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 第 357 章 答案(上)(1 / 1)

神院度拉開後座的車門, 將貓包放了進去,然後走到前方,頭一低, 長腿一邁,坐進了車內副駕駛的位置。

車門關合,神院度把薩澤拉克放在自己的腿上,薩澤拉克在大多數時間都是一隻很乖的小貓——至少對於神院度來說是這樣的,它趴在那裡, 左顧右盼的好奇地看著四周, 絲毫沒有到了陌生環境的恐懼, 也不想要亂跑亂跳。

神院度觀察了它一番,然後放心地側過身想要拉下安全帶,說起來, 薩澤拉克在小小一隻的時候, 都能頂著琴酒的殺氣冒出來, 所以現在有這樣的表現也不奇怪, 他這樣想著,手剛抓住安全帶,一隻手卻幾乎在同一時間落在了安全帶上。

神院度頓了一下,那隻手的半個手掌堪堪壓在了他的指尖上,他轉過頭,看著衝矢昴的身體微微抬起,另一隻手撐在副駕駛的座椅旁邊, 手臂橫在眼前, 整個人朝著神院度的方向傾斜過來,好像強勢地將神院度籠罩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又好像隻是克製而又小心地想要借著這個機會靠得更近。

然後, 他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自然地幫神院度將安全帶拉下來扣上,坐直身子後,雙手重新搭上方向盤,向神院度詢問道:“有想去的地方嗎?”

“這不是該由邀請的人來決定的嗎?”神院度輕笑著說道,手指點了點薩澤拉克的耳朵,然後向下慢慢梳理著它的毛。薩澤拉克晃了下腦袋,抖了抖耳朵,尾巴快樂地搖來搖去,隻是那雙眼睛卻有些疑惑地看著衝矢昴,它歪著腦袋,鼻子嗅了嗅,似乎是在判斷著什麼。

“這樣啊……”衝矢昴想了想,心中似乎有了計較,隨即發動了車輛。

窗戶被留有了一條縫隙,風從中吹了進來,浮動了神院度的頭發。衝矢昴看著車外的後視鏡確認著車況,在收回視線的時候,目光總會在不經意間從神院度的身上掠過,這麼幾次後他仿佛才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於是他收回視線看向前方,他的心情說不上是平靜還是躁動,其中或許還夾雜著兩分懷念,他有一種模糊的好像回到以前的感覺,可是……

衝矢昴的手攥緊方向盤,鏡子上映出的眼睛是一片理智與清醒,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車輛最終停在了碼頭旁,欄杆外是波光粼粼的大海,今天的天氣很好,晴空萬裡,看得讓人的心情仿佛也變得晴朗了起來。神院度解開安全帶下了車,然後彎腰將薩澤拉克放在地上,這裡的人很少,也不用擔心會有一些害怕貓或者對於貓毛過敏的人存在,所以他也隻是囑咐了一句“彆亂跑”以及“彆太靠近欄杆,小心掉下去”的話,就沒有再特意限製薩澤拉克的行動。

薩澤拉克在附近蹦蹦跳跳了兩下,然後聽話地蹲在神院度腳邊,仰頭看著衝矢昴走近,原本略微有些收縮的瞳孔也不知是因為光線還是什麼,似乎有逐漸往豎線發展的趨勢。衝矢昴走到神院度身旁,雙手扶著欄杆,深吸了一口氣後說道:“這裡的景色挺不錯吧?”

“不僅挺不錯的,還很熟悉。”神院度眺望著太陽、晴空與大海,目光掃過了不遠處的集裝箱,這離滿月之夜貝爾摩德和FBI發生衝突的地方不遠,“你經常來這裡散心嗎?”

“不,本來覺得到盤山公路跑上兩圈也不錯,後來又想到這裡有個東西想要分享給你看。”衝矢昴聲音低沉地說道。

“什麼?”

“一個笑臉,我在集裝箱上發現的。”衝矢昴似乎帶著些許遺憾,“我之後還用蠟筆在旁邊也添了一個,可是到了這裡才想到,這期間又是下雪,又是下雨的,那個集裝箱也不知道有沒有被送走,就算沒有,上面的痕跡也早就消失不見了吧?”

“如果你喜歡的話,你隨時都可以畫上另外一個。”

“但是那樣上面就隻剩下我自己了。”衝矢昴自嘲般地說道,“自娛自樂是不是聽起來挺孤單的?”

