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第 322 章 安靜的戰爭(十)……(1 / 1)

雅文邑?他怎麼會在這裡?[赤井秀一]的手指輕輕一顫, 他走的時候明明躲避了人群,沒有讓任何人發現才對。

“怎麼不說話?”神院度站在巷口,雪花從天空飄落,駐留在他黑色的大衣、頭發以及睫毛上, 輕輕地落在睫毛上的雪花在呼吸間融化, 不等著墜落下來, 又被冬天的冷氣所凍結,仿佛在細密的睫毛上覆蓋了一層霜雪,“我以為最起碼要寒暄一下來著。”

天上遮擋著太陽的雲層好像破開了一個口子, 不算明豔的薄薄的陽光傾瀉下來,掠過巷口, 墜落在神院度的身後。[赤井秀一]看著神院度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 忽然產生了一種想要後退的衝動,但他的身體卻像是背叛他的所思所想,腳好像生了根一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說起來,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面對面叫出你的名字,這回總不是假的吧?”神院度在距離他幾步遠的位置停了下來,他看起來絲毫沒有避開槍口的打算, 隻是勾起唇角, 短短的一個名字在他的唇齒間停頓著, 然後用一種不知是該用鄭重還是仔細的語氣吐了出來, “赤井……秀一?”

他在叫誰?[赤井秀一]的心中升起了微妙的不爽和妒忌, 那個FBI?他的眼神沉了下去, 表現在外的氣質更顯得冷肅,而神院度隻是輕咦了一聲,然後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我還以為你在第一時間會選擇嘗試著控製住我, 畢竟你的手上有著槍,而我這裡空無一物,不過現在看來,我的猜測有時候也不是完全正確,還是說……”

他忽然伸手握住了手/槍,[赤井秀一]心頭一驚,像是害怕走火了一樣,鬆開了壓著扳機的手指。隻聽“哢嚓”兩聲,彈夾被利落地退了出來,裡面的子彈一顆一顆地滾落進神院度攤開的手掌中,點數清楚:

“一、一……十三、十四,少了一枚子彈。”神院度輕笑了一聲,毫不意外地說道,“那一槍果然是你開的,這麼說我大概還得感謝你幫我避免了一場麻煩,所以……”

“你是真的失去了記憶與聲音嗎?”神院度湊近[赤井秀一],手中的子彈落入他的衣兜,一枚子彈似乎沒有拿住,從指縫間落下,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赤井秀一]睜大眼睛,那雙墨綠色的眼瞳中映照著水珠墜落下來,仿佛在一片藍色的水面上擴散出一圈一圈的漣漪,他的喉嚨滾動了兩下,幾乎能夠感受到在冷冽的冰雪下溫熱的皮膚和吐息,讓他幾近於目眩神迷,“抑或……”

神院度抬手伸向他,在指尖即將觸及他的臉龐的時候,被[赤井秀一]一把牢牢攥緊,他定定地注視著[赤井秀一],深海藍色的眼睛中卷起的海浪拍打著礁石,然後又雨過天晴歸於平息:“是這樣啊……”

神院度後退一步,[赤井秀一]也順勢鬆開了手,他的目光在神院度的手腕處飄過,剛才神院度抬手的時候,他的袖口微微下滑,他看到了在白皙的皮膚上的淺淺的那一抹紅痕,膠帶捆綁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消下去,他垂眸將雙手收進兜中,緩緩地摩挲了一下手指,我到底在想些什麼?

“安室。”

“……是,雅文邑大人。”[赤井秀一]……不,頂著赤井秀一的偽裝的安室透低聲回答道,他抬手撕下了臉上的假面,金色的頭發垂落下來,整個人周身的氣質瞬間變得截然不同。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神院度並不感到驚訝,他從一開始就在懷疑[赤井秀一]的身份,他甚至連這是FBI做出來的餌,專門用“赤井秀一還活著”這個消息,想要釣出幾個前來查探的組織成員的可能都想過,在得到波本出動的消息之後,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動靜,[赤井秀一]是安室透假扮而成的幾率在他這裡還挺大的。

“貝爾摩德。”

“嗬,我猜也是,易容的水平能及得上她的少之又少。你們也不怕讓組織無意中看到了,然後被當成真的赤井秀一解決掉。”

“不會發生那種事情的。”安室透在這方面還是有自信的,不管是對於自己,還是對於組織,赤井秀一沒死這樣的事情,組織總要有一個懷疑——確信的過程,這期間足夠讓他反應了。

“你不相信赤井秀一已經死了,所以想要通過那些FBI來證明這一點?”神院度挑了挑眉,他不禁有點懷疑安室透這個同為臥底的人,是不是對赤井秀一的仇恨值比其他組織的人還要高,“所以結果呢?”

