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逃到林裡的可憐皇帝(37)(1 / 1)

宋吟心想做壞事的下場大概就是如此,他解釋不了自己為什麼深更半夜會出現在這裡,隻能聽蘭濯池的話,要抬腿就抬腿,要趴過去就趴過去,而蘭濯池也發了狠,次次把他顛得差點掉下床。

天邊漸漸泛起白,蘭濯池垂眸看了眼趴在他肩上有氣無力擦眼淚的宋吟,加重摟抱的力氣,隻覺得自己真的要栽在這個人身上,他揉了下宋吟的後腦:“陛下,我愛你……”

宋吟還沒恢複聽力,加之蘭濯池聲音太啞,他一個字都沒聽到,也沒有心思去問,心想恐怕又是那些不入流的話。他攥緊蘭濯池的肩膀,抬起半點眼皮問道:【係統,蘭濯池的毒解了嗎?】

前晚在宮牆上,係統告訴宋吟蘭濯池服下的毒並不是無藥可救,隻要他能拉得下臉,肯和蘭濯池歡愛,次數多了慢慢就能解。

係統和他解釋,這種毒能在做那種事時轉移到另一方身上,他得益於是外來的靈魂,毒性對他無效,最後又勸他,蘭濯池是帝王之軀,就算現在不找人以後肯定也缺不了,他不用費勁心思去解。

宋吟不懷疑蘭濯池以後可能會有三妻六妾,毒性也會自然而然解開,但那樣一來,恐怕會丟好幾條性命,所以思來想去,他這具外來的身體是最合適的……

宋吟吸了口氣,慢慢感覺自己活了過來,在黑暗中一點點伸手去摸索桌上的水,還沒摸到,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低啞的聲音:“陛下,我娶了你怎麼樣?”

宋吟差點失手打翻杯子,一瞬間以為今晚吃的蘑菇其實是能致幻的毒蘑,不然怎麼會聽到這麼瘋的話,他慢慢看向蘭濯池有些發亮的黑眸,一言難儘道:“你瘋了吧?”

杯子滾在地上的動靜有些刺耳,但蘭濯池一眼沒去看,隻漫不經心捉住宋吟的手摸了摸:“沒瘋,我很認真。”

宋吟把手抽回來,表情更加複雜,他剛才還擔心蘭濯池會追問他這幾晚的輕薄意欲何為,現在蘭濯池不問,說起娶不娶的瘋話,他反而覺得要是蘭濯池問他就好了:“你是皇帝,娶個男子像什麼話?”

蘭濯池眉眼淩厲,但不見人的時候大多都顯得很無害,他勾唇若有似無一笑:“那就不當皇帝了,等我帶兵滅了大靖,就把皇位轉給靳王,靳王性子仁厚,為人單純,在治國上造詣也不淺,他當皇帝很合適……陛下這麼看我做什麼,我原本就不想當皇帝,更不想立後宮,真讓我當,恐怕會沒有後代。”

宋吟一把拍開他又要伸過來的手:“胡說什麼!你鬨了那麼大動靜登基,沒兩天就轉給彆人,當朝廷是遊戲嗎,小心那些大臣剝了你的皮。”

屋內點了香爐,壺頂幽幽飄出來的白霧被宋吟拍出的風弄散了一瞬,而蘭濯池聽到他的話後,抿唇沒再言語。

蘭濯池是在想怎麼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順利把皇位轉讓給靳王,他一思考就忘了說話,宋吟皺眉罵完,發現蘭濯池坐在那裡一聲不吭,頓時以為是自己說得太過。

但那些都是事實,宋吟有必要讓蘭濯池知道。

宋吟轉過頭見蘭濯池還是那副垂頭搭眼的樣,默默無言了一瞬。

思索過後宋吟決定說點彆的轉移兩人注意力,他攥了一下手指,猶猶豫豫道:“我們家鄉兩個男人是不能結婚的。”

蘭濯池隻是在腦子裡想,並不入神,宋吟一開口他就聽到了:“嗯?”

我們家鄉這個詞有些怪異,但蘭濯池似乎能聽明白,宋吟說的家鄉並不是指大靖,也不是指北燕,不是指這片陸地上的任何一片土地,很可能遊走在他所不知道的世界之外。

蘭濯池愣過後便笑了起來,捉住宋吟溫熱的手腕,把人拽到懷裡舒舒服服抱著,下巴也墊在他碰多少次都甘之如飴的頸窩裡:“你們家鄉是什麼樣的?”

