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回來了 我那柔弱無助的徒弟啊……(1 / 1)

厚重的黑色長劍在宗主手中翻轉,重重插入地面。兩條看不見的土線拔地而起,眨眼便蔓延到了楚傲天腳下。密密麻麻的土刺荊棘轟然長出,豎成一片高至頂端的尖刺叢林,攔在楚傲天面前。

楚傲天隨意一瞥,視若無物般繼續往前。他周身仿佛有一片不可入侵的禁域,那些猙獰尖刺在他經過時,如雪花遇火,被細碎如刀的氣流悉數絞成齏粉。還有一部分靈力順著來源,針紮般蔓延回去。宗主全身一震,頓時一口血湧到喉口,又強行咽下。

或許是不想把這處站滿了人的大殿,變成屠殺現場。兩個高階修士的交鋒,遠沒有一些小輩想象中那麼激烈,反倒平淡如水——沒等看出什麼,宗主已然僵在原地、面色蒼白,楚傲天則抱著他們的沈師兄出了大殿。

劍靈剛從本命空間摸了塊新瓜,沒等想好是挖瓤還是切塊,事情已經結束了。

劍靈沉默了一下,遠遠看著那位中年外表、面目威嚴,怎麼看都像一方大佬的宗主:“……就這?”

簡短而坦然的一句話,讓沈映宵都替這位曾經的宗主臉紅。

好歹也是師出同門,他勉強幫忙解釋了一下:“楚霸天畢竟是名義上的當世第一,總得有點東西,才對得起他這……嗯,這氣勢恢宏的名字。”

劍靈:“……”

沈映宵見它沉默不語:“怎麼了?”

劍靈:“主人,有一句話我早便想說了……”

沈映宵:“但說無妨。”

劍靈:“人家明明叫楚傲天。”

“……”沈映宵,“差不多,差不多。”

……

出了氣氛壓抑的大殿,抬眼遠眺一望無際的長空,沈映宵心中一鬆。

但當視線微偏,落在頭頂那人的臉上時,沈映宵的心情值,又默默降低回了原位。

——明明同樣是天資超絕之人,可面前這位楚宗主,身上卻缺了些氣運之子該有的氣魄。

反倒是小師弟那個孽徒,雖然沈映宵對他意見很大,可細想起來,仍比這位楚宗主勝出不少。可惜小師弟常年不在宗中,此刻也正不知正在何方雲遊,否則若他跟這楚傲天打上一架,一決高下,想必場面會十分精彩。

不過此時不是亂想這些的時候。

眼見楚傲天繞開大陣,趕往宗門出口,沈映宵輕聲開口:“結侶一事是我沒有考慮周全,對不住您。楚宗主日後若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事,儘管吩咐。”

言外之意是,這一次就算了。

至於答應的“幫忙”,他不信楚傲天肯當眾說出“那就幫忙把你的修為給我吧”這種話。

楚傲天果然沒提這一茬,隻是垂眸看了過來。

和平時的疏離語氣不同,此時沈映宵的嗓音因渾身無力而被迫放緩,聽上去倒有了幾分難得的柔和,勾得人心癢。

這麼想著,楚傲天抓住那隻推拒他的手,擺弄寵物似的,隨意握了一下。

“……”

沈映宵眼角一跳,險些沒能控製住表情。他想起這裡還在天行宗宗門大陣的範圍之中,閉眼忍了又忍,才沒把存在本命空間裡的分身放出來揍人。

不過,沈映宵默默想:自家宗主的脾氣,何時變得這麼好了?

受了剛才那種屈辱,竟至今沒開宗門的絕殺大陣,這著實和宗主平日裡的形象有些不符——難不成是因為宗主過於讚同那個“結侶送修為”的好主意,決定丟點面子賺點實惠,順水推舟,把他送給楚傲天?

見沈映宵的目光遠遠落向宗門大殿,楚傲天會錯了意。

他撚起沈映宵一縷發絲,語氣似是憐惜:“他們這麼對你,你竟還要留在宗門?”

沈映宵回過神,算了算離山門的距離,敷衍道:“我也想跟你走,可這裡畢竟是我師門,是養我至今的地方,怎能背叛。”

楚傲天笑了:“古板。”

“……”沈映宵見他聽不懂似的,隻好明示,“還請楚宗主放我下來。”

楚傲天深深看了他一眼,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你經脈傷成這樣,若不儘快治療,後患無窮。我恰巧認識一位醫仙穀的朋友——穀中醫修生死人肉白骨,治一個你,不在話下。待你傷勢養好,我才能放心送你回來。”

“醫仙穀的朋友?”沈映宵有些無奈,“那楚宗主可知,剛才我身邊那位被你遠遠彈出去的師弟,便是醫仙穀的少穀主。你確定你那位醫修朋友,今後還願治你?”

楚傲天語氣不變:“的確聽說過你們朗月峰和醫仙穀關係密切,沒想到今日竟能遇見少穀主。早知如此,剛才應該邀請他也來我宗門坐一坐。”

沈映宵:“?”

您還挺樂觀。不怕師弟給你平靜的生活加點毒料?

