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人靜,正是偷雞摸狗的好時機。

瓊天宮位於赤城西南方，遠離人群，也少有衛兵,然而偷偷溜進去的難度卻比赤城皇宮還要高。

戎溥熱情地給兩人指了路，同時表示自己湊不了這熱鬨，給烏陵行加油鼓勁說：“你要是能把天界的神君拐回思幽去，那得多有面子啊！到時候天地兩界提起你都得豎拇指，誰不佩服羨慕你。()”

烏陵行被戎溥這一頓發自內心的真摯吹捧說得飄飄然,加上長街驚鴻一瞥，晏清的女相又確實長在他的審美點上。他左右思考了一陣,拍掌敲定道：那今晚就把人綁走！?[(()”

佘褚聞言：“……”

她瞪了唯恐天下不亂的戎溥一眼，耐著性子和烏陵行解釋：“晏清能被尊為瑤君，比起“鈞天”後裔出身,更多是因為他的修為深、實力強。你要綁架他？隻怕在得手之前,穹蒼的天兵會就先到了。”

佘褚實話實說，烏陵行聽著卻蹙起了眉頭。

他凝視佘褚，低聲問：“你——怎麼這麼清楚晏清的事？”

佘褚想也不想回答道：“那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你對他感興趣,我也不至於——”後面的話佘褚咽了回去,她簡明扼要地說：“因為猜到你會喜歡這樣的,我提前做了些功課。”

烏陵行聽到這裡，心裡既是感動又夾雜點微妙。

他的潛意識告訴他，即便是他對晏清感興趣,佘褚對晏清的了解也過深了點；他的習慣又告訴他，佘褚幫他達成心願是理所當然的事，她從小就一直站在他身邊，會提前安排好他喜歡的人事,也是常事。

“我確實對她挺感興趣的。”烏陵行點了點頭說，“她看起來很面熟，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一樣。”

佘褚心想，那當然了，相處這麼多年我還不了解你的審美？眼熟也是正常的，你們在現實裡確實已經見過了，你還誇他人不錯。

戎溥見他們倆在原地聊起了晏清，不得不出聲提醒：“兩位，如果沒辦法從瓊天宮中請出瑤君，要見他可就難了。”

佘褚卻說：“也不難。帶他出來不容易，可去一趟瓊天宮倒也沒那麼困難。”

她暗示戎溥：“你能弄到瓊天宮的布局圖嗎？”

戎溥立刻明白了佘褚的意思，他讓佘褚等她一天，他想辦法把東西弄來。

在等待的時候，佘褚與烏陵行當真去逛了逛赤城。這幻境做得著實精妙，每一處都瞧不出半點虛假。佘褚與烏陵行兩人仿佛走在真正的赤城裡，茶館裡有講著二界往事的茶博士，酒樓中擺著赤城才有的美酒佳肴。他們倆甚至還去了歌坊聽曲——聽的是佘褚從未聽過的曲調，見的也是佘褚從未見過的人。

這幻境建立的基礎到底是什麼？

佘褚忍不住思考，烏陵行是從未來過赤城的，單純依靠他的記憶顯然無法構建出如此無限接近於真實的赤城。如果說幻境也借鑒了她和晏清的記憶——那歌坊琴樓也不對，她從未在赤城去過這樣的地方，那些完全擁有自我的赤

() 城居民也太多了些，也不可能是晏清的記憶能構造的。()

更何況還有戎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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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中的戎溥經曆與現實中的戎溥不同，所以在性格上也有些微妙的變化。這些變化很細微，可放在幻境中就顯得可怕了起來。一處幻境，竟然能創造出與受困者記憶裡不完全一樣、卻更符合邏輯的生命——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佘褚越觀察，越覺得這幻境深不可測，不能以常理度量。越是覺得危險，她也越著急想要見到晏清確定。

終於，一天過後，戎溥如約而來，還帶著瓊天宮的布局圖。

他沒說自己是怎麼弄到的，但從上頭尚未完全乾涸的墨跡看，應當是他想辦法看到了這圖，而後默出來的。

“問清楚了，晏清住在琅華殿。”戎溥點了點殿中一處，“就是這裡。”

佘褚看了看位置，在心中測算了下最近的路徑，謝過了戎溥。天一黑，兩個人就直接頂著夜色潛入了瓊天宮。

原本一切順利，然而萬萬沒想到，晏清人不在琅華殿裡。

撲空的兩人面面相覷，佘褚想了想，覺得帶著烏陵行有些話也不方便當面問晏清，乾脆就讓烏陵行留在琅華殿中等她，她出去找找。

離開琅華殿後，普通巡邏的弟子並不能發現佘褚的蹤跡。

她原本行在房頂，與夜色融為一體，偏偏在越過又一樓宇，想要跳上最高處時被從身後叫住——

“你在找什麼？”

佘褚腳步一頓，聽出了這是晏清的聲音，乾脆轉過了身。

不在琅華殿的晏清不知道為什麼也出現在了房頂，還正巧和佘褚走了同一條路，隻是佘褚走得快些，他慢些，這才剛好與她在前往瓊天樓的路上碰見了。

晏清看了看佘褚前行的方向，好心道：“要去樓上嗎？那裡沒人，底下也看不見。”

