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錯覺,往後的幾l天，仙君對她的態度冷淡了些。
說是冷淡也不太像。
殷晚辭仍舊每天按時為她診脈——豐臨鎮沒有正兒八經的醫修，他便親自代勞。
除去這個,當他收回搭在少女手腕上的手時,還會像往常那樣叮囑她。
“這幾l日不要運轉太多靈力。”
仙君語氣平緩：“最好也不要修煉。”
“那練劍呢？”楚玉明知故問。
“不可。”
仙君搖搖頭：“想試新的法訣，也要等到幾l日後。”
這段對話已發生過好幾l次,每次他都會不厭其煩地再重複一遍。
但除此之外,他很少再說其它。
“師尊怎麼了？”
她決定打直球：“看起來好像不是很開心。”
“沒有。”
仙君輕描淡寫地否認。
“就是有。”
楚玉被寵慣了，不依不饒地拉住對方的衣袖：“師尊現在對我的態度明明和之前……”
她突然頓住。
和之前比,好像並沒有什麼很大的區彆。
仙君的態度仍舊溫柔,哪怕是探進她身體裡的靈力，都是溫和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有些懊惱地放開手。
“抱歉。”
怎料下一秒,殷晚辭幽幽開口。
“或許是身外化身凝成的時日尚淺，我無法完美地駕馭他。”
原來如此,楚玉聽懂了。
近日的所有疑惑都找到原因,她鬆了口氣，暗暗打消掉“等合體期就分出三個自己陪她打麻將”的目標。
師尊這麼厲害的人,駕馭一個化身都會變得有些疏離，想分出三個麻將搭子，她覺得她至少得修煉兩三千年。
七日時光轉瞬即逝,第八天清晨，二人收拾好行李,向老板和老板娘告彆。
“實在不行,就留在豐臨鎮定居吧。”
老板娘有些舍不得：“我看兩位也有些靈石家底，鎮子西方的那幾l間院落喜歡嗎？每天傍晚能看到太陽從絕境山落下，非常漂亮。”
楚玉禮貌地婉拒,她長得乖，說話也好聽，一來二去，女店主也存了幾l分把她當親妹子的心。
“唉……你們也不容易。”
老板娘長歎一口氣，欲言又止：“世上總有些迂腐之人，我們鎮上的修士就斷然不會這樣。”
楚玉：。
是的，托這位熱情健談老板娘的福，在剩下的幾l天裡，她這段來到豐臨鎮養傷的小小經曆，已經發酵成了一個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
故事是這樣的。
仙門少女和自己的師尊朝夕相處，逐漸兩廂情悅，產生了不可與外人道的青澀情愫。
可惜這段感情並未受到世人的祝福，這段禁忌之戀打從一開始，便坎坎坷坷、酸澀難當。
終於，兩人決定一同從門派裡私奔。
甚至她之所以會靈力透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也完全是——為了保護深愛之人，發揮了巨大的力量。
確實很感人，楚玉想。
如果她不是主角之一的話：）
“你們接下來要往哪個方向走？”
老板娘真心實意地勸道：“與其四處漂泊，真的不如有一個穩定的居所。”
“……”饒是楚玉臉皮不薄，此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她連忙打斷對方。
-“我們去江陵。”
-“回中州。”
殷晚辭的聲音與她一同響起。
聽到不一樣的選擇，原先走在前方的仙君有些訝異地回過頭。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
不是說好，隻是去渝城曆練的嗎？
好吧，雖然早就知道是徒弟哄騙他的話——可為什麼去完渝城，還要去彆的地方。
還剛好是江陵？
是的，在這一刻起，仙君才不得不承認：
他的昭昭，與他先前心中的印象，似乎有一點點不同。
她會隨口編出與實際情況相差千裡的謊言，會面不改色說出對方想聽的話。
隻要她願意，她可以變成任何人喜歡的樣子，沒有人能拒絕她的要求。
殷晚辭看著身後乖巧可愛的少女，像是看著一隻包裝精美的口袋掀開一角，從裡面撲簌簌飛出華麗而又令人迷亂的蝴蝶。
她好像一塊甜美但危險的小蛋糕。
隻能看到外表的甜，卻不知她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跟我走。”
殷晚辭面無表情地抓住她的手腕。
……
夏日的風乾燥而又悶熱，連雲層也變得稀薄。
楚玉站在仙君的長劍上，頭頂是明晃晃要將人曬傷的日光。
師尊拉著她越飛越高，楚玉能感覺到耳旁傳來呼呼的風聲。
陽光將她的後背曬得有些發疼，可與之相對的，握住她的那隻手卻冰冷刺骨。
他們在朝著倚瀾宗的方向急速飛行。
“等一下師尊，等一下！”
楚玉試著叫停身旁禦劍的仙君：“我現在還不能回去。”
手上寒意更深，這次肯定不是什麼身外化身的問題。
師尊此時非常生氣。
果然，拂玉劍在萬米高空突兀地停下。
刹車太快，楚玉一個沒站穩，額頭撞在殷晚辭的後背上。
她的雙環髻被風吹亂，一邊的發帶早已不知去了哪裡，另一邊也沒好到哪去，鬆鬆地停在發間，像一隻蔫蔫的蜻蜓。
“我們昭昭現在有主意了。”
殷晚辭微頓了頓：“你早就計劃好從渝城出來後要去哪，是嗎？”
當然是啦！
楚玉在心中猛點頭。
