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53.52. 城(1 / 1)

()沈越沉默了很久後,唇邊終於勉強抿起一點苦笑來,黑眸靜靜地望著阿煙。

他這麼一個神情,阿煙便知道自己必然沒辦法知道答案了。

果然,沈越道:“嬸嬸,你不必知道這個。”

他停頓了下,眸中浮現暗沉沉的光芒:

“那是上輩子的事兒,這輩子的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根本不會再發生了。我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阿煙再次問道:“李明悅……她知道嗎?”

沈越搖了搖頭:“她很早就死了,不過比你晚一兩年罷了。”

“怎麼死的?”阿煙盯著沈越的眼睛,繼續問道。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沈越望了眼阿煙:“她和蕭正峰一直夫妻不和,酗酒成性,算是飲酒過度而亡。不過和你的死並沒有任何關係,純屬一個意外。”

阿煙又問:“那你呢,你怎麼死的?”

沈越默了下,笑道:“在嬸嬸去世後,我活了十年。十年後,我生重病而死。”

阿煙點頭:“我明白了。”

沈越試探地道:“嬸嬸,你……”

他沒能說出口的話,阿煙明白,點頭道:“你放心,那是上輩子的事兒,我不會去想著報複什麼。”

那個殺死她的人,沈越一定很熟悉吧。

她這個侄子,在她死後一定會設法為他報仇的。

可是他應該並沒有,沒有的原因是他不能。

沈越聽到這話的,微微垂著的黑眸有一絲無奈,不過他隻是抿了抿唇,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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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沈越離開了,她走出暖廳,穿過垂花門,順著遊廊回到了自己的西廂房。

顧清依然等在那裡,正在青峰的服侍下吃著阿煙特意為他準備的糕點。不過顯然他吃得有點心不在焉。

他見到阿煙終於回來了,如同一個肉球般彈跳了起來,忙走到阿煙身邊,牽起阿煙的手,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神情。

“姐姐,是不是他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了?”顧清見姐姐眉眼間有些淡淡的,顯然有些擔心。

阿煙垂首看向弟弟,這輩子的親弟弟,骨肉至親,那麼緊張地關心著自己。

她忽而笑了,忍不住彎下腰,抱住了顧清。

“阿清,我沒事,不過是說幾句話罷了。”阿煙親昵地捏了捏顧清肉乎乎的小臉蛋。

顧清撅了撅嘴:“姐姐,你不喜歡嫁到他們家,咱們去求爹爹,求皇上,大不了不嫁。”

阿煙淡笑著點頭:“放心,這些事父親會處理好的,你啊,就先好好練武讀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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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齊修在女兒離開後,便徑自去了宮中求見永和帝。

當時永和帝已經下榻去了皇貴妃的寢殿。

就在皇貴妃的寢殿中,永和帝是頗不安寧,卻是因為皇貴妃的哭訴。

原來燕王自從那日被阿煙下了冷臉,想要求賜婚又被拒之後,知道此事急不得。

作為一個男人,你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利,什麼不能得到呢?

如果你沒有辦法爬上那個最高的位置,那麼一切都是空談,即使你娶了,也不能長久。

更何況,如今的燕王,並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

於是自從那次後,燕王一直忙著,忙得不見人影,也從來沒有去看過阿煙一次。

這一日,他剛進宮拜見自己的母妃,就聽到消息說父皇賜婚侯府和顧左相府了。

這對於他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你在這裡為了未來費儘心思,她卻可能隨時成為彆人後宅的婦人。

於是燕王直接不顧其他,竄進了皇貴妃這裡:“母妃,往日總是勸兒臣要忍耐,可是今日今時,你要兒臣如何忍耐,難道竟然是要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彆人不成?”

皇貴妃歎了口氣:“栔熙,那我倒是要問你,你是想要一個女人,還是要這個天下?”

燕王眸中微沉,淡道:“天下我要,阿煙,我也要。”

皇貴妃望著自己那俊美的兒子,忍不住搖了搖頭:“栔熙,你可知道,你父皇心性多疑,素來對能臣悍將多忌憚?”

