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火焰的那一刻,耳旁仿佛同時響起千萬靈魂的哀嚎聲。
饒是早有準備,楚玉仍被這滲人的音波震得臉色發白。
她緊緊拉住身旁的人,想要找到某個支撐點。
殷晚辭同樣也受到了衝擊,天旋地轉中,他下意識地扶住小徒弟的肩膀。
溫涼如水的靈力自仙君的指尖傾瀉而出,四周火勢肉眼可見地逐漸變小。
火焰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卻在將要吞噬兩人之時又繞開。
楚玉睜開眼睛,發現原先暴怒的烈火化為一簇簇小小的火苗,正溫順地舔舐著兩人的衣擺。
她沒有掉以輕心——因為前方,目之所及之處,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人。
它們有的穿著簡單的粗木麻衣,應是城郊田裡的農夫;有的穿著獸皮製作的大氅,似是某個滿載而歸的獵戶;還有的穿著精致的綾羅,看起來像是知書達理的世家貴女。
雖是如此,沒人會將它們和正常的凡人聯係在一起。
它們的身體,全部都是半透明的。
不是人,是魂體。
場面似乎比書中描述的還要驚險萬分,楚玉和師尊對視一眼,彼此在對方的臉上看見了凝重的表情。
兩人藏在靈力包裹著的結界中,施加過隱匿術後,城中的東西們暫時還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
楚玉謹慎地召出那個斷了一隻手的小傀儡,命令它走出結界。
魂體們本在機械地乾著自己生前該做的事,當看到小傀儡的那一秒,所有魂靈的動作詭異地同時停了下來。
它們一個接一個轉過身,面無表情地凝視小傀儡的方向。
過了幾秒,突然紛紛雙眼通紅,喉嚨裡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飛速向傀儡撲來。
傀儡幾乎在瞬間被惡靈們拆解。
它們尖尖的指甲將外來者撕得四分五裂,哪怕隔著層厚厚的結界,楚玉也能感覺到它們濃烈的恨意。
最壞的情況果然發生了。
原書很少著墨描寫戰鬥場景,隻說這裡有一隻殘暴凶戾的高階邪物,主角團與它對抗,還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現在看來,除了最終boss,城中的居民們也並非單純的死魂——而是整整一城的惡靈。
楚玉握住殷晚辭的手越來越緊:“我是在做夢吧。”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在做夢,捏自己都感覺不到疼。”
“……昭昭。”
“怎麼啦師尊?”
殷晚辭:“你捏的是我的手。”
“……”
哦。
難怪。
楚玉連忙甩開手,又覺得不太好意思。
於是,她將師尊的手重新捧起來吹了吹。
……徒弟現在應該在緊張吧。
殷晚辭安撫地摸摸她的後腦勺。
早些年捉拿彆的大妖,他也曾帶過小徒弟一同上路。
可那時昭昭還年少,他並沒有讓她親自參與過,出發點僅僅是帶她開拓眼界,順便瞭望彆處的山水。
像這樣親力親為祛除高階邪物,她還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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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他再次主動朝身旁的少女伸出手。
……牽手隻是為了方便行動而已。
先前不是也經常如此嗎。
殷晚辭斂起眼,指尖觸到少女的小手指。
柔軟、溫暖,乾燥。
他一點點地拉住她的手,掌心傳來熟悉又陌生的溫度,宛如腳下斷斷續續燃燒著的火苗。
“師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小徒弟仰起頭:“如果是這種情況,我們最好不要分開行動。”
她說得自然不是自己和仙君,而是不遠處的那對小鴛鴦。
惡靈們相當仇視外來者,且格外警覺,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能讓它們集體失控,危險係數再創新高。
方才用小傀儡探路後,四周徘徊的惡靈明顯增多了不少。
不止如此,它們原先麻木的表情也變得陰森可怖,似是隨時準備攻擊。
可以想見,若是宋承瑾和小白花那邊暴露,惡靈們知曉有活人來到渝城,定會引起一場血雨腥風。
殷晚辭同樣明白這點。
他微微頷首,語氣平和:“言之有理。”
說話間,苦情鴛鴦組合已然磕磕絆絆,來到了兩人身旁。
好在他們不是完全的笨蛋,知道維持著隱匿術和防護結界。
但畢竟隻有一人有維持術法的能力,倘若在渝城多待上幾天,目前尚且堅固的結界便會變得岌岌可危。
“我可以和你們合作。”
楚玉實話實說:“但我認為,你們還是原路返回比較好。”
“我不能回去。”
事關重大,宋承瑾堅定地再次懇求她。
“聽聞找到這張圖,便能找到我的家族曾經隕落的真相。楚姑娘……我來自江陵天水鎮的宋家。”
實際上,宋承瑾沒想過楚玉竟然真的會出現在去渝城的路上,這讓他感動不已。
他身負血仇逃到中州,身旁除了白苑苑,再也沒有彆人。
得知渝城或許有他家破人亡的線索,宋承瑾激動之餘,一顆心更是沉入穀底。
渝城乃是龍潭虎穴,他單槍匹馬,又怎能有把握以一當十?