不僅去渝城，她還要去江陵的蓮田村，去遼
州的萬墳塚。
但很顯然，上述地方隨便拎出一個，倚瀾宗以清雲道人為首的那群長輩們都堅決不會答應。
若是她堅持要去，說不定還會被強行扣留在宗門裡。
說說小謊怎麼了。
楚玉完全不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
更何況，她這叫善意的謊言——還不是為了照顧那群老爺爺老奶奶們的心臟，怕他們過度擔心。
楚玉非常理直氣壯，不過在師尊面前，她還是不敢這麼囂張。
“確實計劃了一些……”
她避重就輕：“師尊你聽說過一句話麼，‘溫室裡的花朵是長不成參天大樹的’，我知道宗門長老也是為我好，可是，我也想要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呀。ㄨ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對不起，之前不該瞞著你們……其實我本來也打算和師尊坦白，師尊這麼好，一定會支持我啦。”
少女眼神澄澈，此時的這份剖白，也稱得上是情真意切。
若是先前的殷晚辭，定是早已消了氣。
——事實上，他不太明白自己為何會氣成這樣。
是發現徒弟會撒些小謊嗎？
可那又如何。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世人皆有缺點，殷晚辭也並不會要求自己的徒弟，成為人們口中那個十全十美的仙君親傳。
……
更何況，哪怕昭昭撒謊像吃飯喝水，還會懲戒他人，卻也並未真的做什麼壞事。
也依舊……很可愛。
無論是單純天真的小白兔，還是帶著鋼牙的小白兔。
都是他最寶貝的徒弟。
那麼，他現在是在氣什麼呢？
殷晚辭下意識放開手，淺灰色的瞳仁劃過一絲迷惘。
“為什麼要去江陵。”
他聽到自己說：“是因為要陪那個人回到故鄉，找出他家破人亡的原因嗎？”
語氣相當平淡，聽不出喜怒。
殷晚辭不禁陷入沉思。
隱約間，他想問自己：如果昭昭下一站不是江陵，他還會拉著她怫然離去麼。
……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不是這樣的！”
與此同時，楚玉也瞬間頓悟。
她明白了師尊反常的緣由——完全是因為反戀愛腦的雷達動了。
“我們去蓮田村，不是宋承瑾老家啦。”
楚玉信誓旦旦地保證：“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雖然也不是完全沒有關係……畢竟找山水圖，原本就是屬於男主的劇情。
但管他呢。
楚玉看著腦中刷新的：【找到第二張山水圖殘片（0/1）】
任務沒有特地說明要和誰一起，她便自然將男主排除在外。
“……”
殷晚辭薄唇輕抿，用一種極小的氣音問道：“當真？”
“對呀對的。”
楚玉猛點頭：“我騙誰都不會騙師尊呀。”
殷晚辭神色微動：“……那為何要是江陵？”
楚玉：“聽說那裡依山傍水，重脊高簷相連，古樸幽靜，一直想去看看。”
“說實話。”
殷晚辭淡淡看她一眼。
好吧，蒙混過關失敗。
不得不說，師尊此時的表情雖不凶，可他的眼神仿佛能將人從上至下看個真切，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楚玉不由地挺直脊梁，覺醒了某些曾經被班主任訓話的記憶。
“是因為山水圖。”
她一五一十道：“師尊，我好像知道這是什麼。”
……
“上古邪魔的封印？”
殷晚辭認真聽她說完，神色逐漸變得嚴肅。
“無妄海深處有東西，為師是知道的。”
仙君道：“倘若情報不假，事情就嚴重了，定要儘快告訴宗門為妙。”
“嗯嗯！”
楚玉表示同意：“但是不要太大張旗鼓，如果此事是真的，那各地的邪魔一定也在尋找山水圖的下落。”
“知道的人太多，反而會走漏風聲打草驚蛇。”
“這是自然。”
殷晚辭微微頷首。
隨著閱曆增加，昭昭行事也愈加沉穩。
到了如今，哪怕自己尚未開口，她的思慮已然如此周全。
他讚許地摸摸小徒弟被風吹亂的頭發。
“我的本尊還在突破的關鍵時期，你我二人先去蓮田村探查一趟，或許能發現些許蛛絲馬跡。”
正是如此！
楚玉將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
好在師尊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不然她隻能將知道秘密的渠道推給男主。
“師尊，我們繼續上路吧。”
她將鬢角的發絲撩至耳後，期盼地望著身前白衣飄飄的仙君。
“……”
殷晚辭眼睫微垂，重新牽起她的手。
輕輕的，宛如握著一捧雪。
臨上路前，他側過身看著她的眼睛。
“昭昭，我再問你一次。”
殷晚辭神色淺淡，卻帶著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執著。
“你要去蓮田村，隻是為了查證真相，和那個人沒有半分關係。”
“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