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綺回到禪房後,卻見自家姑娘正坐在窗前,專心致誌地抄寫佛經呢。她當下也不敢打攪,輕手輕腳地進去,為她端茶遞水的。
阿煙此時正好告一段落,將佛經放在一旁,淡聲問綠綺:“可還給蕭將軍了?”
綠綺想起蕭正峰的呆樣,早已抑製不住唇邊的笑容,一邊將茶水遞給阿煙,一邊道:“還了。”
阿煙接過這茶水,在那氤氳的茶香中,淡聲問道:“蕭將軍說了什麼?”
綠綺眉眼間都是笑意,得意地道:“姑娘,這位蕭將軍可真是實誠得緊,我逗他玩,他還真一本正經地當真呢!要我看,竟有幾分傻氣呢。”
阿煙挑眉,笑望著綠綺:“到底怎麼了,你且說說。”
綠綺當下眉飛色舞地把逗弄蕭正峰的事兒說了,末了歎息:“還是個四品將軍呢,沒想到竟是個呆子。”
阿煙垂眸,好看的唇輕輕吹著那茶中的熱氣,輕聲道:“這你可錯了,他可不呆。”
於那沙場之上調兵遣將的事兒,其實阿煙也知道得不多,可是任憑如此,坊間一些八卦流言,她也隱約聽說過,知道後來他能征會戰的,用兵如神,聽說曾經在邊境將敵國幾十萬大軍玩弄於鼓掌之間,隻把敵國大將軍氣得大罵他是“狡賊”。
這樣的一個人,若是說他呆傻,世間便沒有哪個是聰明的了。
綠綺卻不以為然:“剛才我和他說話,真個是我說什麼,他便信什麼。我說要他承我人情,他還真信,說什麼赴湯蹈火的,可真是憨厚,以後遇到什麼騙子,真怕他被人蒙了去呢。”
阿煙想著那蕭正峰被綠綺戲弄的樣子,唇邊溢出溫柔的笑意,輕聲道:“他不過是不和你一般見識,讓著你罷了。”
綠綺想了想,點頭道:“說的也是,他真是一個好人。堂堂一個四品將軍,見了我一個小丫頭,竟然還行禮呢。要說起來,這樣的人也實在不多見呢。燕京城裡的王公貴族我也見多了,有幾個像他這般呢。”
阿煙輕歎一聲,含蓄深婉的黑眸中不覺有朦朧之意,遙想前世,自己那般狼狽落拓,不過是一面之緣的他,竟將自己接入府中,三次出言想留下自己。其實說什麼東書房缺人看管照料,不過是尋一個借口,想著以不傷及自己顏面的方式留下自己罷了。
其實這人,實在是個重情重義的。本文首發晉*江文學城
她溫婉一笑,低軟地道:“我隻盼著,好人有好報……他這一世,當如前世一般風光無限……”
她這聲音是極低的,又恰好有外面寺中鐘聲響起,綠綺一時沒聽清楚,便隨口笑問道:“姑娘剛才說什麼?”
阿煙搖頭:“沒什麼,隻是感歎一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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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日,阿煙一直留在寺中禪院裡,除了偶爾去前院燒香拜佛外,其餘時間都留在後院抄寫經書,間或在禪院中漫步,看那湖光山色,觀那雲來雲去。
綠綺性子是個野的,如此過了兩日,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姑娘,我們一天到晚隻在這個禪院中,連四處走動都不曾,再這麼下去,都是要把我們憋壞了。”
阿煙見她愁眉苦臉的小樣子,放下手中的筆笑道:“你若是要四處走動看看,儘管去看就是,我哪裡拘得住你呢。”
綠綺坐在一旁,可憐兮兮地央求著阿煙道:“哥哥說了,一定要我守在你身邊不離左右的,我不敢不聽的。”
她吐吐舌頭,無奈地道:“你也知道,哥哥若是說了話,那便一定要聽的,要不然難免一通教訓。”
阿煙看她那可憐的小樣子,也有些不忍心,便隨口問道:“可知道蕭將軍的消息,他可還在寺中?”