燕王皺眉。

皇貴妃一邊品著一盞香茗,一邊道:“如今我問你,齊王身為皇長子,你父皇卻一直對他極為冷淡?”

燕王並不知母妃為何提起此事,當下皺眉道:“為何?我隻隱約聽說,他的母妃當年發了大錯,惹怒了父皇。”

可是皇貴妃卻笑了下,搖頭道:“彆傻了,他的母妃溫柔和順,當年可是皇宮裡最受你父皇寵愛的美人兒,當年她寵冠後宮的時候,你母妃我還在一處角落裡人所不知呢。”

燕王心間微動,一時也不免疑惑,隻因齊王之母妃,當年是後宮一大禁忌,幾乎無人敢提起此事。當然了,也有人傳聞說,是齊王的母妃與人私通,是以父皇龍顏大怒,然而一切卻都是做不得準的。

此時皇貴妃對著自己的兒子,卻是款款道來:“當年齊王的母妃本姓賀,乃是當年鎮江侯的親妹妹。這鎮江侯戰功赫赫,在朝中地位非凡。若不是後來出了事兒,可輪不到今日的威武大將軍在朝中這般威風。”

燕王瞳孔微縮,忙上前問道:“那後來呢?”

要知道他從來不曾有人提起過什麼鎮江侯。

皇貴妃嫵媚地笑了下,越發歎氣道:“這鎮江侯啊,在一次和羌國作戰之時,彈儘糧絕,死傷無數,據說身邊隻剩下十三位近衛。此時羌人數千將士上前將他圍困。栔熙我兒,若是你面臨此等境況,又該如何處置?”

燕王緊皺眉頭,沉聲道:“十三位近衛,彈儘糧絕,此時必死無疑。若是壯士,揮刀自刎,引頸一死,方為壯士之舉,亦能留名青史。若為膽小之輩,自然是投向敵方,從此後為叛國之賊。”

皇貴妃眸中泛起一點涼意:“不錯,你說得這兩個,都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一個壯誌成酬,一個苟全性命,可是那位鎮江侯,想法卻實在異於常人,他選擇了第三種辦法。”

皇貴妃笑了下,繼續道:“這位鎮江侯此時此刻,便做了一個決定,要假意投降,之後意欲砍下羌王項上人頭。”

燕王眼前一亮,不過隨即又黯了下來:“這個辦法自然是極好,可是卻未必能夠成功。這些年來,我大昭從未聽說過此人,想來這個人是敗了。”

而且應該是以一種極不光彩的方式敗了,是以再也沒有人願意提起,甚至於連累了遠在深宮的齊王之母。

皇貴妃點頭:“不錯。當年他假意投降,可是你的父皇卻並不信,憑著風吹草動的一些消息,便一怒之下命人將鎮江侯的妻小儘數抓來,一一砍首示眾。當年齊王之母容妃,那是你父皇的心口愛,可是你父皇卻依然將她囚禁於冷宮之中,從此不得踏出冷宮一步。”

燕王略帶魅惑的眸子此時微寒,臉上頗有些動容:“那後來呢?”

皇貴妃笑中摻雜了一點淒涼:“當時鎮江侯萬事俱備,正欲行刺羌王,然而消息傳來之後,這位鎮江侯吐血倒地,大病一場。病愈之後,他痛呼三聲,之後自砍左臂,寫下血書,命人送回大昭。那血書字字血淚,悲壯慷慨。而之後呢,這位鎮江侯,也就真得投降了羌國。”

燕王聽到這裡,已經是渾身背脊發寒:“後來呢?”

皇貴妃依舊輕笑,搖頭道:“沒有後來了。”

燕王挑眉:“鎮江侯從此留在了西羌?”

皇貴妃輕輕點頭:“嗯,至於那位容妃,便自戕於冷宮之中了。”

燕王握了握拳頭,咬牙道:“這麼說來,若不是當年之事,今日的齊王,必不能小視?”

