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旁的景物快速飛逝,呈現出一幕幕不同的畫面。
楚玉看見長大了一些的白苑苑,乖順地陪在宋老太太身旁。
老太太是宋承瑾的祖母,雖是位普通的元嬰初階,可地位尊崇、心性慈悲,有她照拂,兩姐弟的日子果然好過了些。
“祖母,這是苑苑新調配的香,您喜歡麼?”
小白花殷勤地為她捶腿,輕聲細語:“裡面的靈草是我自個兒去藥園子裡摘來的,新鮮著呢。”
“真是好孩子。”
老太太滿意地拍著她的手:“若是家裡幾個小的有你一半懂事,老身就安心了。”
小白花低眉順眼,不驕不躁,看起來甚是恭敬。
老太太目光掃過她被草葉劃破的指肚,不免添了點憐惜。
“回去塗些藥罷。”她慈愛地開口:“女孩子的手要更嫩些,如若不及時處理,說不定會留下疤痕。”
“謝謝祖母,我……”
小白花眼神閃爍,欲言又止:“還是不用了。”
“怎麼了?”
老夫人皺眉。
“我沒有藥。”
白苑苑小聲道:“可能是仆役們忘了給我……”
仙門之人需要修煉,磕磕碰碰在所難免。
因此,家中每月都會發放給族人一些外用與內服的靈藥靈丹,用來調理身體,保持最佳狀態。
宋家老太依稀記得:這丫頭來到府上,似乎已有大半年之久。
得知對方被克扣這麼長時間的東西,老夫人隻覺臉上有些掛不住。
她吩咐身旁的貼身侍女:“去把那些陽奉陰違的奴才們都趕出去……真是反了天了。”
……
楚玉站在師尊身側,看著被灰頭土臉攆出府的仆役,又看看眸光閃爍的小白花。
景物再次變化時,殷晚辭主動牽起她的手。
“幻境變動的頻率加快了。”
他言簡意賅道:“小心。”
他的動作太過自然,語調也輕柔和緩,宛若清泉落入幽澗,仿佛能洗滌心境,讓人忘卻先前的荒唐。
楚玉甩掉腦中的奇怪的念頭,繼續盯著幻境中的主角。
她看見白苑苑一點點從被忽視的表小姐,成長為祖母身前的知心人。
她精通調香與按摩,且長相柔弱沒有攻擊性,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無不在揣摩著周圍人的心意。
長此以往,不止是老夫人,就連彆的宋家人,也逐漸對她另眼相看。
——除了宋承瑾的母親。
“最近阿瑾是不是和你走得很近?”
在某個黃昏,宋夫人叫住白苑苑。
小白花怯怯地喚了聲表舅母,忽而聽得一聲厲喝。
“跪下!”
“……”
“阿瑾年歲尚淺,你比他虛長兩歲,應當是懂些禮義廉恥吧。”
“我們隻是一起去臨鎮除妖而已。”
白苑苑垂著頭辯解:“並不是您想的那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嗬。”宋夫人嗤笑一聲,言語間毫不客氣:“孤男寡女理應避嫌,你爹娘從前沒教過你嗎?”
“要是沒教過,那我現在警告你,倘若把南疆學來的狐媚作風帶進我們家——”
“娘!你在說什麼啊?”
宋承瑾聞訊趕到。
他陪她一起跪在宋夫人面前。
“是我纏著苑苑姐加入我們的行列的,而且……而且我們一行數十人,並非娘所想得那般。”
“那能一樣嗎?”
宋夫人當即反問道。
嫁到宋家前,她也是江陵有名的仙門貴女。
宋夫人從未看過誰臉色,自然也不會將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表侄女放在眼裡。
“你自己說說看,你和外面的世家公子、和本家彆的兄弟姊妹一同出行,娘什麼時候管過你?”
她完全不管小白花本人還在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娘又怎麼能看著你和南疆女子拉拉扯扯?”
“苑苑姐不一樣。”
宋承瑾梗著脖子倔強道:“她心地善良,是母親您對她有偏見!”
養了十幾年的孩子,竟為了一個女人,當眾與自己唱反調。
宋夫人勃然大怒,當即將兩人都關了禁閉。
若是姐弟二人安分守己,宋家也不缺這兩雙筷子。
……可如今。
宋夫人恨恨地瞪著白苑苑,隻覺得收留了一個禍害。
她越想越氣,當日晚上,便親自帶人前往小狐狸精所住的院落,砸掉對方所有裝著靈草的瓶瓶罐罐,又踩碎了靈田裡栽種的每一株植物幼苗。
“聽聞南疆的修士善用蠱毒,我們夫人也是防禍於未然。”
家丁們意有所指:“這麼多靈草供著,總不能養狼為患吧。”
得知此事後,小白花氣得大哭。
“對不起,這次是我娘做得太過分……”
宋承瑾小心翼翼陪著不是:“其實她人不壞,也沒有惡意,隻是一時氣昏了頭才這麼做……苑苑姐彆難過,你損失的靈草,我都會加倍賠給你的。”
白苑苑抬起朦朧的淚眼。
不得不承認:論修為論身份,在宋氏本家一脈裡,宋承瑾都是最出色的那個。
更不要說,比起大部分眼睛長在頭頂上,需要她百般討好才會看她一眼的宋家人,這個小少爺,在其中顯得那麼順眼。
最重要的是……
他似乎,隱約對自己很有好感。
……
與此同時,宋家家主一個頭兩個大。
“你說你好好的去招惹人家乾什麼?”
