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081章(一更) 解救(1 / 1)

第八十一章

林舒月又一次直面未成年人的惡。那明晃晃的百分之八十的善惡值, 讓林舒月感到十分恍惚。

面對這麼多人進果園來搜查,三爺爺一直都沒怕過,甚至在來的路上, 還跟白文華等人聊起了天,一路說說笑笑, 像是領著林舒月他們到果園來,是來參觀的。

隻是在自己孫子出現的那一刻,他的神情還是有一瞬間的緊張, 但很快他又放鬆下來了,他看了那幾條被拴在梨樹下的大狗一眼,說:“今天不摘果, 還要等幾天。讓你去把那些要熟透的果子摘了, 你摘了嗎?”

他在看狗, 林舒月也在看狗, 其中有一條狗少了半截耳朵, 而條狗在半個小時前, 林舒月還見到過, 隻不過那個時候,它們沒有被拴起來而已。

羅安平有些緊張, 抿了抿嘴, 他才道:“摘了,摘了一筐了,爺, 等一下我們去鎮上賣了吧。”

爺孫倆就這麼商量了起來, 壓根就一點也不擔心他們的罪惡會被查到。

林舒月順著羅安平的方向看過去,悄悄用廣粵話在白文華邊上道:“東北角有異常。”

林舒月也參與過很多個案件了,白文華相信她的判斷, 於是他率先朝東北角走。

東北角離村子很遠,後面連接的是一座大山,這一邊的山上樹木稀少,且石頭相比起彆的地方也少一些,但卻有很多低矮的灌木叢。

對比起前面梨樹下被除得乾乾淨淨的草,東北角這裡的梨樹下雜草叢生,顯得十分刻意,又十分

白文華便問了出來,三爺爺說道:“這裡是陰面,這幾顆梨樹平時照不到太陽,果子也結得稀稀拉拉的,長也長不大,我們就沒怎麼打理。我們都打算過兩個月就把這裡的梨樹砍了,在這裡做個雞圈,在果園裡養點雞。”

三爺爺的梨園連山坡帶山地,一共有十來畝,果樹幾百棵,有兩三棵不想打理的,也沒人覺得有什麼異常,更何況大家都是農村人,這個位置確實常年都曬不到太陽,臨近這邊的灌木叢都比彆處日照充足的矮上幾分。

林舒月也太頭往上面看,對比起昨天送到羅家的那些梨,這幾棵樹上的梨確實要小很多,但林舒月的目的卻並不是這個。

在她的善惡雷達下,除了他們這群人以外,還多出來三人,這三人的位置跟她們的位置是重疊的,在排除掉那三人是在天上或者樹上的離譜可能後,就隻有在地下了。

那麼問題又來了,這個地方草這麼茂密,土也沒有翻動過的跡象,那多出來的三個人是怎麼在地下的呢?林舒月將目光放在梨園後面的山上。在果園和山間,同樣也做了柵欄,木頭和木頭之間的縫隙卻很大,長得胖一些的人想要鑽過去有些困難,但長得瘦的,跟年紀還小,還沒張開的未成年人,想要進出卻是十分簡單。

林舒月敢百分之百的肯定,地窖的入口,就在山上。

林舒月從兩根柵欄之間翻過去鑽過去,一隻腳剛剛踏在山上,一直不說話,裝作靦腆性子,跟人一對視就臉紅的羅安平開口了,他操著一口蹩腳的普通話阻止林舒月上山:“你彆過去,這座山上有很多蛇。”

鄉下地區,蟲蛇多很正常,從鵬城到梨花村的這一路,林舒月她們一路走來,路邊的草叢裡、河水裡甚至是大馬路上,爬行而過的蛇她們見得並不算少。

林舒月是不怕蛇的,她對羅安平笑了笑,說:“我不害怕。”

林舒月說著,便往前面走,三爺爺一看,開口說:“安平,你跟著你這個姐姐上去,護著點她,彆讓她被蛇咬了。”

羅正軍跟林舒星從認識到結婚也有兩三年的時間了,他跟林舒月這個小姨子也很熟悉,他深知林舒月的性子,她要是不發現點什麼東西,肯定不會非要往上面去。他踹了他大哥一腳,給了他一個眼神,樂嗬嗬地說:“不用麻煩不用麻煩,我跟著阿月上去就好了。”

羅大哥比羅正軍大五六歲,打小兩個兄弟就很有默契的一起闖禍,現在羅正軍一踹他他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等我一下,等我一下,我也上去。”

兩兄弟一人一邊,就把羅安平擠到了一邊,白文華也跟著上去了,他們一上,有的人跟著上去,有的人卻罵罵咧咧的走了。剛剛來找人時天才蒙蒙亮,現在太陽都快掛到頭頂了。家家戶戶都還有農活要做,也就是村支書閒得無聊,非要聽外來的和尚念經。

