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 第 350 章 名古屋(三)(1 / 1)

“Midland Square, 中部地方廣場大廈……”神院度抬頭看著這棟名古屋最高的建築,他在周圍沒有發現琴酒的身影,於是給琴酒發去了消息:

【你在哪?——Armagnac】

【46樓。——Gin】

神院度挑了挑眉, 然後走進了大廈, 電梯最高隻能到42樓,從透明的玻璃能夠看到外面下降的景物和建築, 半分鐘後,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神院度根據指示牌上的文字和箭頭向前走去,在穿過一條變幻著燈光的隧道之後,他看到了幾個自動售票機以及站在旁邊的工作人員。

“抱歉, 今天42層以上不開放……”工作人員一開始沒有看清,等到神院度走近, 他看著神院度愣了一下,然後上前一步詢問道, “請問是神院先生嗎?”

“我是。”神院度點了點頭。

“請您跟我來。”男人的臉上瞬間露出了殷勤的笑容, 這就是花大價錢包下整個展望台,並吩咐其餘人一個人都不準有的所要服務的對象,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黑澤先生正在等您。”

“能問一下你是怎麼判斷出我就是‘神院先生’的?”從42樓去往46樓需要搭乘扶梯,在中途,神院度有點好奇地詢問道, “應該會有人不知道上面關閉的消息而誤闖進來吧?你是知道了我什麼特征?他是怎麼跟你形容我的?”

“啊, 不是這樣的。”工作人員雖然有點奇怪神院度為什麼會這樣問,但還是回答道,“黑澤先生給我看了您的照片。”

“……照片?”

“是的,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不, 隻是稍微有點沒想到。”神院度一隻手輕輕扶在手肘處,另一隻手虛虛地遮住了自己的嘴,深海藍色的眼睛中泛起些許驚訝,隨後又化作了一片波瀾,“那個家夥……”

“您從這裡上去就可以了,扶梯會直達46層的展望台。”工作人員將神院度帶到了扶梯旁邊,然後囑咐道,“我們會在十點鐘的時候結束營業,快到時間的時候我會上去提醒你們的。”

“我知道了,謝謝。”神院度踩上扶梯,隨著扶梯的運動,他的視野也一點一點抬高,很快,他就到達了46層。

神院度的目光向旁邊看去,很輕易的,他就看到了琴酒的身影:他身上的風衣脫了下來搭在臂彎處,內裡的衣服在他挺拔的身體上將肌肉的輪廓勾勒得清晰,帽子也不見了蹤影,長長的銀發垂落著,室內微弱的燈光打在上面,似乎泛起了些許光亮,恍惚間仿佛水銀一般流淌下來。他聽到聲音轉過頭,眼神落到了神院度的身上,聲音低沉地說道:“真慢。”

“我可是一接到你的消息就趕過來了,開始我還以為你遇到了什麼麻煩。”神院度走到他身邊站定,故意用感慨的語氣說道,“沒想到你指的是這裡的空中回廊……怎麼想到邀請我來這裡的?”

“突發奇想。”琴酒淡淡地說道。

“嗬。”神院度輕笑了一聲,然後朝著琴酒伸出了手,在琴酒有些莫名的視線中,他的手上下晃了晃,好整以暇地說道,“聽說你給這裡的工作人員展示了我的照片?”

琴酒可疑地沉默了,他有些煩躁地蹙了蹙眉,掏出手機,打開相冊,然後將手機拍在了神院度的手上:“無意中翻到的。”

“無意中——”神院度拖長了聲音,他沒有去看琴酒的表情,而是低頭看向手機,他的表情在目光觸及照片的一瞬間似乎怔愣了一下,然後取之而代的是些許忽然之間升起的懷念,“是那個時候啊。”

照片上的是一個午後,他後背倚靠在沙發上,手上拿著一本書,窗戶敞開著,窗簾被風吹拂著在空中飄動,窗邊爬進來半截花藤,和煦的陽光照進來,給桌上的花瓶鍍上了金邊。那時候手機的像素還沒有那麼高,好像萬物都染上了模糊的時間的舊影,慢慢勾起了一點神院度的回憶——即使他已經記不清當時看的書的名字,記不清那是哪一天又發生了什麼,但他還記得這間房子:

窗外攀爬的花藤是他親手種下的;

邊緣的衣架上還掛著琴酒和他的外套;

櫃子上的相框中沒有照片,隻有兩個歪歪扭扭的簡單塗了色的火柴人;

以及……

在書頁的半遮半擋下,小指上影影綽綽露出的銀色的荊棘指環。

神院度的眼睛似乎停駐在了上面,他垂下眸,緩緩眨了下眼,手指在手機側面一摁,屏幕熄滅,將其遞還給了琴酒,然後勾起了唇角,“這回扯平了。”

“扯平?”

