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蕭正峰自去軍中熟悉軍務,阿煙呢則是穿戴起來,讓馬夫套上馬車,又帶了蕭榮和柴九出門去。因想起昨日的事兒,知道自己外貌是個招人的,特意帶了一個鬥笠遮住頭臉。
柴九是本地人,對周圍街道熟悉的很,在他的引領下,阿煙很快采買了所需的各樣物品。衣物蔬菜肉糧,尋常日用各樣物事,另外還購置了四個老實的丫鬟,十三四歲的年紀,雖則小些,可貴在老實聽話,阿煙是打算一手慢慢調理的。
這一次阿煙出門倒也順利,至少沒引來什麼登徒子,滿載而歸的她來到將軍府前,卻見府門前停著兩個四抬的轎子。
在這偏僻的錦江城裡,還能有哪個有這般威風,阿煙很快便明白這應該是錦江城的知軍了。
她穿過垂花門後,從抄手遊廊直接去了東院。蕭正峰招待客人是在西花廳,這樣也省的碰面了,豈不是尷尬。
回到正屋後,阿煙這才把蕭榮叫過來,私底下吩咐道:“你過去給客人送茶,順便偷偷聽著,看看裡面怎麼說。”
蕭榮自從跟了蕭正峰後,也是個有眼色的,早看出天大地大夫人最大,連九少爺也是要聽夫人的。是以如今阿煙這麼一吩咐,他是連連點頭,當即聽令而去了。
這邊阿煙先向四個小丫頭大致介紹了這將軍府的情景,又說了一番往日嬤嬤調理丫頭的時候慣常說的話,最後便道:
“你們以前的名字到底是不登大雅之堂,如今你們四個在我身邊伺候,須起個新名字才好。”
四個小丫頭都是鄉下來的姑娘,有的是被拐賣,也有的是家裡窮被父母賣了的,此時聽到這話,一個個都點頭稱是,並不敢有任何言語。
於是阿煙就道:“以後你們有一位姐姐要過來,她名叫青楓,如今你們四個,不如就順著她的名字下來,依次叫做荼白,柳黃,朱紅,靛藍吧。”
於是這四個丫鬟紛紛稱是,從此分彆喚作荼白,柳黃,朱紅,靛藍。
這邊阿煙又給她們說了諸般規矩後,便開始讓她們去洗衣收拾縫補等。彆看她們幾個年紀小,或許是往常做慣了活計的緣故,如今倒是上手極快,阿煙也總算鬆了口氣。
當下阿煙又讓荼白幫著自己將燕京城帶來的衣物釵黛等都取出來,分門彆類放好了。
正收拾著,蕭榮那邊回來了,過來對阿煙如此這般說了一番。
阿煙一聽,在意料之中,又有些詫異的。
原來那個知軍叫做譚傑的,在錦江城已經駐守了四年,還有一年任期就要到了。此次蕭正峰在街道上看到譚傑的兒子譚浩林滋事生非,又言語輕薄了自己,於是將對方狠狠羞辱一番。她原本還擔心的,怕是蕭正峰剛一到任就得罪了這位知軍。要知道防守編製,知軍和將軍一文一武,凡事互相掣肘牽製,這兩個若是不和,那這個城池必然會亂作一團。
如今不曾想,蕭正峰竟然和這位譚傑相談甚歡,都要去參加對方府裡舉辦的家宴了,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阿煙這邊看著時候不早了,便命靛藍和朱紅去做飯,她們兩個往日在家中也做過,隻不過所做飯食較為粗糙而已。
阿煙親自給她們寫下了菜單,告訴她們各樣菜式該如何如何做,又帶她們來到灶房,親自做了給她們示範。這兩個也是聰慧的孩子,又肯學,年紀小記性也就好,看著倒是很快上手了。
少頃晚膳做好了,擺上了桌,那邊蕭正峰也回來了。
阿煙斜眼望著他輕笑:“和知軍大人聊得如何?”
提起這人,蕭正峰眸中有嘲諷之意:“不過是個欺下瞞上貪婪愚蠢的官吏罷了。”
這樣的文官,大昭國比比皆是,蕭正峰並不是第一次見到。
阿煙聽此,挑眉淡淡地道:“既如此,你依舊和他相談甚歡?”
蕭正峰聞言,自己也笑了:“阿煙,你有所不知,這知軍和我在此駐紮,凡事我們都要相互配合牽製的,我如今初來乍到,如果就和他鬨翻了的話,怕是從此後諸事都不能順利。”
他坐在那裡,接過阿煙捧上的一杯茶,輕抿一口:“先和他搞好關係,等接手這裡的情況,到時候再多定論。更何況——”
他唇邊泛起冷笑:“他任期已經四年,再有一年也該滾蛋了,我自然會好好把他送走的。等到下一任知軍過來,我便是這裡的地頭蛇了,哪裡還懼他們!”
聽到這話,阿煙幾乎噴笑出來:“你啊,也是狡猾得很!”