林舒月三人走在最前面呈扇形上山,羅安平跟三爺爺站在一起,好幾次他都想朝前面衝上去,三爺爺拉住了他的手,很用力,用力到羅安平覺得自己的手都要斷了。

他看著三爺爺,眼中滿是憤恨,三爺爺目露威脅,朝他搖頭,羅安平是要靠著三爺爺生活的,在三爺爺的威脅下,他就算心裡有再多的想法,他都會憋著,半點不敢露出來。

林舒月餘光一直在關注這對爺孫倆,看到這一幕,她就明白了。

如果說,羅安平是一個惡鬼,那麼有能力管他,卻一直放任他的甚至幫著遮掩罪惡的三爺爺,就是倀鬼!

畢竟從這座山上挖向梨園底下的地道,顯然不可能是羅安平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子能做到的。

林舒月往左走了幾步,這裡地勢比較平坦,是最好的底下入口。林舒月站著不動,對比起彆的地方,這個位置的土格外鬆軟,且上面撒著的樹葉也比彆的地方要多一些。

白文華上來了,林舒月往邊上讓了一步。白文華當初是在西南山區當的兵,山路他走了不知道多少,一腳踏上來,他就知道這裡不對了。

他的腳左右一掃,浮土被掃掉以後,一塊木板便露了出來。

村支書就站在白文華的身邊,看到這個木板,他嚇了一跳:“誰把木板放到山上來的,還用土蓋著,是不是有毛病?”

村支書的話,讓林舒月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這位村支書四十多歲,長相普通,善惡雷達掃描出來,他的善惡值有百分之五。但他在村裡很有威信,這一點從今天上山找人他就能看出來。

他一聲令下,彆管村裡的人心裡怎麼想,嘴上怎麼講,但他們都來了,就連羅正軍那個善惡值百分之十五的羅大伯都沒缺席。

林舒月忍了又忍,沒忍住,問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走到他邊上的羅正軍:“福根叔是怎麼當上村支書的。”

羅正軍道:“他爸爸以前是生產隊的隊長,他爺爺是村長。他認字,高小畢業。”

羅正軍這麼一說,林舒月就明白了。

梨花村很窮,時間往前倒三十年,是六七十年代,那個年代大多數人家連吃飽都做不到,讀書一個學期就得兩三塊錢的學費,這還沒算上出村到十裡地外的村委上學的要吃的夥食。因此在梨花村這樣落後的村莊裡,能在那個年代有高小畢業的學曆,已經能傲視群雄了,更彆說村支書還有一個大隊長的爹,沒解放之前是村長的爸爸了。

這麼一想,他這麼傻白甜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了,畢竟但凡他不傻白甜一點,昨晚上也不會被白文華一頓酒就忽悠得把白文華當成大哥,也不會今天白文華說一句話,他就發動全村之力來找人了。

白文華沒搭理村支書的話,他一個用力,木板便被掀了開來,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洞有一人來高,底下鋪了一層厚厚的樹葉。

這下子,所有人都不淡定了,村支書的傻白話語也說不出來了。那一層厚厚的樹葉,一看就不是以前的陷阱。

他也不是真正的傻子,他看向三爺爺,三爺爺臉上常年帶著的笑容已經落了下去,他一句話都沒說。

羅正軍跳進洞裡,洞的一邊有一扇帶鎖的木門,羅正軍用力一扯,將本就不牢固的木門扯了下來,他一彎腰,就鑽了進去,在他之後,好幾個村民也跟著跳了下去。

三分鐘後,其中一個村民從裡面出來,怒聲吼:“把羅老三跟那個小畜生綁了,小芳在下面,大年前消失的小軍,跟正昌的媳婦也在下面。”

這一句話,無異於晴天驚雷,在岸上的人把三爺爺跟羅安平圍了起來。

整個村子裡的人都姓羅,往上數五代,大家都是一個祖宗。平時走到外面去,就是有仇人的兩家都會維護對方,三爺爺輩分大,有本事,全村的人都希望再過兩年,靠跟他們種梨樹,一起發家致富。

但這並不代表著三爺爺在村裡就可以為所欲為。尤其是丟孩子丟媳婦兒幾家人的近親。

一想起他們這些年丟孩子丟媳婦的慘狀,怒氣就從心底起,有些腳步快的,趕忙往村裡跑,他們要把這件事情,告知留守在村裡的人。

在他們撒丫子跑開的時候,剛剛下地洞去查看的幾個青年已經跳上來了,他們不管不顧地衝過去,一拳頭把三爺爺打倒在地,羅安平也沒有被落下,三爺爺護著羅安平,為他頂下大半的毆打。

