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3 章(1 / 1)

神院度猝不及防之下嗆了口水,然後他屏住呼吸,在呼嘯而來的浪潮中試圖站穩腳跟,最好能找到一個能夠抓握的地方穩固住身體。然而下一秒,他忽然感覺自己腳下一空,整個基地在接連的爆炸下,終於支撐不住向下坍塌下去。

下方的海水一片漆黑,隻有上方殘破的基地中還沒有斷電的燈光忽閃忽閃的散發出些許光亮,能讓人模糊地看清周圍的環境,但在這種情況下,反而更像是恐怖/災難片的前兆。

然而僅此還並不能稱得上是一起“災難”,四分五裂的基地向下墜落,斷裂的巨石、或輕或重的、或尖銳或堅硬的雜物、在爆炸中飛濺出的碎片,甚至是在此過程中受傷的人抑或屍體,都被水流所裹挾著,東撞西闖,然後一同砸了下來。

神院度擺動身體,在水中轉了半圈,險而又險的和一塊急速下沉的巨石擦肩而過,至於那些密集的、偏小的東西則完全沒有太多躲避的必要——並非是他不想躲,而是想躲也躲不過去,一是因為數量實在是太多了,想全都躲過毫發無傷實在是不太現實,二是因為要儘量保存體力,要是將體力全都浪費在這裡,到最後要脫險的時候反倒是沒了力氣就貽笑大方了,三也是因為環境的問題,光線太暗,以肉眼很難將障礙全都分辨得很清楚,隻能儘力保證自己躲過較大的危險。

神院度在心中估量了一下自己屏息的時間,因為事發突然,之前又經曆過奔跑,所以肯定不能按照往日裡在極限下的測試來計算……總之,得快點找到能安全浮出水面的地方。

也不知道瑪克他們怎麼樣了,有沒有脫險,還有琴酒,我大概沒有被衝走太遠,他應該也在這附近才是,希望沒出什麼事。神院度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冷靜地觀察著四周,不遠處一盞燈爆裂開來,炸出的火光和電光在一瞬間照亮了周圍,神院度的瞳孔收縮,他看到了琴酒,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琴酒身後逼近的黑影。

是橋本誠一臨死前還留下了什麼後手?還是[動物園]中有人認出了琴酒,認定這一切都是他的所作所為,所以準備趁著這個時機動手?神院度無暇思考太多,他清楚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時間在他面前揭開了自己的面紗,被拉長成了一條直線,清晰地展現在了神院度的眼前。

子彈在水中會受到阻力的影響,威力和射程會大不如前,視野也會糟糕透頂,更彆說還會受到水流的擾動,但是……

神院度抬起手,槍口對準了琴酒的方向,手指扣動了扳機,恰逢基地再一次發生了爆炸,火焰仿佛在海面上燃燒,為黑夜點染了一片搖晃的橙紅。琴酒霍然抬起頭,他好像看到了深藍色中燃燒的火焰,水流一陣急促地流轉,子彈洞穿了他漂浮在水中的發絲,琴酒眼中的凶戾之色一閃而過,他果斷地回身,一手抓住了襲擊而來的人的胳膊,另一隻手持槍頂上了他的胸口,接連扣響了扳機。

鮮血從對方的嘴裡淌出,逸散在了海水之中——神院度的子彈並未造成太大傷害,角度也不算太好,隻是沒入皮肉,卡在了骨頭縫中

,更多的是起到了一個提醒的作用?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但無論在什麼情況之下,這麼近距離的開槍都是致命的——琴酒鬆開了手,然後身體後傾,雙腿抬起,在對方的身上用力一蹬,任憑對方的屍體順著水流飄遠,借助一個反作用力,朝著神院度的方向遊去。

或許不幸的事情總是接踵而至,在爆炸發生的時候,衝擊給予了周圍的事物一個非常恐怖的加速力,沒入水中掀起了大量的氣泡,如果是在陸地上,絕對會引起恐怖的喧囂。在開槍之前,神院度已經意識到了境遇的危險,但或許是因為即使當即開始躲避也來不及了,神院度沒怎麼考慮就選擇了穩住身體,滯留在原地開出這一槍。

造成的後果是,他隻來得及護住自己要害部位,翻滾的水泥塊並著裡面穿刺而出的鋼筋和棱角,帶著沉重的威勢和壓迫感與無法回避的橫衝直撞,正面撞上了神院度的身體。

神院度隻覺得眼前一黑,他仿佛聽到身上的骨頭發出斷裂的聲音,鮮血從口中和身上的傷口中湧出,一時間他幾乎要失去對於身體的控製權。屋漏偏逢連夜雨,神院度感到一股窒息湧上來,身體本能的索求著氧氣,卻從外界獲取不了分毫,一連串氣泡從嘴裡冒出,神院度勉強用手捂住口鼻,痛苦地掙紮著,卻也阻止不了自己的眼前逐漸變得模糊不清,最終,他脫力般地閉上了眼,慢慢向下沉落下去。