“一人一張,很公平不是嗎?”神院度的胳膊搭在扶杆上,向著外面望去,大片的玻璃搭成帷幕,五光十色的城市在他們腳下,外面喧囂熱鬨,而這裡卻是寂靜無聲的。

“那張照片……”

“大概也在很久以前。”神院度輕描淡寫地說道,“差不多的時間。”

琴酒定定地看著他,然後轉過頭去,然後嘴裡發出了一聲輕嘖,神院度用手一推扶杆,站直身體,沿著天空回廊慢慢踱步而去。

最高處是露天的展望台,夜晚的風安靜地吹過來,神院度將手貼在玻璃上,看著街道上的路燈組合成了一道光的河流,不知道出於什麼緣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經過考量,他在忽然之間,輕而易舉地說出了以往從未說出過的話:“你說,以後我們也找一棟這樣的高樓怎麼樣?這樣早上醒得早的話,拉開窗簾,就能夠看到太陽從天際升起來,黃昏的時候,又能目睹太陽從另一邊、從被染成橘紅的天空中一點一點墜落下去……就好像……”

神院度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音節在他的舌頭上滾了滾,然後混合著笑意吐了出來:“所有的一切都在這雙眼睛裡一樣。”

“總算不打算掩飾你的野心了嗎?”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音,冰冷的槍口指向了神院度的腦袋,琴酒墨綠色的眼睛在陰影中一片晦暗,辨不清究竟是殺意還是其他什麼東西,“雅文邑。”

“這能夠稱之為野心嗎?”神院度沒有在意抵在他太陽穴上的伯/萊/塔,隻是平靜地說道,“我從未對你說過謊。”

“說謊?”琴酒發出了一聲嗤之以鼻的嗤笑,不說謊也不妨礙神院度去誤導彆人。他從兜裡掏出煙盒,手指輕輕一擠,低頭叼了一支煙,然後取出打火機,伴隨著輕微開蓋的聲響,火苗竄出點燃了香煙,隨後將煙盒遞給了神院度。

神院度隨手從中抽了一支,牙齒輕輕咬著煙尾,然後朝著琴酒抬了抬下巴:“怎麼?連個火都不打算借給我嗎?”

“哼。”琴酒的喉嚨發出了模糊的哼笑,神院度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一抹一閃而逝的危險,下一秒,他就感覺到一隻手握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另一條手臂如同捆縛住獵物的巨蟒,牢牢地摟住了他的腰,他的眼前一晃,後背撞到了玻璃上,後腰處有一個冷硬的物件抵在那裡。

琴酒的拇指壓著手/槍的扳機,槍口從神院度的身後指向自己,他微微低下頭,唇間香煙跳躍著的螢火觸碰到了對方叼著的同樣的香煙。

琴酒臂彎處的風衣沿著小臂下滑,落在地上隻有微不可察的聲音,神院度抬眼注視著琴酒,琴酒也並未回避,深海藍色的眸子映照在墨綠色的眼瞳中,琴酒隻覺得熾烈的渴望如同沸騰的河流,伴隨著心臟的跳動,擠壓進每一條血管,他滾燙的掌心貼上神院度的側頸,血管在他的掌心鼓動著,“咚咚”的與不知誰的心跳重合在了一起。

他的眸光暗了暗,手指微微收緊,青筋在他的手背上隆起,銀色的長發躍過肩頭,像是一不留神溜走的一縷綢緞,輕輕而又無聲地落到兩人中間。

熱量仿佛透過軀體、透過相觸的肢體傳遞過來,連帶著玻璃都變得溫熱,霓虹的城市在他們的背後與身下,因為人的存在才有的燈,卻仿佛絢爛而又遙遠,在寂靜中被染成一幅五光十色的背景。

月亮在徹夜不息的城市中似乎也顯得暗淡,光悄無聲息地潛進了深海藍色的眼睛中,像是在上面灑下了細碎的星點,神院度的身體略微動了動,卻隻是被近在咫尺的琴酒用力地在玻璃上壓得更緊:“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