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未亮,已有靈雀不間斷地叩著她的窗台。
“嘰嘰,嘰嘰嘰!”
楚玉從被窩裡探出腦袋,摸索著打開窗,讓外面快要凍僵了的傻鳥進來。
昨天睡得晚,她還想再多躺會兒。
一人一鳥休憩到日上三竿,楚玉打開靈雀帶來的字條——果然是宋承瑾的道歉信,一筆一畫寫得還挺認真。
楚玉無動於衷,甚至打了個哈欠。
至於信裡說的“會親自登門向楚姑娘致歉”,她也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最近靈石比較寬裕,她懶得下山見他。
像往常一樣洗漱完畢,準備去庭院中練劍時,卻發現梨樹下已然佇立著一道淺青色身影。
殷晚辭安靜地擺弄著樹上剛長出來的新芽,有隻白色的小鳥撲扇著翅膀,停在他的指尖。
他回過頭,疏淡一笑:“昭昭,你醒了。”
師尊很少來到她的小樓前,怎麼難得來一次,就親眼目睹了她賴床到中午的實況。
楚玉鎮定地打完招呼,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更隨意些:“師尊來了多久啦?”
“三個時辰。”
“……”
很好,這就是傳說的幸運buff吧,楚玉破罐破摔地想著。
曾經上學時就是這樣,她逃哪節課,哪節課的老師必點名,沒想到都穿越了,還能再次遇到異曲同工的苦惱。
好在殷晚辭倒沒有在意這個。
一早來到這裡,也並非是為了督促小徒弟修行。
正午的陽光透過樹葉,在他的側臉留下斑駁光斑,他不太適應地微微蹙眉,用一種欲言又止的眼神嚴肅地望著小樓前的少女。
“徒弟,你過來。”
楚玉與師尊相處多年,對方一直是清冷溫和的。
現在被這種眼神看著,她不禁想到了現代的教導主任。
刻在DNA裡的記憶讓她不由地挺直脊背,非常乖巧地走上前:
“怎麼啦師尊,發生什麼事了麼?”
殷晚辭這次回答得很快。
想必在這三個時辰裡,他已經反複組織了多次語言。
“淩雪峰下來了客人。”
他語氣平靜:“就在今早。”
“嗯嗯,然後呢。”
“他是來找你的。”
殷晚辭微頓了頓,補充道:“那位宋姓男修。”
楚玉歪頭,想到早上靈雀寄來的信:“我知道,他好像是來和我道歉的。”
“你是如何想的呢。”
“我不會輕易原諒他。”
想到金手指們,楚玉興奮地雙眼放光:“至少也要——”
她輕咳一聲,收斂住心情:“師尊,我知道他有他的苦衷,可我昨天確實很失望。”
殷晚辭靜靜聽她說完:“他有何苦衷。”
“信上說,是他姐姐出了事。”
楚玉垂下眼,幽幽道:“也不是不能理解啦,畢竟和出去玩相比,還是彆人的性命更要緊吧。”
宋承瑾德行有虧,但畢竟禍不及外人。
殷晚辭沒有出言反駁。
“昭昭現在也長大了,有些事情,為師想和你聊一聊。”
他輕歎一聲,認真看著她的眼睛:“若是日後有相似的事情發生,你可知他是否還會再次拋下你。”
“此次攸關他人安危,那便罷了……但若是以後,你也處於危險之中呢?”
殷晚辭表情平淡:“他能做到在你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在你的身邊嗎?”
