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逃到林裡的可憐皇帝(19)(1 / 1)

宋吟被一隻胳膊夾在腰間上了一層客棧,他臉上浮出了詫異,他以為蘭濯池那麼說是嚇他玩的,原來是來真的啊?

不會吧,假的吧。

宋吟現在挨過巴掌的地方還麻麻地疼,他見後面正在埋頭大吃的食客已經慢慢遠離了視線,樓梯上也一個人都沒有,完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處境。

他真有點傻了,想抬頭瞪蘭濯池,但他目前是一個被撈著肚子夾在身側的姿勢,一雙胳膊一雙腿都往地上垂著,彆說抬起腦袋,他連說話都有點困難。

蘭濯池說要把他扇腫,他是相信的,蘭濯池一個人經營那麼大的義莊,一天天做撈屍生意,就這麼踏踏實實走到了今天,手勁大到說不定能把一棵樹舉起來。

轉眼就到一層,宋吟想通自己要進了房間那就真沒好果子吃了,他手腳並用地在蘭濯池的臂彎裡撲騰,一隻手一會擦過蘭濯池的臉,一會擦過蘭濯池的脖子。

蘭濯池臉色難看,他手臂夾緊,將鬨騰的人一把扣住。

宋吟見他們路過一間房,門上的紗窗映出一個影子,他憑借對方的身形和一些特征認出來是陸卿塵,手腳努力伸長撲騰,把陸卿塵的房間踹開了。

蘭濯池:“……”

陸卿塵沒有鎖門,他將屋裡的東西都打點好,正準備過來關上門閂,面前的那一扇實木忽然自發地往兩邊打開。

他及時向後退一步沒有被禍及,站在門口,面色沒有波瀾地和門外的兩人對視。

蘭濯池撈著人額角凸出了青筋,他心裡燃起兩把火,一把是因為於膠憐管不住本性,另一把是因為於膠憐騙了他還不打算老實受罰的態度,兩把火一起燒成熊熊烈火。

他垂下眼皮,手掌再次往那兩片肉上揮。

於膠憐卻在前一刻趁他鬆懈時從他胳膊和腰側的夾層中跳了下來,站穩後喘了兩口氣,又擦了一下臉,抬頭露出翹鼻子大眼睛瞪他。

還好意思瞪,他冷聲:“陛下瞪什麼,是氣自己正好被我抓到,沒來得及發展新情夫?”

於膠憐還瞪:“你不把彆人的話聽完就判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剛才隻是不小心撞灑了那個食客的湯,我在找帕巾,你彆那麼敏感。”

我敏感,我敏感不是因為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怎麼相信你,我隻能相信自己看到的。

於膠憐開始解釋。

蘭濯池聽於膠憐從吃飯時開始講起,講到自己吃完後如何挪開椅子往後退,又是如何撞上那個食客的,一步步都講得十分詳細。

陸卿塵聽著,蘭濯池也聽著,誰都沒出聲打斷,直到於膠憐自己講得停下來,口乾舌燥盯著蘭濯池準備從他臉上找出一點誤會彆人的歉疚。

但是沒有,蘭濯池臉上的陰寒隻是變換成了另一種微妙的陰寒,他兩隻修長手指再次插到於膠憐後衣領,將人往旁邊拉了一小段。

宋吟吃飽了就犯困,他迷迷瞪瞪被蘭濯池拉到牆壁上,像做錯事的小朋友咕

噥:“還要乾什麼?我都說了是你誤會了。”

陸卿塵還站在門口的後面一步,從始至終沒有動過,蘭濯池和他隔著一個誇張的、稍微離遠一點都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和自己在說話的距離,他從身側拿出一條帕巾遞給陸卿塵。

言傳身教給於膠憐,不小心撞到人這麼做就完全可以,不用一詞就指摘於膠憐離男人離得太近。

宋吟愣愣看著蘭濯池指尖的一塊帕巾,反應過來後翻了個白眼,他不對蘭濯池這一場教學發表意見,轉身就推門進了旁邊的一間房。

……

第一日三人不到辰時就下樓和店小一結清了銀錢,他們出了客棧坐上馬車,繼續往軍營那邊趕。

馬車的輪子咕嚕嚕碾過土地,遠離了熱鬨街市的範圍,駛進一片偌大的林子,在黃土上面印出一道道車轅。

中午他們又隨便去了家酒肆吃了些東西就繼續趕路,晚上找了家路邊的客棧繼續休息,這一晚睡醒之後再趕一個白天的路程,晚上他們就能到軍營。

宋吟心係著皇宮的情況,在客棧裡也睡不太香,原本定的辰時起,他卻比原定時間還要早起半柱香時間,其他兩人本身就起得早,不用宋吟等,他們很早就吃過早膳坐上了馬車。

路過一個個小鎮和車水馬龍,宋吟在傍晚時間看到了本朝的軍營大帳。

宋吟扒在馬車車窗上往外望,看到軍營門口有兩個身著甲胄的士兵看守,他低頭摸了摸衣袍裡的玉璽,皺著眉嘟囔:“我不太想暴露身份,要被人傳到朝廷裡,我不知道怎麼解釋。”