林舒月看著也她們,跳下了坑裡,她一邊走,一邊把身上的用來當防曬外套的襯衫脫下。

走過兩米左右長的甬道,她便到了一個空曠的地界,林舒月打開手機電筒,往四周照了照,很快便看到了蜷縮在一個小隔間內的三個人。

除了今天早上剛剛被擄來的小芳還全身都有衣服外,另外的一個女人,一個男孩身上都不著寸縷。

她們很瘦,破包骨頭,兩人的脖子上有一根長長的鎖鏈,牆角的位置,有一根頂到牆頂的木樁,鎖鏈就綁在上面。

有亮光照來,兩人更加害怕了,靠牆靠得更緊了。她的靠近讓兩個人嗚咽出聲,林舒月開口說話,她不會說本地方言,她用最標準的普通話,緩緩說話,同時輕手輕腳地朝著她們走過去:“不要怕,不要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聽到是女人的聲音,兩人不動了,林舒月靠近女人,先用襯衣裹住她的身體,再打開手電筒看她脖子上的鏈條,這是用鐵絲扭緊栓死的,她出來的時候沒背包,手裡沒有工具,她係統背包裡倒是有,但顯然此刻並不能拿出來用。

在沒有工具的情況下,徒手打開鏈條顯然不現實,林舒月看向自己邊上的男孩子。他很瘦小,也就十歲左右,察覺到林舒月的目光,他往邊上躲了躲。

林舒月將自己身上的短袖脫下來往他的頭上套。

林舒月在這一刻,無比的慶幸梨花村這邊早晚天氣涼,昨晚上曾小藝跟白萍萍一直搶被子,她隻能在內衣外面穿了一件無袖小背心禦寒,今天早上懶得換,直接套了一件短袖,下樓時又隨手穿了一件襯衣。

兩個人沒說話,小芳也不敢說,她們四人,就這麼沉默了下來,在眼睛適應了黑暗以後,她便四處看,這個隔間很小,在外間的西北角,有一個木門,木門已經被打開了,林舒月走過去看,這是一個一米六左右高度的甬道。

林舒月往裡面走了幾步後,聽到了有人下來的腳步聲,她轉身回到小隔間,她剛剛下來,兩道手電光就照了進來。

林舒月站在又往後躲的兩人面前,遮擋住來人大半的目光。

“我們是警察,你們不要怕。”

警察的話音剛落,一個男人便越眾而出,跑到林舒月的身後:“小蘭,小蘭,你是不是小蘭。”

林舒月認識他,他就是剛才在水塘邊,跟小芳媽媽一起痛哭的男人。

他的動作嚇到了叫做小蘭的女人,她一個勁兒的往林舒月的身後躲,林舒月的衣服被她攥得緊緊地,同時她也哭了出來。

林舒月握住她瘦得像雞爪一般的手,嗬斥道:“你嚇到她了。男人先出去。”

警察在林舒月的話音落下後,也跟著道:“你們先出去,留下兩個人就行了。”

十分鐘後,小芳被她媽媽先抱了出去。警察讓人找來了鉗子等工具,將鎖了他們好久好久的鎖鏈給剪開了,獲得了自由,他們卻並不怎麼高興,長年累月被關在地下的兩人,看人的眼神都帶著一絲木訥。

男孩小軍從開始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小蘭哭了幾聲,在她丈夫被同村人強行拉了出去後,她止了哭聲。林舒月的衣服還穿在她們的身上,村裡的女人們趕來了,她們從距離梨園最近的一家人裡拿來了毛毯,毛毯裹在一大一小的身上,兩人一直瑟縮的肩膀終於在此刻放鬆了一些。

從鎮上趕來的警察有兩個,一個年輕一些的護送林舒月他們出去,另外一個年紀大一些的,則留在地窖中繼續勘察。從他們了解到的信息裡,被羅安平爺孫鎖在地底下的人,絕對不止這三個。

隔了許多年,重見天日,小軍在看到他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熟悉的臉龐時,哭了出來,哭聲越來越大,最終嚎啕大哭,小軍父母看著已經十二歲,卻瘦小成這樣的兒子,哭得氣都喘不上來。

小蘭的目光則落在了她丈夫羅正昌的臉上,他眼眶紅腫,站在距離小蘭一米遠的地方,想靠近,卻不敢走過來,他怕小蘭躲著他。

“正昌啊。”小蘭喃喃叫了一聲,羅正昌快步走過來,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把她抱進懷裡。

兩家人的情景,讓一些眼窩子淺的人都跟著哭了起來。

林舒月的目光落渾身上下都帶著傷,被警察們銬起來的羅安平爺孫的身上。

羅安平忽然大聲叫嚷了起來:“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是我爺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