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來了些奇奇怪怪的人, 不等這些奇奇怪怪的人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們就又消無聲息的消失了。
皇城一處熱鬨的集市,在集市不遠處有一塊占地十分廣大的住宅, 宅子側門最近悄無聲息地進了許多生面孔。
宅院深處, 一池幽藍的潭水旁聚集了不少人。
這些人要麼是保持沉默聽旁邊的人說話,要麼就是互相交換著自己到達小世界後所掌握的信息, 也就頂著豹豹耳朵的淮楚君狗狗祟祟地與水潭中的人小聲交流著, “淩霄君,你這是怎麼了,鮫人不都可以變化腿出來嗎?”
應訣微笑臉,“你見過誰家金丹期的鮫人能夠變腿出來。”
淮楚君又是尬笑一聲, “你彆說, 淩霄君你這一身裝扮將你美貌還原了足足九分出來。”
應訣甩了甩自己那一頭如同海藻一樣的頭發, “你與其和我貧, 倒不如先講講外面是什麼情況。”
說起這個淮楚君可就太有說的了,他趕緊道:“我的身份都還好,是一個金錢豹富商, 你敢想淩幽變成了兔子劍客,薑繁變成了烏鴉殺手,楚雪煙大概是和他狐狸融為一體了, 他成了狐狸精, 我們這也是剛剛弄清身邊情況,遇到幾個熟人, 就瞧見你要找我們的消息。”
應訣若有所思,那看來他們進入這小世界,都會被一定程度的動物化。
“難道就我沒有腿?”
“怎麼會就你這麼慘,蕭陌那家夥和你差不多, 人身蛇尾,不過他比你要靈活多了,可以在陸地上走,也可以用尾巴攻擊人,連我們隊的烏鴉殺手都打不過對方。”
應訣:“……”
說來說去,還是就他這麼慘,連水都不能離開久了。
“你家那位怎麼回事?”淮楚君用下巴示意秦晟那邊。
秦晟的情況明顯不太對勁,那抱胸冷冷看向他們的目光,要不是淩霄君還活得好好的,淮楚君都要懷疑對方這是想將他們一同殺了。
“秦師弟好像是被世界同化了,並沒有進入小世界之前的記憶。”
淮楚君一聽到這個,如同想到了什麼,驚呼道:“我算是知道為什麼前面小沐兮不認我了。”
“嗯?”
“你知道我的身份是有錢人嘛,前面有人來我的首飾閣挑選東西,雖然她蒙著面紗,但我一眼就認出其就是小沐兮,不過小沐兮看我的目光很陌生,且身邊還跟著好些個人保護她,她的身份應該是這皇城的貴女,生怕被其他人發現端倪,我便也就沒直接與她相認。”
結合前面所知道的全部消息,應訣明白過來,就目前情況來看,原本築基期的弟子都有著一個很好的身份,不過他們的記憶卻暫時封鎖,如果不能讓他們相信他們的話,他們不僅不能成為他們的戰力,可能還會成為他們的敵人,而應訣這些元嬰期修士領到的身份便要邊緣一點,修為也可能會有一定壓製,但好在記憶全在,而金丹修士也是這次考核中最吃香的一批,他們不僅身份不錯,連記憶也都好好存在。
但看來看去,最受傷的好像也隻有他這條魚。
淮楚君同樣如此認為,他盯著在水中的應訣,還是沒忍住發出一聲感歎,“大少爺沒想到你這身份這麼淒慘,放心,有我們在,毀掉世界核心妥妥的,你就等著我們大獲全勝吧。”
大少爺高貴冷豔地搖了下尾巴,“嘖”了一聲,看模樣是很想冷酷無情地給淮楚君這隻金錢豹來了點透心涼的潭水。
淮楚君戰略性後退,生怕應訣給他來真的。
現在大致了解到情況,就目前而言最緊要的便是將其他隊友找到,並探查世界核心到底是什麼東西。
應訣叮囑道:“你留意一下那些築基期的弟子,能行的話就將他們的真實身份告訴他們,不行的話就舍棄這一部分人,畢竟並不是誰都會信我們的話,比起暴露外來者身份,還是先尋找世界核心更重要。”
淮楚君應道:“我都懂,這不前面看見小沐兮也沒暴露,不過你怎麼就知道秦晟會相信你。”
應訣給對方展示了一下連在陸地上行走都不行的尾巴,再給對方展示了一下自己現在隻能搓搓小冰塊的實力,“你覺得我這暴露不暴露有什麼區彆嗎?左右是在考核中起不到大用,還不如先給秦晟說明情況,以他的聰明才智指不定自己後面就想明白了,就算不能與你們彙合,但能毀掉世界核心也是好的。”
“淩霄君,你這也太相信你師弟了。”
應訣好笑,“他是我師弟,我信他不是很正常。”
“要不是姑且還算了解你,我都要被你騙到了,”淮楚君搖頭歎氣,“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也沒見淩霄君這麼信我。”
“那不是你不靠譜。”
“莫非秦晟就靠譜?”