……當然不會啦。
楚玉想。
縱觀原劇情,在前期很長一段時間裡,宋承瑾的心中,隻有與他生死與共過的白苑苑才是“自己人”。
而捧出一顆心,跌跌撞撞遞給他的原主,終究也隻是“外人”。
楚玉實話實說:“我覺得他做不到。”
“……”
殷晚辭陷入靜默,良久,才輕輕開口。
“我希望我的徒弟所心儀的男子,是一個真誠的人。”
他面無表情:“你幫了他這麼多,他有告訴過你,他的具體來曆嗎。”
楚玉搖搖頭。
為了不讓師尊擔心,她誠實道:“其實,我沒有心儀他啦。”
殷晚辭對她的話持保留意見。
並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徒弟,而是這個年紀的少女,懵懵懂懂,情竇初開。
或許,她自己都還不清楚,是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說來情之一字,就連仙君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他隻見過旁人的愛情故事,最近的便是掌門師兄的兒子——他的師侄曾為一名半妖少女,在大殿外長跪不起。
積雪沒過膝蓋,少年的手掌被戒尺打得血肉模糊,卻還咬著牙向路過之人苦苦哀求。
殷晚辭路過他時,他染血的手抓住他的衣擺,已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顫抖著祈求仙君垂憐,救救那隻遠在妖魔澗的小妖。
……
他不懂。
但若如此痛徹心扉的人是他的徒弟。
他會心疼。
*
楚玉果然如師尊所期待的那樣,連續一周都沒有走下淩雪峰。
到了第八天,她認為差不多可以解除警報——畢竟按照原劇情,宋承瑾這個時候主要還是忙著照顧他的白月光。
怎料剛一下山,便偶遇在淩雪峰下蹲點的男主。
“楚姑娘,對不起。”
宋承瑾一瘸一拐上前,低下頭賠罪:“明明是想向你道謝……我卻失約了,真的很抱歉。”
“知道就好,走開走開。”
楚玉揮揮手打發他,宋承瑾卻還不想走。
“這是近日所攢的靈石,共有一千二百塊。”
他遞上一隻儲物袋,羞愧道:“暫時無法報答姑娘的恩情,隻能先還一些欠下的債了。”
這次她沒拒絕,誰會和靈石過不去。
這些靈石都是宋承瑾製作一次性符籙,再拿去販賣的收入。
作為男主,他是有些副業在身上的,隻是先前賺來的靈石都花在了替白月光治病上,自然沒攢下多少積蓄。
見少女收下靈石,宋承瑾稍稍放心了些,繼續拿出一隻小香包遞給她。
“什麼玩意兒。”
楚玉嫌棄:“我才不要。”
“……”
宋承瑾扯扯嘴角:“這是阿姐特地給你繡的,她也很感激你。”
“感謝我就送我一些好點的東西呀。”
楚玉疑惑道:“你們家送禮都不講投其所好的嘛?”
想到阿姐拖著病體繡了快半個月,宋承瑾來賠罪時的歉意消了大半。
“哦,敢問楚姑娘喜歡什麼?”
“那可太多了。”
楚玉掰著手指數給他聽:“我喜歡離火珠拚的擺件,避水珠做的發簪,鮫絲裙子,赤錦鳥的羽毛織成的大氅……啊對了,我還喜歡靈石,最好是極品的那種。”
這裡面的每一個都不是凡品,最差的也是地階靈寶。
宋承瑾越聽越覺得誇張,終於意識到對方就是在沒事找事。
“你可以生我的氣,畢竟是我言而無信。”
他攥著香包,低聲道:“還望不要遷怒我姐姐,那天她身體壞成那樣,還勸我去陪你看燈……。”
“哦哦。”
楚玉認真地問:“那你姐姐現在怎麼樣了,要不要給她找個醫修看看?”
“……”
宋承瑾做好了繼續被刁難的準備,聽到這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楚姑娘,你……”
“我怎麼啦。”楚玉臉上的神情可以用人畜無害來形容。
“她不是身體不好嘛,我也很擔心呀。”
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女竟會說出這樣關心人的話。
宋承瑾一時語塞,喃喃地道了句:“多謝。”
“出診費還是要結的噢。”
楚玉提醒他:“不能讓江醫修白跑一趟。”
江醫修是倚瀾宗最好的醫生,一般人就算想請也請不動。
沒想到,看起來不通人情的少女,竟再次出手幫了他們。
宋承瑾的感激不由添了幾分真切。
楚姑娘雖是任性了些,可心也確實好。
【滴:宋承瑾的好感度上升1點。】
善良的楚玉揣著包包裡的靈石們,好心情地繞開金主,禦劍飛下山崖。
原書並未刻畫白苑苑的心路曆程,因此,她的形象一直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可憐。
一開始,楚玉並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冤有頭債有主,儘管原主的血淚史大半和白苑苑有關,但歸根結底,還是宋承瑾在兩個女人中搖擺不定的問題。
如今身在這段狗血劇情中,當然要防範於未然,將危險物品妥善處理。
就先淺淺試探一下吧,她想。
看看到底是小白花,還是小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