宋吟對這個姿勢天然抗拒,蘭濯池第一次這樣抱住他時,他一副拳打腳踢怎麼也不配合的模樣,但現在多少有些自暴自棄了,他掙紮一下發現掙脫不了,隻能麻木不動:“我們那裡結婚不用八抬大轎,隻用去一個叫民政局的地方領一個本子,之後再擺宴請親朋好友……”

宋吟嘟嘟囔囔給蘭濯池講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蘭濯池沒什麼實感,但挺喜歡他那嘟囔勁兒L,垂眼聽著偶爾應一聲。

後面不知過了多久,宋吟有些講累了,迷迷糊糊閉上了眼,他滑到枕頭上蹭一蹭準備睡過去時,一側忽然傳來很細微的聲音,不知是誰在講話:“陛下,等過幾天我送你一樣禮物。”

……

登基以後這一整周的時間蘭濯池都抽不開身,白天基本都要處理政務,分不出空閒去找於膠憐,蘭濯池很煩,多次說自己不乾了,搞得靳王心驚肉跳,讓他在大臣面前千萬彆這麼抱怨。

宋吟要比他悠閒太多,皇宮沒有好逛的,他在大靖每天都看,不愛待,一睡醒就往雪山上跑。

北燕的土地隻適合種一些能在寒冬存活的頑強樹木,偶爾會種一些叫冬荷的花,開出來是純紅的,形狀像荷花,花瓣一片接一片,開在北燕有一種彆樣的風情。

宋吟每天都去,和那裡的居民打成了一團,那些人粗壯豪放,大概是沒見過宋吟這樣冰雕玉琢的人,特彆喜歡他,總拉他一起在山上玩。

宋吟瞧一切都很新鮮,經常不知不覺玩過頭,晚上也在這裡吃過飯之後才回去,蘭濯池已經慢慢有了怨言,宋吟就騙他說每晚他都很早回來,反正蘭濯池閒下來的時候比他更晚,也不知道。

誰知道有一晚蘭濯池用半天時間處理完所有事,晚上早早在宮門口守株待兔,一逮逮了個準,後來宋吟就老實了點,知道在沒天黑之前回來了。

蘭濯池這些天很忙,守了宋吟一次,後面就經常忙得見不著人。

除了政務上的事,似乎還有彆的,彆說是宋吟,和蘭濯池親近一些的大臣都不知道皇上最近在做什麼,隻有鮮少的人看到過幾次靳王和皇上手裡包著鼓鼓囊囊的東西往後院的水池邊跑。

往後的很多年每當靳王想起這幾天,總會唏噓不已,那是在這個時代尤其是宮闈之間堪稱禁忌的喜歡,但偏偏

蘭濯池做得很熱烈,也不怕被任何人發現。

當然,如今的靳王還不知道蘭濯池要轉位的事,他這天在蘭濯池這裡吃完飯,想起這幾天聽到的一些流言碎語,想了想還是道:“阿蘭,再過一月就要采選,你有沒有想過暫時讓於小公子先住在靳王府?”

蘭濯池正在桌前翻看大靖和北燕之間的地圖,如果要攻打大靖,那麼就要擬定多條計劃。他想把屬於於膠憐的東西全都還給於膠憐,所以每走一步都要慎之又慎,他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聽到靳王吞吞吐吐的話,抬眼掃了他一下。

靳王不知道他在乾嘛,但蘭濯池一般都不讓他管自己閒事,於是也沒有自討沒趣去看,他道:“這幾天於小公子都住在寢殿和你一同吃飯,有些大臣私下早已經揣測你是不是有龍陽之好,況且於小公子很漂亮,住在宮裡到底不安全,你知道每年有多少閹人偷食嗎?”