綠綺搖頭:“不知道啊,也沒聽說消息,這幾日也未曾見過,想來是已經離開了吧。”
阿煙想想,隻好道:“那今日我便和你去後山走走吧。如今後山正是落葉繽紛之際,天若碧雲,黃葉滿地,想來風景應該極好的。”
綠綺猛點頭:“好好好!”
當下綠綺自跑出去和她哥哥藍庭說了,藍庭想想這兩日姑娘一直悶在院子裡抄寫經書,確實也該出去透透氣,便點頭:
“也好,你便陪著姑娘出去走走吧。左右明日就要離開這大相國寺了,再要出來,可是有些時候了。”
綠綺聽得眉開眼笑,隻一個聲地高興了。
拋開阿煙這邊不提,且說那蕭正峰,其實根本不曾離開大相國寺。
他每日都會去找住持大人對弈,除對弈外,左右無事,便在這後院到處閒逛,溜達於那碧水湖旁。
無奈接連兩日,這裡再也不見那顧家姑娘。若不是偶爾間能見到那位藍庭面無表情地從面前走過,他真要懷疑顧家姑娘已經下山去了。
他有心和藍庭搭話,可是藍庭卻仿佛對他有些敵意,言談間極為冷漠疏遠。
無奈,他隻好沉下心來,每日都在顧家姑娘所住的禪院附近徘徊,隻是卻要小心,彆又碰到那藍庭。
如此下來,他不免苦笑,自己倒像是做賊一般了。
一直到這一日,他正在湖邊隨意練著一套拳腳時,便聽到顧家姑娘所住的禪院仿佛有些動靜,當下忙側耳傾聽過去,隱約便聽到什麼“後山風景”,什麼“馬車過不去,卻是要騎馬”之類的。
當下他便精神一震,想著看來顧家姑娘要去後山遊玩了?
這個時候,他在戰場上練就的機警和靈敏都已經冒了出來,當下忙繞開眾人,奔向後山,看好了地形,尋了一處後山遊玩必經之路,在這裡坐等。
於是當阿煙帶著綠綺和小廝們,從這後山經過時,便見一個男子滿臉嚴肅地立在那裡,一本正經地望著遠山,很是深沉的樣子。
藍庭一看是他,不免皺眉,想著這可真是陰魂不散。
綠綺卻是興致頓起,憋著笑望他,想著這蕭將軍,跑到這後山來乾什麼呢,看那苦大仇深的樣子,也不像是來遊玩的。
況且,一個人跑來看山看水看落葉的,也沒什麼意思啊。
阿煙一見這蕭正峰,卻是不由在心裡暗歎一聲,想著人生何處不相逢,可真個是巧,明明是不想見這個人的,不曾想跑來後山遊玩,竟也能碰到。
她忽而覺得,自從來這大相國寺,遇到了這蕭正峰,自己這幾日歎的氣比之前一個月都要多呢。
蕭正峰這個時候才慢騰騰地轉過身來,仿佛剛看到這一行人般,走過去,滿臉肅穆地道:“顧姑娘也來後山遊玩?幸會了。”
阿煙一聽這話,頓時想笑,不過卻隻能憋住,收斂了笑意,也一本正經地回禮:“原來蕭將軍也來這裡看景。”
蕭正峰抱拳,道:“正是,這倒是也巧了。”
藍庭眉目冷然,不過從旁隻看,並不言語。
阿煙笑著點頭:“這後山倒是極大,蕭將軍既然有這雅興,那便請儘情觀之,請恕阿煙不能奉陪了。”
說著,她也不等蕭正峰答話,就此往前走去了。
蕭正峰眼睜睜地看著一行人從自己面前走過,卻見今日她披著一襲高領淺紫的蓮蓬衣,上有粉色菊花刺繡,看著高貴精美。如雲的黑發逶迤在纖細的背上,那縷縷烏絲在嬌柔一撚的腰肢上輕輕動蕩,甚至些許尾稍掃著下面挺翹的臀兒。
那臀兒如今因她的走動款款地擺著,風情無限地在修長的蓮蓬衣下屈曲隆起,若隱若現。。
隻看一眼,便覺得*至極。
這世間,怎麼有如此勾人心魄之物,讓人隻恨不得上前,一把將那腰肢握住,狠狠地去揉捏隆起之玉山骨嫩。