皇貴妃聽兒子這麼一說,卻是笑歎一聲:“問出這話,你也是傻了。當年若不是因為此事,你母妃我也不會承寵於帝王前,便不會有你了。當然了,若是沒有此事,太子之位十有*便是齊王的了。”

當年的皇後,也不過是區區一個妃子罷了,若不是因為這事兒,皇後的位置上坐的本應是齊王之母容妃,而齊王,自然是當之無愧的太子了。

皇貴妃望著自己的兒子,輕笑道:“我給你講這個故事,隻是要讓你明白,再是榮寵恩愛,也不過是轉瞬即逝罷了。今日你我母子得皇上喜愛,可是我們卻要越發小心,這朝中上下,不知道多少人恨著你我呢。此事正是非同小可之事,你若是為了一個區區女子,就此違背了你父皇的心意,怕是到時候,你我母子下場未必比齊王母子要好。你可懂嗎?”

燕王緊皺著眉頭,點頭道:“母妃,兒臣明白了。”

皇貴妃卻話鋒一轉,道:“不過呢,今日這個阿煙姑娘的事兒,倒是可以一試。你父皇素來多疑,知子莫若父,他明白你素日癡戀阿煙姑娘,若是你忽而對此不聞不問,反而引起他的懷疑。”

燕王此時對自己的母妃已經是敬佩得五體投地,當下隻能點頭。

於是這皇貴妃命燕王退下,一直待到黃昏之時,永和帝前來用膳,她是滿腹愁緒,嗟歎不已。沒奈何,永和帝隻好問起來,皇貴妃順勢愁苦說了燕王的事兒,最後還輕輕哭泣道:

“皇上啊,雖說知道不該為這等事讓你煩惱,可是他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看著他平白瘦了許多,心裡怎能不難過呢!”

永和帝這幾年越發喜愛這位皇貴妃了,如今見她這般哭泣,梨花帶雨,嬌媚無雙,越發的心疼,隻好柔聲安慰一番。

也就在這個時候,顧齊修那邊求見永和帝。

永和帝溫柔地摟著自己的皇貴妃:“這顧齊修過來,自然是為了阿煙的婚事,隻是不知道他到底又打了什麼主意!”

皇貴妃淚光點點,嬌泣連連,就那麼軟軟地偎依在永和帝懷中,撒著嬌道:“皇上,你可要好好想想,那麼好的兒媳呢,栔熙從小看到大的呢!”

永和帝不置可否,隻是拍了拍自己寵妃的臉頰:“行了,朕知道了,你先歇著,等下朕就回來了。”

一時這永和帝便命這顧齊修在外廳相見。

而顧齊修呢,聽說永和帝今晚宿在皇貴妃這裡,便已經有了主意。再到後來,卻是恰看到燕王從外面遊廊經過。

燕王穿著一身絳紫色五爪雲龍的袍子,俊美異常,眉眼雅靜,遠遠地看到了顧齊修,便勾唇笑著打了個招呼。

顧齊修一見燕王,便越發明白了。

當下心中早已有了腹案,所求之事已經十拿九穩。

當晚,誰也不知道顧齊修怎麼和永和帝談的。

而馬景芳進去書房伺候永和帝的時候,永和帝卻歎了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這顧左相,外人都說他如何深謀遠略運籌帷幄,其實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

馬景芳聽到這話後,臉上忙笑著,可是後來,卻把這句話悄無聲息地傳到了顧齊修的耳朵裡。

就在顧齊修拜見永和帝的第二天,永和帝下了聖旨,說是經查,侯府的二子沈從暉和當朝左相顧齊修的嫡女顧煙,八字不和,這個婚事就此作罷,雙方各自另擇良緣。

成也蕭何敗蕭何,這親事成不成,其實完全是在高高在上的天子一句話的事兒。

不過這事兒傳出去,大家反應各異,有人高興有人遺憾。

顧家這邊,阿煙終於鬆了口氣,鬆了口氣之後又有些心疼父親,為了自己也實在是把老臉都舍給了那帝王。顧清呢,也是為姐姐高興。

嫁出去的顧雲為了這事兒,特意回來了一趟,陪著阿煙說了半宿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