“從那個FBI的反應來看,她對赤井秀一還活著這件事顯得非常吃驚和激動,大概……”安室透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找補道,“當然,我沒有想要懷疑您的意思,隻是……”

安室透在漫天的飛雪中,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晦暗不明,他咬緊了牙,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來:“一想到那個家夥仰仗著您的信任……他怎麼可能、怎麼可以死得這麼輕易!”

“如果他能在爆炸中逃生的話……”神院度想了想,忽然笑了出來,“大概是琴酒放水了吧。”

“您是在說什麼冷笑話嗎?”安室透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誰放水?琴酒?對赤井秀一?這是什麼恐怖故事?與其相信琴酒會放水,還不如相信明天組織就被一夜搗毀了呢。

“大概是吧。不說這個了,安室。”神院度略過了這個話題,他站在那裡,眉眼柔和地看著安室透,淺笑著說道,“現在是真的‘好久不見’了,你沒有其他話想說了嗎?”

空氣中安靜了下來,雪花落在地上的聲音似乎都顯得分外清晰,安室透像是被凍僵在了原地,他聽不見自己的心跳,他所有做好的準備,他所有搭建好的防禦在頃刻間就轟然崩塌,他張了張嘴,卻隻含糊地說出了一個字:“我……”

所有的甜言蜜語在此刻仿佛都失靈了一般,靈活的能夠舌燦群花的舌頭仿佛被拴上了一個沉重的鎖,安室透看著神院度,他有很多的話想說,卻全都堵在了嗓子裡,任憑他如何努力地去吞咽,卻沒有一句能夠從喉嚨中擠出來。

說點什麼啊,笨蛋。安室透死死地咬著牙,不管作為什麼,最起碼也要說點什麼啊!

“我明白了。”神院度的睫羽像是花朵上顫抖著翅膀的蝴蝶,深海藍色的眼睛好似一面鏡子,裡面映照出了安室透踟躕、疲憊卻又無人知曉的影子。他緩緩地伸出手,輕聲說道,“那麼一如既往,要來一個擁抱嗎?”

“我才沒有……”

“要嗎?”

“您總是這樣……”安室透艱難地扯起了嘴角,他一步一步地朝著神院度走去,然後用力的、像是在確認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一樣,將其抱了個滿懷,“我又怎麼可能會拒絕您呢。”

一點點細微的、還沒有誕出萌芽的陌生在轉瞬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將頭埋在神院度的頸間,熟悉的溫度和隻有在極其近的距離才能嗅到的淺淡的香氣就如同衝垮堤壩的洪水,在頃刻間就打破了他的外殼。作為臥底的謹小慎微,作為間諜的如履薄冰……所有一層一層地將他包裹起來的面具都在融化,可卻帶來了並不尖利,但綿長而又無法忽視的疼痛。

就好像在風雪中前行的旅人,不管是裸露在外的,還是藏在衣服裡的皮膚、流淌的血液,甚至是肢體都變得僵硬,當他終於遠遠地看到了亮著燈的屋子,當熱水終於落在麻木的四肢上,所感受到的隻是傳來的刺痛。

他甚至不敢在原地停留太久,生怕自己生出眷戀,從此不敢邁出抵禦著一切危險的房屋。這多可笑而又荒謬啊,他所能感受到的安穩,卻是從一個組織成員,從一個本應該是作為敵人的人身上找到的。

安室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收緊手臂,用力地抱住了神院度,他不止一次遺憾地想過,為什麼偏偏是雅文邑呢?如果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存在組織,如果雅文邑隻是一個普通人,那麼作為公安警察的他,或許就不必用偽裝出來的假面,用似真似假的話語,用難以交付的、摻雜著謊言的真心,去接觸、去靠近、被吸引,然後最終無法避免地選擇了遠離與摧毀。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追求,去表達自己的愛慕……可那終究也隻是個夢罷了。

假如有一點點的可能,一點點的機會……不,雅文邑明明有機會殺掉hiro的,但他卻放走了hiro,還有鬆田……這是不是說明……

如果最後我和hiro聯名擔保,爭取獲得監管的資格,這樣能夠保證雅文邑不會再做什麼,他也能獲得有限度的自由,可是……安室透內心掙紮著,眼中閃過了微弱的希望,雅文邑真的能夠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