蕭正峰深吸了口氣,忽而想起昨夜和住持大人對弈之後,住持大人提起的魔障一說。
這個女人就是他的魔障,他是跨不過去,也逃不脫。
這世間本無事,不過是庸人自擾之,他心知肚明,腦中清醒,然而卻自甘墮落,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縱然面前是刀山火海,縱然往前就是阿鼻地獄,他也心甘情願,便是飛蛾撲火,他也甘之如飴。
這個顧煙,或許就是他的宿命吧。
她隻需要一個背影,就足以點燃他體內所有的熾熱,撩起他沉睡了二十四年的衝動。
午夜夢回之時,他一遍遍地在心中描摹著她的樣子,隻想得心顫。
其實也是明白的,以著目前的情景,自己是根本沒有資格去得到她的,然而還是忍不住去靠近,哪怕有一絲一毫的機會,他都不甘心放棄的。
想到此間,他苦笑一聲,忙緊走幾步跟上。
卻說藍庭護著自家姑娘上前,此時地上落葉深厚一層,踩在上面發出簌簌的聲音,而越往前行去,越見林間有黃葉蕭蕭而去,打著旋兒地飄落,沾在人衣上,猶如蝴蝶一般翩翩起舞,不舍離去。
綠綺歡快地跳著笑著,拉著阿煙的手道:“姑娘,這裡氣息仿佛比禪院裡要清新許多。”
阿煙唇邊含笑,點頭道:“確實是了。”
一行人正走著時,便又聽到前方有流水之聲,綠綺越發驚喜:“前面聽起來倒像是有瀑布呢,想來這寺中的湖水,便從這裡過來的?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阿煙自然答應,當下繼續往前走去,走了數丈之後,眼前豁然開朗,卻見前方漫山遍野,點綴著如火的楓葉,那楓葉嫣紅一抹,在這蒼茫深山之中,驚豔迷離,如歌如泣。
眼前也確實有一個瀑布,此時因是深秋,水流並不急,隻是緩緩地落下,灑在下面碧綠的湖水中,濺起了點點翠玉,驚醒了一池秋水。而就在瀑布的不遠處,有水波蕩漾,寒煙籠罩其上,一片蒼翠倒映在寒水之中,仿佛在畫中一般。
綠綺扶著阿煙,走到瀑布旁邊的石頭上,雲霧襲來,點點翠綠濺上絲履,惹起綠綺的一聲驚叫。
藍庭從旁皺眉道:“那邊濕氣重,綠綺你快扶著姑娘下來,免得著涼了。”
綠綺嬌哼一聲,對著自己哥哥道:“好啦,這不是出來玩麼,怎麼好好地就能著涼呢,你莫要像個老媽子一樣嘮叨,還是去那邊看看,這水裡可要魚,不如我們抓了來烤著吃,也好給姑娘補補身子。”
這幾日在山裡,隻能吃素齋,她嘴裡都沒味了。姑娘本來因大病初愈,身子就弱,如今連個葷腥都沒有,看著她都心疼!
藍庭原本要訓斥綠綺幾句的,不過轉首看向阿煙,想起她自那日大病後,仿佛愛上了吃燉豬手,聽說每頓都要啃上一兩個的。
想來如今幾日在這大相國寺中茹素,嘴裡也是乏味吧?
於是他就不說話了,吩咐自家妹妹道:“你可看好了姑娘,小心這裡青苔滑倒。”
說完這個,他便帶著幾個小廝過去那邊湖水裡,真個去看看有沒有魚,要抓幾個來給姑娘補身體。
就在藍庭剛走開的功夫,那邊蕭正峰也慢騰騰地走過來了,他仿佛不經意般在漫步,觀賞著四處山水,就這麼一頭撞到了這瀑布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