“秦師弟自然是靠譜的。”
淮楚君好一陣牙酸,有師弟了不起啊。
站在遠處靠在涼亭的秦晟耳朵動了動,外黑內白的毛茸茸耳朵輕輕顫了顫,冷漠的臉上泛上了一點淺淺的紅意。
秦晟突然離開,原本還有點壓著嗓子說話的修士們聲音一下子就出來了,連淮楚君都驚奇道:“你師弟怎麼突然走了,總不會是要把我們舉報了吧?”
“我倒是更願意相信秦師弟是被你煩到了。”
淮楚君委屈,他哪裡煩了。
在應訣天天吐泡泡,吃小魚乾,切生魚片的時候,秦晟與淮楚君這邊又在有條不紊地順著各種線索尋找世界核心。
他們所有人都是被投放在宣國的皇城裡,按理來說這世界核心便是在這個地方,可他們竟是沒一個人找到了所謂的世界核心,彆說世界核心,他們連這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按理來說小世界的核心應該是其讓這裡運轉起來的東西,比如規則之力又或者世界意識,可這些東西不找不知道,一找嚇一跳,這世界竟是沒有這些東西,這還是小世界嗎?
弟子們已經被投放了三天,就在所有人為此焦急的時候,秦晟的侍女們傳來了一個消息。
“主子,長公主殿下有找。”
正在應訣所在水潭邊閒著的淮楚君一聽到長公主來了,臉色都變了好幾下,等秦晟與侍女走後他才敢道:“怎麼這個女人來了。”
“怎麼?你認識她,感覺你還挺怕她的。”
淮楚君臉色古怪,“也不能說是怕吧,就那女人還挺邪乎,之前當我面把我們店裡養的小寶貝眼睛給剜了。”
“你的小寶貝是什麼東西?”
“也不能算我的小寶貝,是蛇,有一雙漂亮的綠色豎瞳,彆說我們店裡的小寶貝了,就連蕭陌這個半人半蛇的都被她盯上了,昨天我還聽說其在追殺蕭陌。”
應訣語氣淡然地告訴對方自己是怎麼知道這位長公主的,“看來這位公主還挺喜歡長尾巴有鱗片的人的眼睛,我之前被拍賣的時候就險些被她買下。”
淮楚君很欣慰,“還好你被秦師弟買下了,不然你這就得被關在她的收藏室了。”
“不止這女人變態,他們家都挺不正常的,長公主宣牧靈喜歡收藏眼睛,而皇城的皇最喜歡的便是看人與妖獸的廝殺,另外幾位皇儲的愛好也是千奇百怪。”
皇族。
且其都不算善類,且這皇族中人與他們不少外來者都有一定聯係。
應訣若有所思,如果這最後一場考核不是給他們一個無解的題,那這些便都是線索。
“看來這世界核心是與宣國皇室有關了。”
“什麼?”
“我說世界核心可能與宣國皇室有關。”
淮楚君屬於一點就通的,應訣這麼一說他就跟嗅到了什麼線索一樣,連忙告辭道:“淩霄君,我先去深入皇城紈絝中查查,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應訣揮手讓其快走。
另一邊。
秦晟來到待客廳時,座位上已經坐了一個身穿一襲豔色宮裝的女子,對方正悠然喝著侍女奉上的茶,在瞧著秦晟之後才慢慢悠悠地起來,並對著秦晟盈盈行了一禮,“小皇叔。”
秦晟神情冷漠,就連說出口的話語也是十足的冷,“你不好好呆在你的公主府,跑我這作何?”
瞧出秦晟神情不愉,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將她趕出門的意思,宣牧靈也依舊不急不躁,反而慢條斯理地道:
“聽說前幾日是小皇叔從我手中將那鮫人搶了去。”
“是又如何?”