苑苑雖不離不棄地陪伴自己……但她畢竟能力有限,力有不逮。
走投無路之下,他再次想到世上唯一有可能幫助自己的人。
那人漂亮又強大,脾氣雖壞了些,心卻是好的。
話雖如此,宋承瑾同樣不敢奢望楚玉真的會伸出援手。
他曾虧欠她良多,而渝城又如此凶險。
……
但是,她真的來了。
不管怎樣,在這一刻,她真真正正站在了這裡,在渝城的土地上,在他的面前。
哪怕起初
的確有些算計的心思,存著不願交心的城府……可宋承瑾現在充其量,也隻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
君子論跡不論心,哪怕楚玉再嫌棄自己,她確實也冒著生命危險來到了渝城。
事實擺在眼前,他不可能不動容。
於是,他從這一刻開始,終於決定對她坦誠。
“我是宋家的後人,不是什麼無名散修。”
宋承瑾將身世和盤托出。
宋家在江陵也是數得上號的名門望族,本家與旁支加在一起,幾乎等於一個中小宗門的規模,還有幾位化神期修士坐鎮。可饒是如此,也在一夜之間被神秘勢力屠了乾淨,連救援的信號都沒來及發出去。
“現在我知道了。”
宋承瑾的目光中閃爍著仇恨的火焰:“下手的是一批神出鬼沒、極其強大的邪祟。”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偏偏選在我們家?”
說起深埋心底的悲慘過往,他面色慘白,嗓音嘶啞,無助而又絕望。
邪物們似乎是為了一件叫山水圖的東西……可那又是何物?
倘若想報仇,又該去哪裡找到它們?
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那個金手指一大堆,自戀心機又欠揍的古早文男主。
而是一個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至親的可憐之人。
宋承瑾由衷地期待:此次渝城之旅,能解開他心中所有所有的疑惑。
楚玉偏過頭,移開視線。
看在逝者的份上,她難得沒有出言嘲諷。
怎麼說呢。
或許是她現在也叫“楚玉”,因此,她有些同情那個一無所知的原文女主。
原來的“楚玉”什麼也不知道,不知道宋承瑾與白苑苑深深的羈絆,不知道他身上所背負的使命與仇恨——她隻是單純普通的喜歡上了一個人,卻要被一次次利用然後放棄,像唐僧取經一樣曆經九九八十一難,才能真正一點點走進所愛之人的心。
或許最後真的能終成眷屬,沒有人還會在乎宋承瑾曾經欺騙過她。
但這段感情的開始……原本就是權衡利弊。
她絲毫沒有被宋承瑾的真誠坦白所打動——事實上,保持沉默已是她此時此刻最大的溫柔。
看著腦中瘋漲10點的好感度,楚玉毫無波動地將它們全部變成靈石。
放眼周圍的隊友,顯然隻有她一個人沒被這番話震撼到。
小白花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抬起臉。
“阿瑾……你在說什麼呀?”
“姐姐,楚姑娘幫了我們這麼多,我們也理應誠意些。”
宋承瑾安慰她:“他們是可信之人,你也發現了吧。”
“……”
白苑苑定定地看著宋承瑾,緩緩道了聲:“是。”
“阿瑾命苦,先前隻與我二人相依為命。”
白苑苑細聲說:“我們一起從江陵來到中州,經曆過無數艱難困苦,如今有楚姑娘與仙君幫忙
,我也能放心了。”
她一點也不像放心的樣子?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偏偏宋承瑾還未發現不對。
他殷切地望著楚玉,似乎想得到她的回應。
楚玉:“?”
不是,看她乾嘛。
楚玉不解地歪頭,與宋承瑾大眼瞪小眼。
小白花看起來都快要哭了,真的不去安慰一下?
她的沉默在宋承瑾愈加火熱的視線裡一點點破碎,忍不住要口出惡言。
“感動就拿出誠意,隻告訴我你的身世算什麼。”
楚玉拉著身旁的仙君:“天下第一劍的徒弟、以及他的身外化身親自和你合作闖蕩渝城,你打算給多少組隊費?”
宋承瑾回答地毫不猶豫:“姑娘儘管開口,我……”
“你都能厚著臉皮賒賬對不對。”
楚玉體貼地幫他說出意圖:“所謂債多不壓身,死豬不怕開水燙,我都懂的。”
宋承瑾已經習慣了她的脾氣,虛心問道:
“不如這樣,我們一路上遇到的寶物,都歸姑娘所有……這樣行嗎?”
哦,那應該也包括山水圖。
約定好協議,又簽下十萬靈石的欠條後,楚玉抬起頭,發現殷晚辭正用一種可以稱之為冷漠的目光,注視著正在簽訂契約的男主。
淺色瞳孔一片寒涼,不知看了多久。
“你叫宋承瑾吧。”
他突然開口。
“是。”
宋承瑾不敢大意,連忙行禮。
“你剛剛說,自己是宋家之人。”
殷晚辭緩緩抬起眼,嗓音如同飄揚的風雪,仿佛能澆滅渝城經久不息的熱浪。
楚玉隱約猜到師尊要說什麼。
她驚訝地轉過身,看著那個一襲白衣的仙君。
她剛剛在腦中吐槽過:按照劇情,當“楚玉”和宋承瑾的感情走上正軌時,沒有人還會在意,他們有個不那麼美好的開始。
……
不,不是沒有人。
至少,她的師尊在乎。
果然,殷晚辭看向她時,冰冷的眼神添了幾分憂慮,還有憐惜。
他輕輕開口。
“所以,你從來沒有親自告訴過昭昭,你的真實身份。”
“你心中所想的,一直都是利用她,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