雅文邑!琴酒墨綠色的眼瞳緊緊地盯著神院度,好像其中隻能容納下一個人,他的心不斷下沉,此刻他什麼都沒有去想,隻是飛速靠近了神院度,然後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將其拉到懷裡,另一隻手摟住對方的腰,隨後朝著海面遊去。

隨著“嘩啦”的水聲,琴酒破水而出,他胸膛起伏著喘著粗氣,銀色的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身體上,他也就快要到極限了。但他來不及休息,而是用手拍了拍神院度的面頰,見神院度沒有反應,他強硬地撬開了神院度的嘴,手指並攏用力地在舌根上按壓了兩下,聲音低沉地喚道:“雅文邑!”

“……咳咳……嗚……”神院度咳嗽著,腦袋微微後仰,擺脫了琴酒的手指,他費力地抬手勾住琴酒的肩膀,虛虛地環住他的脖頸,用以支撐自己的身體,然後沙啞著聲音說道,“我聽到了。”

神院度被水沾濕的頭發服帖地靠在側臉,冰冷的海水從他額頭淌下,落在他輕顫的睫毛上,然後蜿蜒流過他漂亮的深海藍色的眼睛,最後又順著臉頰落回水面。平日裡的遊刃有餘在此時好像不見了蹤影,憑空中好像生出了幾分精致的脆弱,然而此時琴酒根本無暇去欣賞,神院度的面色蒼白得有些嚇人,觸碰起來也是一片冰涼,而且還不知道他身上的傷勢情況怎樣,不用想都知道不太妙。

琴酒暗中皺了皺眉,他將神院度略微往上提了提,他能感覺到神院度的狀態不怎麼好,身上八成沒有多少力氣了:“還能撐住嗎?”

“放心。”神院度伏在琴酒肩頭,似乎是發出了一聲輕笑,“還沒有到那種程度,隻是一時有些力竭,不會給你給我一槍保持清醒的機會的。”

“……看來你確實

沒什麼大礙。”琴酒扯了下嘴角,“不然還會有心思開這種玩笑。”

“嗬。”神院度低低地笑出聲,他忽然鬆開了一隻手,在水下探到自己的腰間,抓住琴酒的手臂往外拉了拉。琴酒雖說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順從地放開手,神院度的手順勢上滑,握住了琴酒的手腕,然後將其拽到自己的胸前,讓手心貼靠著胸口。

跳動的心臟透過血肉,在手心發出顫動,在琴酒略微睜大的眼睛中,神院度的呼吸落在他耳邊,聲音很輕,卻讓他一字一句聽得清楚:“你看,這裡可還沒有停止跳動,都說過了,我可不會死在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手裡。”

“你……”琴酒一時失語,雲彩被風推著前行,露出了背後被遮擋著的月亮,海浪作響,建築物和小島的碎塊沉默地沉入深海,遠處爆炸的殘響仿佛也被淹沒掉了,隻留下寂靜而又美麗的海面清輝。

琴酒閉了閉眼,手指像是被燙到了一樣輕微地瑟縮了一下,他的手臂在一瞬間收緊,繃緊的肌肉似乎讓上面的傷口都失去了知覺,鼻尖所嗅到的被海水稀釋過後的輕微的血腥味好似都帶上了彆樣的意味。

琴酒從很久以前就知道,神院度總是能很輕易地調動他某一方面的情緒,或是平和,或是暴虐,也能很輕易的讓他詞窮,讓原本根本算不上拙笨的口舌失去了作用,不管是作為搭檔還是其他的什麼。

而這一切在最開始大概就有所預示。

在最早他挑選搭檔的時候,他所想的是什麼呢?

好像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回憶,所有的記憶都鮮活的湧現出來,讓人覺得可笑的是,他其實很少去記一些無用的東西,就像他從來不會記得到底在自己的手下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但偏偏,總有那麼些東西,不知道是不是背叛了自己的意誌,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冒出來,就像現在……

就像過去的每一次……

啊,想起來了,想的是:[我隻要最好的那一個。]

我隻要神院度。

我隻要你。

“艾蒂安。”琴酒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所有的怒火仿佛都在冰冷的海水中悄然平息,即使隻有這一刻,他終於誠實的面對了自己的內心,承認了自己的那些自欺欺人,“我從未後悔。”

他注視著神院度,月亮在他的頭頂,在他的背後,他卻輕輕地低下頭,親昵地與其額頭相貼,手指探進指縫,然後用力攥緊,好像想要將其捏碎融進骨血:“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在哪一時刻……”

他的手指圈住了戒指,話語中帶著些許僵硬的生澀,但卻異常的坦誠而又堅定:“我都從未後悔。”

即使後來是如此的憎恨,憎恨你的“背叛”,憤怒你的不辭而彆,我也從未後悔……選擇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