嘟囔的聲音不大,都被馬車裡的另外兩人聽見了。

陸卿塵被不要轉頭看的警告裹挾,他充耳未聞,目光直直盯著外面的朝廷要地,卻耐不過於膠憐屁股挪過去坐在他身邊:“左相,你想想辦法。”

陸卿塵深深呼吸,他挪了一下視線,對上於膠憐睜起來很圓的眼睛,膝蓋上方的手指動了動:“從軍營後面也能進去。”

宋吟立刻下了馬車,他繞到馬車前面給了車夫兩錠銀子,讓人過兩日這個時辰再來這裡一趟,車夫收下銀子咧開一口白牙說得嘞,心花怒放地揮著馬鞭走遠,全然不管他們為什麼要來這種血氣騰騰的地方。

陸卿塵以前來過一次軍營,是受人所托,對方想叫他捎一點東西進去給參軍的兒L子,他應下了,不想在正門出示令牌,便找到軍營後面有條看管鬆懈的小路。

宋吟跟著陸卿塵繞到軍營後面,輕輕鬆鬆進到了裡面。

他撥開一條垂下來的樹枝,站穩之後拍了拍頭頂上的草屑,他見前面都是些一個土包一個土包似的營帳,營帳裡有亮光,時不時傳出粗獷的笑聲。

宋吟馬上想轉身找個地方先躲起來,不成想剛轉了下腳步,他就和一個土匪樣子的糙老爺們直嗖嗖地撞上目光。

【你面前的是本朝大將軍,率領鏢旗軍打過數十次勝仗,他在先皇在世時就和寧睢遠是先皇的得力左膀右臂。】

宋吟:“……”

大將軍:“……”

在大將軍做出“把他們抓起來”口型的前一刻,宋吟慌手慌腳拿出隨身帶著的玉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最後還是亮出了身份。

被征來當兵的人大多隻有一個結局,在戰場上舍身赴死,死在彆朝的刀槍或者鐵騎之下,給他們發放軍餉的是大將軍,每天和他們相伴的也是大將軍,他們是一輩子也沒有機會見到皇上的。

所以沒有人認出於膠憐。

大將軍倒是見過,但是烏天黑地的他沒太看清臉,也不覺得皇上會跑來這種地方,沒朝那邊想。直到玉璽亮出,他辨出了於膠憐的模樣,當即就要拱手下跪。

宋吟簡直被古代這種動不動下跪的習慣嚇到了,他連忙出聲製止,差點就要上手去扶,餘光看到蘭濯池輕撩起來的眼皮才冷靜下來。

大將軍這鐵骨錚錚的漢子站起來之後又寬又壯又高,留著兩邊絡腮胡,鼓囊囊的胸膛肌肉把甲胄都撐得鼓起來,他誇張地低著頭,看著面前很好抱的小皇帝,粗聲問:“陛下為何大老遠跑到軍營來?”

宋吟往大將軍身後瞄了一眼,大將軍立刻會意叫身後的士兵去彆處巡邏,叫他們把嘴管嚴著點。等其他士兵走遠,宋吟才表明來意:“我來是想找一個人,他名字叫秦子昭,大將軍有沒有印象?”

大將軍念著這三個字:“秦子昭……秦子昭……臣沒有印象。”

小皇帝眉眼肉眼可見耷拉下來:“沒有嗎?”

大將軍粗聲粗氣:“陛下彆見怪,軍營裡將士眾多,除了臣身邊的幾個,臣許多都認不全,陛下給臣一些時間,臣現在就去問。”

小皇帝臉色又好了些:“辛苦將軍。”

“這是臣應該做的,”大將軍額頭出了汗,順著耳廓流了下來,怎麼覺著皇上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側身讓開一條道,“臣先帶陛下去空營帳裡,那幫炊家子剛做了飯,我叫人給陛下拿幾份過來。”

宋吟剛要點點頭,忽然瞧見不遠處有幾個士兵大汗淋漓地拖著東西跑過來,天色暗看不清,隻能看出是一團巨大的玩意。

等人走近,才看清那是張裹著屍體的草席,屍體面目猙獰死不瞑目,頭發全亂了,腦袋處有一個破口,往下流的血跡早已乾涸。

這樣的屍體有兩具,都用草席裹著,被士兵拖牲口一樣拖走,帶到後面的林子裡扔掉。

大將軍神色變得有點難看。

宋吟臉色變白,被那股巨大又腥臭的血氣衝得頭暈,他心中隱隱有數,但還是問:“那些屍體怎麼回事?”