蘭濯池翻著地圖:“他是很漂亮。”

靳王靜默一瞬:“我這段話的重點是,為了於小公子的安全和名聲,應該讓他去彆處住,或者在城中購置一座府邸也不錯。而且阿蘭,你剛上位,不要被彆人抓住把柄。”

蘭濯池終於把視線從地圖上移開,他無所謂地笑笑:“不用擔心,我都會處理好。”

這幾天蘭濯池總像是有事瞞著,靳王猜不出來,難免有些為他憂心。不過蘭濯池都這樣說了,他也不好多說,眼見蘭濯池站起來朝外面走,他心領神會地站起來跟上。

今晚那東西就能做成了。

就差一點點,得趕快做完。

但蘭濯池剛將門推開,還沒從殿裡走出去,外面就走來一個身影。

宋吟臉色有些蒼白,呼吸清淺悠慢,似乎走兩步路都很勉強,他見蘭濯池走出來,愣了一下就上去揪住蘭濯池的衣袖,小聲道:“蘭濯池,我有話跟你說。”

蘭濯池也有東西讓宋吟看,但不急於這一時,他還沒做好:“晚點成不?乖,等會我來找你。”

宋吟很固執:“不行。”

蘭濯池不是第一次被宋吟堵,但人性本賤,宋吟越是這樣他越是看著可愛,他伸手捧住宋吟的臉,將兩邊的肉亂七八糟揉了一通,最後對著臉頰紅紅眼神懵懵的宋吟哄道:“很重要的話?”

是比很重要程度還要再嚴重一點的話。

宋吟正欲說什麼,一邊的操心老媽子靳王已經被蘭濯池的舉動嚇得魂飛魄散,宮裡有那麼多眼目,蘭濯池也不怕被彆人看去!

靳王飛快拽住蘭濯池,一邊拽著飛速往前走,一邊回頭朗聲道:“於小公子,你先在殿裡等著!我們馬上就過來,半個時辰,不……半柱香時間我們就回來!”

北燕人身強體壯,連冬天都要袒露胸膛,身體素質不是一般強,靳王一溜煙就帶著蘭濯池跑沒了影,於是也就錯過了後方盯著他們遠去、神色異常複雜的宋吟。

靳王先去馬車裡掏出一箱東西抱在懷裡,再神神秘秘跑到了後院的江邊,遞給蘭濯池:“喏。”

濯池將箱子打開,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用一根長杆挑起,再放到遠處的池面上:“你覺得他會喜歡嗎?”

北燕的冬天很冷,池面結了厚厚一層冰,踩上去用力跳都不見得會塌。

此時江面上放滿了一盞盞祈福燈。

在大靖的時候,蘭濯池是想帶於膠憐去看祈福燈的,大靖沒那麼冷,這個時候還有些水沒被凍住,有些百姓就愛去江邊放祈福燈,隻要在街邊買一盞就能放下去,看他在水面上飄飄搖搖,帶著心願飄至遠方。

可惜沒看成。

蘭濯池記得答應於膠憐的每一句話,不想食言,但北燕太冷了,想找到一面沒被凍住的湖,要往南走很遠很遠,他不想讓於膠憐等太久。

所以就在皇宮吧,就在他小時候長大的地方,給於膠憐放一池的祈福燈……

靳王聞言看向前面的水池,這一池子有多大呢,大到叫上所有宮女往進倒水都要倒很久才能倒滿,他看著滿池的祈福燈,如實道:“應該沒人會不喜歡吧。”

蘭濯池緊繃的身形鬆了鬆,他似笑非笑:“你知道我為什麼從小就願意和你來往嗎?”

靳王一聽頓覺驚訝,阿蘭之前可從沒說過這麼直白的話,他扭了扭身軀一個勁瞎害臊:“因為什麼?”

蘭濯池一陣見血道:“因為你懂事,知道說我愛聽的話。”

靳王:“……”

想起於膠憐還有話要說,蘭濯池沒浪費時間,他挑起長杆一盞一盞點燃燈芯。

其實本來不該做這麼久的,可北燕的水一年到頭結封,沒幾家店賣這種能飄在水上的祈福燈,他多跑了幾家店,所以耽誤到現在才湊齊滿池子的量。

天色已晚,除他們一人外無一人的後院裡,結冰的池面一盞一盞亮起暖黃的燈,刹那間仿佛整個世界都燦如白晝。

在以雪白為底色的北燕,很難看到這樣的盛景,璀璨至極,溫暖至極,靳王看著看著竟看傻了眼,在旁很不沉穩地哇了一聲。

蘭濯池的眼底晃開一抹抹的暖黃,臉上難得多出了一些笑意,一片片跳躍的光打在衣服、肩頭、發絲上,那縈繞的殺伐之氣也因此消融不少。可見人開心起來很容易,蘭濯池抬眼看向天邊,突然有了很多的盼頭。

如果舉頭三尺真的有神明,他一盼能和那個人長長久久,一盼對方平平安安。

他殺了太多人,倘若這輩子不能善終,也想為那個人求得一個好的結局。

蘭濯池低聲道:“說起來,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麼……”

靳王聽到了,在一邊搭話:“誰的真名?”

