士香煙,吐出一個煙圈後,語氣淡漠的跟林舒月道:“你想問什麼,你問吧。”

林舒月看著她手上的煙:“我聽說你才剛剛生產完不到一個月,抽煙會不會對身體不太好?”

阿紅叼著煙,看著林舒月,笑了:“靚女,你真會說話,像我這樣做這一行的,生孩子就跟下個蛋一樣,誰會在意身體好不好?”

可話是這麼說,她卻還是把煙掐滅在床邊的玻璃煙灰缸裡。

林舒月少見狀,才開始問:“阿紅,你為什麼要去做代孕呢?”

阿紅手裡玩著打火機,聞言笑了笑,說:“我以前,有一個男朋友,是在社會上混的。我那時候十六七歲,覺得有一個這樣的男朋友,覺得特彆的拉風。尤其是他開著摩托車來我工作的地方接我,我坐上他的摩托車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阿紅想起以前,嘴角帶著笑容:“不過後來啊,他跟著他那群兄弟去打架的時候,他失手殺人了,對方要五萬塊錢才能簽諒解書。我一個工廠打工的打工妹,上哪裡來五萬塊錢呢,這個時候,就有一個人找到我,問我願不願意做代孕,幫人家生一個孩子,就可以給我五萬塊錢。”

“我就同意了。他被判了無期徒刑,不過我已經很久沒有去看他了,他到底怎麼樣,我也無所謂了。我上個月生下的那個孩子,是我去代孕的第二個孩子。我迷上了賭博,欠了有很多錢。”說起自己為了男友去代孕也好,還是為了錢去代孕也好,阿紅都一臉坦蕩。

出賣自己的子宮掙錢,在阿紅看來,她並不可恥。不過兩次的生產下來,她的身體已經出現了很多損傷,肚子上縱橫交錯的妊娠紋,剖腹產留下來的疤痕,以及肚子上鬆鬆垮垮的再也無法緊致如初的肉。

“生下孩子就得送給她們的親生父母,你難受嗎?”林舒月的話,讓阿紅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

她的眼睛漸漸發紅:“會難受,她在我的肚子裡住了十個月,這期間她的每一次動靜我都有真實感受,不過那又有什麼辦法呢?那也不是我的孩子。那兩個孩子跟著親生父母,比跟著我好多了。”

阿紅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林舒月又問了幾個問題,采訪便到這裡結束,臨走前,林舒月問起了代孕院裡吸毒女的事情。

阿紅在代孕院裡住的時間很長,比阿喜知道的多多了,她說:“她們去賺的啊,也就是懷孕的那個錢,到三個月,診所會給她們做細致的檢查,她們吸過毒,生養的孩子會有很多很多的問題,一旦發現問題,孩子的親生父母就會終止妊娠,但是為了安撫她們,會給她們發個一千到三千的錢。要是僥幸懷到五六個月,就能拿到五千左右的錢。”

代孕院是個好去處,從懷孕開始就不愁吃不愁喝,這比在外面打工可強多了,許多吸毒女在找不到工作的時候,都會上代孕院去,騙吃騙喝,反正孩子也不會生下來,打個一兩個孩子於癮君子而言並不是什麼多大的事情。

“代孕院的管理也會允許?”

林舒月天真的話,讓阿紅笑了:“你還是不懂商人,為了保險,那些人在做這種事情時,至少都會兩三個人,等到三四個月去檢查,孩子健康、且是男孩的就留下,要是不是男孩,也不健康,就得流掉。哪怕到了孩子八個月了,孩子不健康依舊得流。”

“早我生那個之前,也有一個人出產,她的老板為了讓孩子長得好一些,三天兩頭的就送大補的東西來,還要專門盯著她吃。生孩子的那天,孩子太大了,她的雇主聽說剖腹產沒有順產的孩子好,所以不同意剖腹產,她被剪了兩刀,產後大出血止不住,人直接就沒了。”

代孕者在診所以及雇主眼裡,是沒有人權的,她們就是一個工具,一個物品,她們所存在的目的,就是為那些不想生孩子,或者生不出來孩子的人服務。

“沒去找診所嗎?”

阿紅搖搖頭,拿了一根煙點了,放在手裡燃著:“找什麼?每一個去做代孕的人,都是簽了字的,在懷孕、生產過程中,無論出現了什麼問題,都與診所、醫生、孩子的親生父母無關。診所最多也就是給一些錢給家屬做安撫。”

“我認識一個女的,她懷孕五個月,因為老板雙方離了婚,她就必須打掉這個孩子,她的身體並不好,強行懷孕會對身體產生很大的影響,但是沒有辦法,她被強製拉著打了,打了之後沒多久,我遇到了她,她那時候已經不成人樣了,因為強行打孩子,她的子宮脫落,她隻能去將其摘除,她一輩子也沒有做母親的機會了。”

“其實做代孕的,像我這樣的人是少數,大多數都是過不下去,窮得沒有出路的。做代孕,是她們唯一能在短時間內來大筆錢的機會了,或許那種感覺你們不明白,因為你們生出來,就跟我們這種貧苦的人不一樣。我們的貧苦日子,是你無法想象的。”

“好了,靚女,我要去上班了,就不跟你多聊了。”

林舒月被下了逐客令,她從阿紅的住所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門口的老頭跟狗都不見了,林舒月走到白薔薇會所的停車場開車出來時,阿紅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上班了,她伸手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嬌笑著跟她進入到會所裡面。

像是感覺到林舒月在看她,她找到林舒月所在的地方,看到林舒月後,朝她微微一笑,然後朝她做了個飛吻。

林舒月歎息著收回目光,然後直接開車走了。

她回到報社,打開電腦,敲下了《毫無人權的代孕媽媽》這幾個字,她用了化名,講了阿紅阿喜以及那位不知名的,死在生孩子之時的女人的代孕生涯。

在文章的最後,她著重說了為什麼代孕違法,因為一旦代孕合法,那麼這將是一場上位者對底層者的剝削,底層的女性的子宮將不再是自己的子宮,她們什麼時候懷孩子,什麼時候生孩子,怎麼生,以什麼方式生,全都要看老板的意思,她們沒有任何的選擇權。

且代孕合法化後將會產生一係列的社會問題,例如人口買賣將會更猖獗,不隻是販賣兒童,販賣婦女者,將會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