不等宣牧靈再說什麼,秦晟就已經冷冷道:“他在拍賣場,而本座以最高的價格拍下了他,是公主自己不加價,如今又怎能怪本座。”
宣牧靈清絕的臉上險些露出扭曲的神色,不過其到底是忍了下來,甚至語帶撒嬌地與秦晟繼續說話,“牧靈實在喜歡那雙金色的眼眸,哪怕過了這麼些日子也依舊念念不忘,不知皇叔是否願意割愛。”
“不願。”
“皇叔可是牧靈的長輩,如此不近人情怕是不太好吧。”
秦晟聞言就如同聽到了極好笑的話,他輕聲道:“本座看你的眼睛也挺好看,不若我將之挖下來送與你。”
冷寒的聲音不像是在玩笑,宣牧靈皺眉,雖有預料會被拒絕,卻也沒想到會被人拒絕到這麼不留情面。
“皇叔,如果沒記錯你隻是被本宮父皇認作兄弟的異姓王,我等願意叫你一聲皇叔是尊敬你,你卻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秦晟冷笑一聲,直接將那其丟了出去。
被丟出門的宣牧靈臉色難看至極,“放肆!秦晟你是想與我整個宣族皇室為敵。”
秦晟冷然看著對方,“放肆?連你父皇也不敢來向本座討要本座看上的東西,你個小娃娃哪來的膽子敢在我這放肆。”
將宣牧靈打發走後,秦晟的臉色並沒有好看到哪去,甚至還冷笑出聲,既然懷疑他了,便直接動手,讓個小娃娃來試探他,宣皇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秦晟回去的時候,應訣還在串聯各種信息,有一種即將摸到世界核心,又差點的感覺。
應訣在瞧見秦晟之後還對著秦晟揮了揮手,“那位長公主找你何事?”
秦晟表情淡淡,“我最近接待太多外人,大抵是引起皇族的注意了,他們派一個小姑娘來試探我。”
“那我們這是被發現外來者身份了?”
“應當不是,都說了我是彆國臥底,宣皇早就懷疑我了,不過又想要我的能力,便一直裝作不知,如今我接觸的人繁雜,他自然懷疑起我的用心。”
“若是我們真是被投放在一個小世界中,那我這些模糊的記憶,應當是所謂線索,而我之所以會出現在宣族皇城完全是因為我要毀掉皇族的統治。”
應訣若有所思,給出答案,“我知道了,世界的核心便是皇室。”
這不難想出,他們被投放在皇城,會與皇族的人有牽連,會瞧見皇室殘虐的統治,如此之下他們會有失去記憶的修士成為□□的一員,也會有修士成為反□□的人。
這便是此次考核想要考驗他們的東西,識彆方向,明確選擇,團結合作,一擊斃命。
看來他們到底還是得聯係那些失去記憶的修士,可能這些失去記憶的人才會在反叛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明確他們要摧毀的世界核心是什麼之後,後續的進展就要順利許多,淮楚君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成功反側了不少失去記憶的修士,後面淮楚君連原著居民都不放過,主打一個要騙一起騙。
作為一隻行動困難的魚,應訣幾乎全程躺平,等待秦晟的投喂。
黑衣沉沉的男人給應訣片著生魚片,除第一天外沒再與應訣做過什麼親密接觸,但其看向應訣的目光卻是一天比一天沉。
“我們預計明天行事,到時候帶你一起。”
應訣頷首,表示讚同。
今天的秦晟有那麼一點心緒不寧,其剛剛片完一條魚,正打算弄下一隻的時候,那隻魚卻是脫手出逃。
秦晟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笑那條從他手中逃脫的銀魚。
應訣潛入水幫人把魚抓了回來,他甩著頭上臉上沾染的水,等水從臉上滑落後才道:“秦晟,有心事嗎?”
秦晟不語。
應訣卻已經猜測起來,“是因為淮楚君騙那些本來是土著的人,讓你覺得我欺騙了你嗎?”
“不是。”
“那是為何?”
“在想一個問題,在想我們的關係到底如何?”
應訣心頭一緊。
“如影隨形又捕捉不到的窺視感讓我知道我身處在一方小世界,我也許並不是我,我如今的人生經曆不過是另外一人強加過來的記憶,那應訣你呢?你當真是我同門師兄,既是師兄為何我會既想殺你又想救你,很矛盾的感受。”
秦晟一開始以為是原本的自己求而不得,所以愛恨交加,可應訣被他冒犯時並沒有很生氣。
這種態度實在難以言說,不像喜歡,也不像全然不在意,且應訣對他實在太信任了,是因為這隻是一個考核,所以不在意,還是他就那麼篤定自己會幫他。
秦晟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在將之埋在心裡與直接問間他選擇了後者。
銀魚從應訣手中溜走,應訣下意識想將其抓回來,不過對上秦晟的眼睛,他瞬間放棄了這個想法。
這話應當如何說起,忽冷忽熱地對待沒有人會喜歡,秦晟也自是如此。
隻是他自家族被滅後受到的關心與幫助太少了,所以他在原著中會將幫過自己的小師妹當做白月光,會因為後宮初時的好意而忽視她們的算計,秦晟在擁有記憶時會因為他的折辱想要殺他,便也會因為他一些不小心泄露出來的好意而為他尋找借口,當他再一次“背叛”的時候,其所承受的傷害遠比之前還多。
可擁有記憶的秦晟已經不會在和他說這些,而沒有記憶的秦晟卻能淡然地問出“為何”。
應訣顧忌著外面還有其他人觀看著他們的考核,正遲疑間秦晟就已經不以為意的笑了。
“如果不想說也不用勉強,我隻是有那麼一點好奇。”
好奇,便是想知道答案。
應訣隻是略微思忖了一下,便傳音問道:“秦師弟能讓我們的傳音不被其他人聽見嗎?”