蘭濯池搖了搖頭,在靳王一頭霧水的表情中說了一聲走吧。

不管他叫什麼都好,也不管他到底從哪裡來,什麼都無所謂,隻要往後能一直在身邊,其他都不重要。

蘭濯池其實不是一個很有生活熱情的人,他在義莊的每一天都渾渾噩噩,隻是外人看不大出來。可現在不同,他有太多事要做,有太多目標要達成。

他都想好了,要一步步規劃,讓大靖重新屬於於膠憐,再扶持靳王當上皇帝,完善好一切,再跟著於膠憐回到大靖。可蘭濯池不知道的是,人的一生有很多意外,並且每一個都來得氣勢洶洶讓人沒有緩衝之地。

在蘭濯池剛走出後院準備和靳王一起去叫於膠憐時,突然有個奴才上前稟報:“陛,陛下……”

蘭濯池認出這是他讓跟在於膠憐伺候的奴才,見對方滿頭大汗,忍不住皺緊了眉:“慌慌張張的做什麼?!”

奴才六神無主,幾乎說一個字打一個磕巴:“陛,陛下,於小,小公子他……”

蘭濯池控製不住地暴怒:“快說!”

奴才見蘭濯池身邊的靳王打了一個催促的眼神,不敢再支支吾吾,砰地跪在地上大喊:“陛下,於小公子心疾突發,人……人沒了。”

轟地有東西在心口炸開,蘭濯池沒察覺到自己踉蹌了一下。他不知道用了多久時間才換過那陣突如其來的眩暈,一把撥開跪在地上的奴才,搖搖欲欲朝養心殿奔去。

奴才沒騙人。

一進殿蘭濯池就看到了床上緊閉著雙目的人,眉眼還是那麼漂亮,但是已經沒了生氣。

看,生活就是那麼諷刺,每當以為快好了,馬上就要好了,就會遭到臨頭一棒。

靳王看著床上的人面上難掩驚訝,之前在靳王府一直都很好的,會說會笑會跳,不像有疾病,怎麼就突然去了呢,他僵硬地看向一旁的好友:“阿蘭……”

蘭濯池面無表情:“出去。”

靳王見狀隻好帶著一乾下人退出了養心殿,長歎一口氣,將門掩上。臨關門前他看見蘭濯池像座石雕似的站在那裡,有灼熱的液體從他眼邊滑落,猝不及防地、連本人都沒察覺地,就流了下來。

事實上,宋吟在前幾天的確是一副健康的狀態,他能自己跑到雪山上玩,能一玩玩到晚上才不甘願地跑回來,哪裡有病了的樣子。

但蘭濯池知道於膠憐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一直沒和彆人說過,他其實知道於膠憐來自其他地方。

隻是他有點沒想到,原來對方還是可以走的。

可能他也想家了,所以就不要他了。

蘭濯池伸手握住垂在床邊冰冷的手,呼吸微微顫抖起來。他竭力地閉上眼睛呼了一口氣,突然走了也沒關係,不要他了也沒關係,都沒關係。

我又舍不得怨你。

……

北燕的冬天實在太冷,夜裡一陣呼嘯冷風刮過,池裡的祈福燈明明滅滅地滅了一大半。

一十九年,太子蘭濯池消失若乾年後忽從大靖回燕,將朝廷呼聲最高的大皇子成功射殺後登基,成為北燕最年輕的一代帝王。

七日後,燕帝蘭濯池夜闖大靖將於安清刺死在養心殿,後宣布退位,改換靳王登基。

這件事在北燕掀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議論,但隨著時間流逝,事情已成定局,慢慢也就沒了人說。

有知情的人,親眼目睹那天北燕帝在殿裡長坐了一夜,出殿以後便往南去,之後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