佘褚接受了晏清的好意，側身等了等他，然後跟著他一起上了樓。

瓊天樓的樓頂果然如他所言，並沒有天兵值守，也沒有學子逗留。晏清熟門熟路找了處賞景的好位置，又向佘褚招了招手，邀請她過來。

佘褚走了過去，坐的隨意，問的也隨意。

“晏清，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晏清好脾氣地點了點頭，然後說：“心裡覺得我應該認識你，可記憶裡確實沒有你。”略頓一瞬，晏清又平靜地問：“我是陷入了幻境，還是被修改了記憶？”

佘褚有些訝異：“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晏清淡然道：“因為我了解我自己。”

在最初的悸動過後，晏清也會奇怪自己對佘褚的好感從何而來。他很清楚自己並非慕艾之徒，畢竟要看臉的話，他還不如看看鏡子裡的自己。

既然不是知色慕艾，他又為什麼會對一個理應是“初次”見面的，身份成迷的女人有著超乎常理的親近感呢？

那就隻有兩種可能了，晏清心想，要不然是他出了問題，要不然是對方身上有問題。今日再見，他

() 隻是瞧見了對方的背影，就認出了佘褚，甚至還本能想要請她去樓上觀景——他心裡莫名篤定，她會喜歡這個。

對方尚未察覺他，他依然對她抱有著不合常理的喜愛親昵之感。那先前疑問的答案就很明晰了，有問題的是他。

他們應該早就相識了。晏清心想，她叫他的時候聽起來很驚喜，如果他沒有出問題，那或許本該是一場更美好的相遇。

對此，晏清頗覺遺憾，所以他很謙虛地請教佘褚：“我們是什麼關係？()”

佘褚沒想到晏清的反應那麼快。不過後來想想，畢竟是晏清嘛，他做出什麼好像也都不奇怪。

她默認了晏清的判斷，同時告訴他：我們是很好的朋友，這裡是幻境，你受到了影響，記憶出了點問題。?()”

未曾想晏清聽見這話表情卻有一瞬間的微妙。

他看起來想問她什麼，後又不知礙於什麼閉了嘴，最終隻是說：“你來找我，是想到了出幻境的辦法嗎？”

佘褚點了點頭，她將心裡的想法和盤托出：“我兄長很喜歡你的樣貌，在幻境之外，就曾經拿著你的畫像和我說過喜歡。考慮到你在這裡是——”出於禮貌，加上不確定晏清在這裡對自己性彆的認知，佘褚吞回了話，代以微笑暗示。

她接著說：“你如果願意接受他，或許我們就能離開這個幻境。”

晏清對於佘褚吞回去的話不太在意。

在他看來是男是女不重要，他也從來沒有在乎過這一點。隻是從佘褚的話中，他隱約猜到他原本恐怕不是此刻的樣貌，而是另一種模樣。

這樣一想，晏清不由更覺困惑。如果幻境之外，他是個男人，那為什麼她還會說他們是朋友呢？現實裡到底有什麼阻礙，才讓他明明已經到了瞧見對方就心生歡喜，卻依然沒有將心意說出口？

晏清了解自己，但這一刻，他開始不理解完整的自己。

佘褚還在侃侃而談她對目前狀況的猜測，晏清聽了個大概，心中其實覺得並無所謂。不過她看起來很希望早點結束幻境的樣子，那他自然也願意配合。

所以當佘褚說完了全部的計劃，帶著試探地目光看下他時，他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好。我沒問題。”

聽見晏清這麼說，佘褚立刻鬆了口氣。她原本還擔心晏清會不配合，畢竟這樣的事要是落在烏陵行頭上，他一定會大吵大鬨同時提出許多條件。晏清答應的這樣輕鬆，反倒令佘褚更生愧疚憐愛。

看啊，堂堂穹蒼瑤君，在烏陵行的幻境裡被變成了女人，還得因為她的猜測而被迫接受烏陵行——怎麼看都委屈大了。

“等出去後——”佘褚下意識想要補償他。然而晏清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理，截住了她的話頭。

晏清：“如果能順利地出去，屆時我再向你道謝。”他說了佘褚原本要說的話，將這件事的性質從佘褚拜托他變成了他與佘褚協作。

與此同時，似乎是覺得叫“姑娘”太過生疏，晏清順理成章地問：“你知道，我的記憶出了問題。所以，能再告訴我一次你的名字嗎？”

佘褚感慨晏清的善良體貼，在這一次的意外中，主動與他說了真名。

“我叫佘褚，你之前習慣叫我浮玉，後來也叫我阿褚。”

晏清將名字念了念，微微彎起唇角。他剛要開口，兩人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異響。佘褚和晏清同時回頭警戒。因為晏清先前說樓上無人，佘褚一時放鬆，竟然連有人靠近都未察覺。

不過在看清上樓人的一瞬，佘褚緊繃的情緒又鬆開了。

詹文瑾左手端著一盞燈，右手捧著一卷書冊，站在樓邊沉默地看向了晏清和佘褚，尤其是晏清在一瞬間出於本能護於佘褚身前的動作。

好半晌，詹文瑾看著晏清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霸道仙君狠狠愛》，腦海中在一瞬間跑過了萬字劇情。

說來也奇怪，她竟然不覺得晏清護著佘褚的行為反常，心底裡還覺得理當如此。

詹文瑾收回目光，同時後撤了一步，禮貌道：“抱歉，打擾了，我這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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