大將軍仿佛吃了一口新鮮熱乎的蒼蠅,晦氣地皺眉:“最近老有些腦子有毛病的自己找牆撞,把自己撞死,拉都拉不住,明年才打仗,現在尋死也不嫌太早!”

宋吟把那張撞成肉團的臉從腦中揮去,強忍著告訴大將軍一個八字,叫他下去排查,如果有一樣的全部控製起來看管。

大將軍雖然不明其意卻還是應了下來,他在前面帶路。

宋吟被帶到了一個空營帳,大將軍端來炭火盆

,又叫人給他們送了三盤飯,他去找那個叫崔子昭的人。

宋吟端著飯吃了兩口,就放下碗不動了,他看見蘭濯池輕瞥過來的詢問目光,老實說:“有點難吃,像豬食,吃不下。”

蘭濯池評價:“嬌氣。”

宋吟被說了也沒重新把碗端起來,他雖然吃慣了山珍海味,但一些蛋羹米飯一類的東西也都能吃下,實在是軍營裡的大鍋飯太難以下咽了。

蘭濯池看了他一會,也把碗放下,起身準備出去找找有沒有彆的吃食。

他撩起了簾子,轉瞬就放下,外面的冷風沒進來多少,但沒過多久就又進來一個人,是大將軍有了音訊回來了。

大將軍踏著沉重的身軀走進營裡,啪地拱手氣沉丹田道:“陛下,崔子昭是個火頭軍,他傍晚的時候跟著人去了彆地買食材,估計要明早才能回來。”

火頭軍……就是炊事班吧?

宋吟點頭低聲應了下,大將軍又把目光放到一旁的陸卿塵身上,他也是百官中一員,自然見過陸卿塵:“等明日崔子昭一回來,臣就來稟告陛下,陛下如果不打算去彆處,可就在此地睡下。”

他又看向陸卿塵:“臣先把左相帶去彆的營帳裡,免得懈怠了左相。”

陸卿塵頷首,剛要跟著大將軍離開,身後宋吟忽地站起身:“等等,我還有些事要和左相商量。”

“這樣啊,”大將軍識趣,他伸出手指了下左邊,“旁邊也是一個空營帳,左相晚些可去那處休息。”

大將軍將一切處理妥當就拱手告退,留陸卿塵和宋吟兩個人在營帳。

陸卿塵站立在原處,眼皮輕抬表情不明看著於膠憐。

宋吟和他對視了一會,恍然大悟地想起剛才自己說有事要商量,陸卿塵這是在等著他商量。

宋吟垂下腦袋,舌尖伸出來舔了舔嘴唇,他想說其實沒什麼事,但下一刻腦中就想起一團血胡拉碴的屍體,餘光還看到厲風呼嘯的外面,他立馬脊背緊繃著說:“左相,要不今晚你在這裡睡吧。”

陸卿塵投過來了一眼,裡面成分很複雜:“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宋吟扭扭捏捏嘟嘟囔囔,眼皮也不怎麼抬,“我就想在一間營帳裡出了什麼事好互相幫忙,你打草席,不,我打草席也行。”

陸卿塵面色淡淡,他垂眼沒再看理由蹩腳的於膠憐:“陛下,這不合規矩,我的營帳就在旁邊,要真出了什麼事,也能最早知道。”

說著,他就在於膠憐震顫的目光中後退一步:“陛下早些休息。”

陸卿塵走了。

營帳裡淒淒慘慘地隻留下宋吟一個人。

營帳裡沒有床,隻有一張鋪在地上的褥子,宋吟望了會營帳的簾子,垂頭坐在地上硬邦邦的褥子邊,他伸出兩隻手抱住膝蓋抿住唇,緊緊盯著地面,不去看空蕩蕩仿佛隨時有鬼的營帳。

反正等下蘭濯池就回來了,他再忍一忍。

蘭濯池肯定願意留在他營帳裡。

宋吟安慰好了自己,但還是有些失落,他叫出係統小助手:【雖然我以前對他很壞,但我最近對他也挺好的,也不叫他去掃羊圈了,有好吃的也會給他拿一份,他怎麼還是討厭我。】

係統沉默片刻,忽然出聲:【不討厭。】

宋吟懵了下:【啊?】

係統:【他又回來了。】

宋吟迷茫地往外看。

營中炭火盆劈裡啪啦燒著,整間帳子中都是暖光,隱隱約約可見外面一個高大的身影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