……

好在楚宗主隻是嘴上說了說,並沒有真的折回去邀請梅文鶴。

雖然額外帶了個行動不便的人,雖然為了避免跟空中大陣糾纏、楚傲天並未禦劍,但他畢竟修為超絕,眨眼便已跨過半個宗門,行至山門之外。

到了這,便已徹底離開了天行宗宗門大陣的範圍。

楚傲天仰頭望了一眼天空,撚起劍訣,長劍裹著靈力飛起,平平架在身前。

他心情極好,抱玩具似的顛了顛懷裡抓來的人,便要踏至劍上:“莫急,這便帶你回去。”

“你要帶誰回去?”

微涼語聲不知從何而來。下一瞬,一道璀璨劍光從天而降,重重撞在那把飛劍上。

轟然巨響,楚傲天劍上的靈力儘散。長劍光澤頓失,下墜插入泥土當中。而那落下的冰寒靈力則拐了道彎,勢頭未減,蘊著凜冽殺意,直奔楚傲天而來。

楚傲天一仰身體,與劍光擦肩而過。

再直起身時,就見面前多了一個人。

從天而落的劍修白衣翩然,一頭青絲散在背後,隨著波動的靈力徐徐飛舞。他眉心蘊著一抹寸許長的冰藍劍光,周身寒氣極冷,偏偏神色又是平靜溫和的。

可看上去再平靜,也掩蓋不了劍尖那一抹凜冽的殺意,以及看向楚傲天時,眼底暗藏的冰寒。

……

淩塵在外遊曆,冷不丁聽到大弟子的婚訊。匆匆趕回便見自己的徒弟一身是血,被人隨意抱在懷裡。

他劍尖轉動,眸光如水,落在楚傲天身上時,那水又仿佛凝結成冰,冷得像要將人洞穿。

沈映宵怔住了,直勾勾著這個久未謀面的人:“……師尊?”

楚傲天也回過神,若有所思。他記得沈映宵這位師尊也是仙靈之體,隻是強大到讓人想不起他的體質。而淩塵有一陣子沒出現了,如今突然現身,修為卻竟然又進了一步。

兩人也曾有過幾面之緣,楚傲天打了聲招呼:“原來是淩……”

話音未落,劍光驚起,直奔他喉間——對方似乎根本沒有同他寒暄的打算。

楚傲天心裡微沉,腳下一踏便召出一層層細密風牆。肉眼難辨的風刃高速攪動,仿佛能碾碎一切。可淩塵的劍卻不像宗主的那些尖刺一樣脆弱,一往無前,破空而來。

楚傲天隻能避其鋒芒,他想閃身往上,上空卻不知何時也被封住,最後隻能疾步飛退,一直被逼回天行宗地界,才堪堪止步。

這位“天下第一”喘息微亂,眼中多了些被冒犯的薄怒。他抬手招過自己的劍,有劍這種媒介在,厚重的靈力才總算有了出口。

淩塵見狀,抬手撚了個訣,眸底漸漸染上清光,儼然也已認真了。

兩人遙相而立,戰意勃發——

然後被沈映宵一口血澆滅。

“咳咳咳咳咳——”

先前在大殿上吐血,還多少有點自己操作的成分。

可這會兒,沈映宵是真的受不了了。

兩個合體期打在一起,全然不顧他一個小小元嬰的死活。雖然淩塵和楚傲天好像各自都收了力,可沈映霄現在經脈俱斷,身體早就不像先前那麼扛打,即便隻是微小的餘波掠過,也讓他像被車輪碾了似的難受。

淩塵沒想到他身體竟差到這種地步,長劍一頓,撤掉了壓在楚傲天身上的靈力。

沈映宵隨之壓力頓減。

楚傲天見狀便也收了力。他一手持劍,一手攬著人,遠遠望著一身寒意的淩塵,又瞥了一眼腳下的宗門大陣,眉心微皺。

衡量片刻,他忽然一抬手,把沈映宵遠遠拋了過去。

淩塵舉步上前,靈力一托,讓人平穩落入他懷中。

有些冰冷卻異常熟悉的靈力,瞬間將沈映宵包裹。等回過神,沈映宵才發現自己已經牢牢攥住了淩塵的衣襟,師尊那身總是整潔乾淨的衣衫,被他扯得有些淩亂。

劍靈聽到外面熱鬨,悠悠飄出來想要圍觀。

才睜眼就看到這幅場景,它頓時小臉一紅:“雖然這位仙人確實好看,但才剛見面你就扯人家衣服……要、要扯就扯的徹底些!這樣連領口都沒散開,敢做不敢當,有什麼意思!”

沈映宵:“……?”

你才扯人家衣服,你全家都扯彆人衣服。

區區一把劍居然還敢耍流氓,出息了你。

他冷酷地將劍靈關回神識當中。

然後縮回手,乖巧垂眸,靠在淩塵身前,低低喚了一聲遮掩尷尬:“師尊。”

淩塵應了,凝眸看著他,心中覺得不對。

以前徒弟艱苦修行,再苦再累也從沒表露出一絲,如今卻忽然克製不住地流露出這副依賴模樣……

自己離開的這些日子,他到底經曆了什麼?

電光石火間,也不知想到哪裡去了,淩塵回頭看向楚傲天,同時他抬起手,沉默地重新握住了劍柄。

……

身後。

楚傲天扔下人正要走,冷不丁渾身微寒,直覺突兀預警。

他的本能先於理智,倏地橫身閃開。幾乎同時,頸側一抹劍光橫過,鋒銳森寒。

楚傲天臉色不太好看,握劍回身。

明明他閃得那樣快,可脖子上卻還是多了一道微小細口。抬手去摸時,一縷血絲順著脖頸,緩緩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