“可。”
秦晟一口答應,他雖不能斬斷那抹窺視,卻可以隔絕其對他們聲音的探知。
秦晟都這麼說了,應訣也不再顧忌那麼多,連鋪墊都沒有的直入問題中心,“因為我之前做過很不好的事,那些事甚至可能讓你對我恨之入骨,所以你想殺我,不僅之前,我之後也還會做對你不好的事情,還望秦師弟日後不要太信任我,如果可以,秦師弟在考核結束後就可以慢慢疏遠我了。”
將傷害過自己的人看太重,最後受傷的還會是自己。
應訣沒直接講這話說出來,但其表達的卻已經是這個意思。
秦晟沉默,沉默之後唇邊揚起一點嘲諷的弧度,“哪有人還提前告知之後會做不好的事。”
“可是我之後的確會做對秦師弟不利的事。”
應訣對此也很無奈,在說這話沒有被電擊懲罰的時候,應訣甚至都有衝動想把係統以及世界是一本書的事告知秦晟,但應訣很快就壓製住這一絲衝動了,先不說係統這東西完全就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就說書中世界什麼的,他這說出去世界得崩壞吧,係統會毫不客氣地將他抹殺吧。
如此便太衝動了,應訣不喜歡事情完全脫離掌控。
應訣原本隻是想稍微給秦晟來個警示,免得對方如三鞭雷鞭時用那樣憤恨又委屈傷心的眼神看著他,應訣隻是一個普通男大,實在受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內心譴責。
秦晟神色複雜,稍微靠近了一點應訣。
就在應訣以為對方實在不想聽他的花言巧語想弄死他的時候,秦晟卻是用手指輕點了一下他的眼瞼下方,“你知道你在用很愧疚的眼神看著我嗎?”
應訣:“……”
他總不能說這樣沉重的話題還不以為意吧。
“莫非你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
什,什麼!
對方是怎麼得到這樣的結論的。
應訣萬萬沒想到他這邊就是泄露了一點關鍵信息,秦晟差點就給他老底都翻了。
這當然不能算完全的正確答案,卻也算是八九不離十。
“那秦師弟你信嗎?”
秦晟笑,“你猜呢。”
“秦師弟就不要猜了,修真界爾虞我詐,真正能信的唯有自己,這偌大修真界能夠互相扶持同舟共濟的人太少了,我想這其中便不包括你我。”
“也,未必。”
秦晟沒就殺意上多聊,又轉為問道:“如你所說,你之前對我做了不好的事,那為何我又會想要救你。”
應訣:“……”
秦師弟,其實我們不用這麼打破砂鍋問到底。
瞧出應訣不願多說,秦晟也沒勉強,甚至還轉移了話題,“你說你的師門突然聽不到我們說話,會覺得我在脅迫你嗎?”
“應當不會。”
“為何?因為這秦師弟是個極好的人,所以師門很放心他嗎?可本座並不覺得本座是個好人,如此,你還覺得我是他嗎?”
應訣皺眉。
這小世界是挖掘出了秦晟其他性格?
不過很快應訣就否認了這個觀點,秦晟還是那個秦晟,從他與對方第一次見面,對方沒有選擇殺掉他時就可見端倪,一個真正冷漠的人怎麼會留下可能成為自己威脅的人。
在應訣沉重的目光中,秦晟笑道:“好了,不說這些,等到明日我便是你熟悉的秦師弟了,可以和我說一個再見嗎?”
應訣歎息,“我想和你說你與秦師弟本就是一人,你現在之所以會覺得你不是他,隻是因為你失去了記憶,但這麼說,好像對現在的你不太公平,所以秦晟,期待我們下次再見。”
不是秦師弟,而是秦晟。
一直被人當做殺神看待的人,首次感受到了他人的溫柔以待。
手指輕敲著池邊青石,想要緩解一下跳動過度的心跳。
但那一聲賽過一聲的“撲通”聲無視了他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