這個男人乍看以為是個愣頭青,武將嘛,不懂得世故人情,但其實相處下來才發現,其實他早就是個兵油子了,官場上的這一條,嫻熟得很。
蕭正峰望著阿煙,眸中發亮,笑道:“兵不厭詐。”
一時夫妻二人坐下用膳,晚膳其實很簡單,因這裡蔬菜極為稀罕,隻有酒醃茄子還算是菜,其他都是諸如五香仔鴿、八寶兔丁、清炸鵪鶉、五彩牛柳等,都是當地常見的肉食所製成。
不過菜色倒是好看,讓人一見便垂涎三尺,蕭正峰嘗了幾口後,不免大讚,問道:
“怎麼,夫人已經買了個好廚子?”
阿煙聽了,忍不住笑出來:
“彆提了,這一圈轉過去,哪裡能挑到地道燕京口味的廚子呢,夫人沒辦法,隻好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廚子。”
蕭正峰聽到這話,一口清炸鵪鶉險些噎在那裡,抬頭看了阿煙半響,終於讚道:“夫人,你廚藝實在是了得。”
比他當火頭軍的時候不知道好了多少!
吃過晚膳後,阿煙命幾個丫鬟燒了熱水,又把今天購置的一個大木盆送進屋子裡,自己著實泡了一個熱水澡,泡完之後,又用燕京城所帶來的香膏塗抹了臉上並手腳各處,把原本就細嫩光滑的肌膚滋潤得越發柔亮。
而蕭正峰呢,早被她趕出一旁的偏房了,那個偏房如今是打算用作書房的。
阿煙把自己收拾妥當了,這才過去書房,一進門,便見豆大的油燈下,蕭正峰正坐在那裡捧著卷宗看得仔細,眉頭深深皺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抬頭見阿煙過來,他放下手中卷宗,笑道:“洗完了?”
他知道她到底還是有些羞,不可能讓自己陪著沐浴的,這才把自己趕出來。
阿煙點頭,走近了問道:“這是看什麼呢?”
蕭正峰並沒回答,隻是把那個卷宗輕輕挪動了下,放在一旁,鼻翼卻是微動,問道:“你身上原本就有一股幽香,如今這香味仿佛更濃了。”
說著起身就要湊過來。
阿煙笑哼一聲,抿著柔亮紅潤的唇兒望著他,一雙眸子裡都是情絲:“你先忙正事,我在那屋等你。”
蕭正峰哪裡肯讓她走呢,上前一把將她扯過來便按在自己腿上了,豆大的油燈下,看著這嬌俏的美人兒,他低啞地道:
“你過來,還不是想我呢,竟然還要走?”
阿煙低哼道:“才不是呢,我可不像你,每日裡腦子裡沒個正經的!”
蕭正峰朗聲笑出聲來:“要怪就怪你太勾人了。”
說著的時候便用手指頭點了點她挺翹的小鼻子:
“我有時候真恨不得把你藏起來,讓你一輩子不見人,免得出去招蜂引蝶。”
這話自然惹得阿煙險些惱了,伸著手指頭去掐他胸膛上的皮肉,可是那皮肉硬得很,哪裡是她能掐得動的呢。
蕭正峰將這嬌滴滴愛羞的娘子越發摟在懷裡,恣意去逗弄親吻,惹得花枝兒輕顫不止。
這麼鬨著間,桌上的卷宗無意間被那麼撩了下,阿煙隨意看過去時,卻見下面是一大摞密密麻麻的小楷,其他也就罷了,阿煙看不真切,隻是恍惚間入目的,卻有一段很是熟悉的句子。
恍然正是:笑之王差,佩玉之儺。淇水悠悠,檜楫鬆舟;駕言出遊,以寫我尤。
這不是上輩子自己寫過的詩詞,這輩子卻被李明悅盜了去的那個嗎?
阿煙心中頗感震驚,面上不免露了出來。
蕭正峰抬眼看了下桌上的詩詞,知道他必然是看到了的,當下依舊笑,卻是沒說什麼。
這事兒其實本就是賊乾的事兒,不想讓她知道的,誰曾想隻一時貪圖美色,就這麼讓她看個正著。
他嘿嘿一笑,顧左右而言她:“煙兒,天色不早了,我們歇息吧。”
阿煙見他並不願多說,也就為他打了一個圓場,掩飾地笑道:
“這個詩寫得真好,是誰寫的啊?”
說著時,仰臉看向他,故意瞥了他一眼道:“該不會又是哪個姑娘家吧?”
蕭正峰見她如此,總算鬆了口氣,便淡淡地道:“我也不知,是一些陳年卷宗罷了,涉及到一個案子,我拿出來看看而已。”
他神態淡定從容,端得是誠懇老實,不過阿煙卻看到他右耳朵來來去去上上下下的動啊動,動得猶如一隻兔子耳朵般。
哼,這人實在是一個心思沉思的狐狸,哪個說謊有他這般淡定自然,實在是——
阿煙在心裡咬牙切齒,不過面上依舊是笑,一邊笑著,一邊用手指頭狠狠地擰了他的胳膊。
蕭正峰雖然不疼,但也覺得委屈:“煙兒,怎麼又擰我?”
阿煙淡淡地道:“打是疼罵是愛,夫君,這是煙兒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