“孤單?”神院度轉頭看著他,那雙深海藍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好像什麼都沒有變過,“我以為隻要你想,會有一群夥伴陪你玩這樣一個遊戲。”

“那不一樣。”衝矢昴緩緩說道,在那張偽裝的假面下,深邃的墨綠色的眼眸認真地注視著神院度,好像眼前的這個人占據了他的滿心滿眼,“完全不一樣,雅文邑。”

“是因為沒能在萬聖夜帶走我而不甘心嗎?”神院度沒有對自己的代號從一個看似與組織無關的人口中說出有什麼驚訝,至少在衝矢昴……不,是赤井秀一看來是這樣,他的心中隻有了然而沒有意外,果然雅文邑早就知道衝矢昴就是赤井秀一。

“不,我想大概是比那還要深沉和執拗的東西。”赤井秀一的手隨意地搭在欄杆上,指腹觸碰著自己的手腕,脈搏一下、兩下地跳動著,他的理智在判斷著真假,思考著接下來的對話,剩餘的部分就如同放在烤箱裡的黃油蘋果,表皮在高溫下變得發皺,融化的黃油和糖逐漸滲透進綿軟的果肉中,香味絲絲縷縷地飄散出來,慢慢充盈了整個房間,然後在取出的瞬間爆發出來,幾近於讓人頭暈目眩,“深沉和執拗到……讓我戀戀不舍也無法放棄。”

“就像窮追不舍地咬著組織那樣?”神院度輕笑道,“感覺稍微能夠想象得到。”

“……也許吧。”不,你不知道,非要說的話,那大概是出於一個男人卑劣的心理,想要藏起一個隻屬於自己的秘密。赤井秀一垂眸斂起了眼中的複雜,他將手指藏進手心,然後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臥底的?”

“大概……比你想的還要久。”

“這麼說的話,我已經欠了你一條命了。”

“打感情牌是沒用的,FBI的搜查官閣下。”神院度轉身背靠著欄杆,語氣平緩而又輕鬆,讓赤井秀一有一秒產生了他們並不是站在對立面的錯覺,“還是說你是在示弱?總不是打算報恩吧?”

“如果對象是你的話……”赤井秀一學著神院度的樣子,抬頭看著雲彩慢悠悠地飄過,海鷗一振翅飛過他們的頭頂,然後一個猛子紮進海裡,再抬頭時,嘴裡已經叼了一條銀閃閃的小魚,“也不是不可以。”

“聽起來可不像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話。”

“那我該說些什麼?‘我遲早會摧毀組織’之類的嗎?”赤井秀一一隻手攤開,聳了聳肩,看起來像是在說笑,但是話語中卻隱含挑釁,“總是這樣說卻做不到的話,就像是在說大話一樣。”

“所以時刻牢記在心?”

“嗬。”赤井秀一隻是低低地笑了一聲,沒有說話,他本來以為自己很想要知曉真相,可是即將出口的問題卻始終在喉嚨裡徘徊,好似吞咽進沙礫卻緊閉著的蚌殼,任憑舌頭被磨得潰爛,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將其吐露出來。

原因很簡單,作為FBI的王牌,作為同伴所依靠的對象,作為組織的仇敵,他真的一點都沒有想過,一點都沒有懷疑過真相是什麼嗎?

你為什麼救我?

你想要利用我做什麼?

是不是迄今為止的一切,全部都是你想要的?

疑問就像是烏鴉銜進玻璃瓶中的石子,讓水、讓情緒滿溢出來,但他隻是沉默地看著前方,沒有去看神院度的眼睛,即使他心知自己不會動搖,即使他知道問題的答案百分之九十九是他所不想要的那一個,可他終究隻是個凡人,是由血肉,而不是堅不可摧的鋼鐵組成的,他會遲疑,他會心生踟躕,所以他留給自己百分之一的猶豫和幻想,就如同他曾經做過的那些夢一樣。

“我知道那邊有一台自動販賣機。”赤井秀一直起腰,向著遠處指了指,“請你喝咖啡?”

幾分鐘後。

自動販賣機發出了“咚咚”兩聲,赤井秀一從中取出了兩罐咖啡,然後將其中一罐拋給了神院度。

神院度抬手接住,看了看上面的標識後,挑了挑眉後說道:“你還是這麼喜歡罐裝的黑咖啡,不過,FBI的工資這麼低嗎?”連請咖啡也隻能請自動販賣機裡的?

“想要供養的起你的咖啡的話,是不太容易。”赤井秀一能聽出神院度是在開玩笑,於是他順著神院度的話說了下去,然後意有所指地說道,“不過以後就說不定了。”

“這麼肯定自己能升職加薪嗎?”

“不。”赤井秀一拉開罐裝咖啡的拉環,喝了一口後,平靜地說道,“重點是前者。”

神院度似乎是愣了一下,他將咖啡在手裡滾了一圈,聲音略微有點古怪地說道:“這倒是讓我有點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