他看著自己囂張跋扈的發妻,語帶埋怨:“現在連老夫人都來找我問罪……你也知道,最近母親喜歡那個丫頭。”
“她那是喜歡姓白的小狐狸精嗎
?是借機敲打我呢。”
宋夫人冷哼道:“承瑾正處在修行的關鍵時候,你這個爹當得倒好,對他的成長交友都不聞不問。”
她絮絮叨叨地念著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落在家主耳中,隻覺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瑣事。
“哎呀,差不多行了。”
宋家家主敷衍道:“東西也砸了,現在總該消氣了吧。”
“你還想怎麼樣呢?”
妻子沉著臉不吱聲,宋承瑾的爹無奈地換了一種語氣。
“這若是真把他們兩個趕出去,讓外人知道了,該怎麼看我們宋家?”
宋夫人覺得也有些道理,她隨之冷靜下來。
“我明白了,娘那邊怎麼說?”
“彆擔心,我會去處理。”
見宋夫人服軟,家主也願意出言安撫她。
“其實防範一下也是極好,靈草毀了就毀了,咱家喂的靈獸都還會套上韁繩呢,更彆說是和小輩們經常接觸的人。”
“隻是日後,沒必要再為那麼個玩意兒置氣,弄得家裡雞飛狗跳的了。”
……
關係雖不似從前那般劍拔弩張,但楚玉和小白花,著實算不上是朋友。
她會還對方的人情,會將其帶出煙嵐山。
而後,兩人也不會再有彆的交集。
可不知為何……看了這些回憶,楚玉總覺得心中不是滋味。
原劇情並沒有著墨描寫配角的過往。
她就像一朵依附男主生存的菟絲花,似乎存在的意義便是凸顯男主魅力,以及時不時給原主添堵。
沒人知曉她經曆過什麼,宋承瑾或許曾窺見一些片段——但很顯然,他並未將其放在心上。
“我現在很懷疑。”
楚玉蹙眉:“他對小白花,真的能叫愛嗎?”
堤潰蟻穴豈非一朝一夕,她所有陰暗瘋漲的念頭,都在宋承瑾粉飾太平般的保護下,被很好的隱埋進土壤深處。
她就像一棵植物,外表望去枝繁葉茂,實則底部盤根錯節。
“應是不算的。”
連仙君也輕聲開口。
說來有些諷刺。
這一刻,恰恰是兩名白苑苑最討厭的仙門中人,給予了她從未感受過的、微妙的共情。
幻境飛速流逝,與先前相似的情景數不勝數。
楚玉看到小白花努力討好宋家人,一點點經營清純善良的人設;又看到她伏小做低,數次想要與宋夫人修複關係。
人心都是肉長的。
隨著時光推移,宋家也確實漸漸吸納了她,不再敷衍無視、冷嘲熱諷。
在名門世家站穩腳跟,有了一定的話語權;弟弟修為日益精進;就連宋家少爺,也對她愈發情根深種。
一切看上去,都在以很好的方向發展。
小白花似乎也這麼認為。
回憶裡,她表現得很是糾結。
生辰那
日,老夫人送她一雙黛色玉鐲。
白苑苑其實更喜歡暗些的顏色,隻不過這裡的人偏愛明快的色彩,她才日日穿著煙粉鵝黃。
誰知歪打正著下,還真給了她合心意的禮物。
念及這些年來老夫人對她的照拂,小白花罕見地猶豫了——她沒有忘記自己來到宋家的初衷。
或許……應當稍稍透露些口風?
縱使不知邪魔究竟有何陰謀,但未雨綢繆多做準備,也是極好的。
白苑苑反複糾結許久,終於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
她打算將提醒的字條,留在老夫人誦經禮佛的祠堂。
怎料待她輕手輕腳來到祠堂門前時,恰好聽見屋內有人在說話。
“過兩日是金家三小姐的生辰,你這個當爹的,記得赴宴時帶著承瑾。”
是老夫人的聲音:“承瑾是我最喜歡的孫子,讓他多和江陵的名門貴女接觸接觸,對他往後也有好處。”
“是,娘。”
家主恭敬地回複道。
“禮物都挑好了嗎?”
老夫人囑咐道:“庫房裡有成色上好的靈寶,還有鮫絲製成的法衣,都是小女修喜歡的東西。”
“娘怎麼突然在意那金家小姐?”
家主一一應下,半開玩笑半試探道:“兒子還以為,您會更中意日日給您請安的那位。”
“你是說苑兒?”
老夫人凝眉,緩緩歎息:“那丫頭心思太重,一天天的,儘變著花樣討我歡心。”
家主依言附和:“那也難怪,畢竟是這種出身的女子,有心機也正常。”
畢竟隻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老夫人並沒有否認。
“有她留在身邊當個趣兒還挺好,彆的……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