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逃到林裡的可憐皇帝(17)(1 / 1)

養心殿。

宋吟把燒得正旺的炭火盆挪到床邊,坐在床上蓋住被子,隻把自己的臉和兩隻手露出來,拿起蘭濯池給他的破舊書籍看。

古代加班叫夜直,宋吟大晚上不睡覺秉燭夜遊,一直熬了一兩個點才把這本書翻到底。

這本書其實不算特彆厚,宋吟用這麼久時間才看完,是因為上有些障礙,有些字不太確定就需要翻字書,字書是前些天他讓陸卿塵給他送過來的。

書裡確實是和人蛇族有關的東西。

這話本與其說是故事,不如說是自述,隻不過攥寫的人將自己當成了第二者,以講故事的方式把自己看到的一切用手寫了下來。

書裡的主人公是一個被貶的小官,他被貶至玉州,身上的盤纏隻夠他花小半個月,他買不起房,在街上露宿街頭好幾日,終於找到一處沒人住的破敗屋子。

這屋子建在一片林子的入口,有些與世隔絕,看上去也很是有些年頭了,但對沒落腳之處的主人公來說簡直是瞌睡了送枕頭。

他擼起袖子將包袱裡的一件衣服拿出來,當作粗布用,把屋子上上下下全都擦洗一遍弄出個能住人的模樣,就在裡面住了下來。

他找了份搬東西的活計,不用動腦每天隻用給雇主搬搬貨就能收到銀錢,雖然日子辛苦但好歹是能活下去。

他對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滿意,對自己住的屋子也很滿意,有那麼多流離失所凍死的人沒房子住,他卻有,已經是很好了。

唯一讓他有些不滿的,是這屋子實在太偏僻,林子裡也不知道有什麼,他從來沒進去過,他也不敢進,每天搬完東西回來看到烏漆墨黑的裡面,心裡就發寒。

有些人為什麼能活那麼久?不多管閒事是關鍵,所以他也決定收起好奇心,不琢磨林子裡面到底是什麼樣的光景,隻管好自己每天能吃飽喝足。

直到一天夜裡,白天雇主多給他發了一些銀錢,他一高興喝了一壺酒,回到屋子倒頭就睡,夜裡被尿憋醒。

他伸出手在黑暗裡摸摸探探,從床底拿出夜壺,一隻腳踩在床榻上,頭腦不清地摸上腰間的帶子,用力一扯,腰上的束縛鬆了鬆,他還沒來得及拿夜壺,陡然看見窗戶上映出一道龐大無比的影子。

他嚇一跳,用剛拿過夜壺的手搓了搓眼睛,定睛一看發現窗外的影子還在不合常理地晃動,他腦子裡一時隻想起哪種動物會有這種律動……

蛇,是蛇。

但外面的怪物雖然健碩高大,卻實實在在有著人的身材和骨骼,他將夜壺當成護身的法寶,緊緊捏住往門口去,輕手輕腳,怕被那家夥看到。

這屋子的門栓壞了,他住進來那天重新換了個新的,但也不太紮實,夜裡一吹風就會出現門縫。

今天夜裡也有風,不大也不小,正好能把門推出一條手指那麼粗的門縫,他靠近門口偷偷扒在門縫處調整姿勢,然後看到了一個長著蛇尾的人。

不,不止一個,他目光儘力

往一邊挪,看見靠近窗戶這條怪蛇的前面還站著許多同類。

說是同類卻也能區分,這些怪蛇都是雄性,他能確定,因為他從他們身上看出許多男性獨有的特征,但有些蛇卻染著紅色的指甲,十根手指無一例外都是紅得鮮豔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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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站在林子出口把胳膊抬到頭頂,開始跳起了妖嬈多姿的舞蹈,許多姿勢都是他沒見過的,他們從頭到腳都透著奇怪。

就這樣跳著他毛骨悚然的舞,一直跳到夜裡二更,這才停下來往林子裡竄去。

他目睹了一夜的人蛇舞蹈,一夜都睡不著,天一亮他後背的衣衫全都濕成一塊貼在肌膚上。

他該慶幸自己太懶,沒有將屋子外面的蛛絲都清一清,否則那些怪物會知道屋子裡住進了人,到時候會不會對他做什麼都是未知。

他直覺自己不該繼續留在這間離怪物那麼近的屋子,但不留在這裡,他又實在無處可去,就這樣糾結要不要搬走,糾結了整整十天,夜裡他都沒睡著,一次次看著那些怪物到點就從林子裡竄出來跳舞。

他總怕那些怪物會突然闖進屋子裡來,一擔心就睡不著覺,等到那些怪物都走了天也亮了,他就拖著疲憊的身子去搬貨。

因為沒睡好,搬東西的途中老出差池,雇主罵他還扣他銀錢,他拿著稀少的銀錢回到屋裡,想到晚上那些人蛇還要來,他便還是睡不著覺,第二天惡性循環。

他最後還是下定決心要搬出這間白得來的屋子,趁白天那些怪物還沒出來他就搬,他已經在陸陸續續收拾包袱了,但比他搬走前還要早來的,是那群怪物的變動。

每天來屋子外跳舞的怪物數量都是一定的,最近這幾天跳舞的怪物數量卻日漸減少。

少的是那些染著紅指甲的怪物。

等到他搬走的前一晚,紅指甲的怪物已經徹底沒了,隻留下那些沒有染的。

他們依然每到夜晚就跑到林子入口跳舞,沒人知道他們到底在跳什麼。

這本書的最後用朱筆歪歪扭扭猙獰地寫下一句話結尾,他或許是唯一一個看過這些怪物跳舞的人。

宋吟把書合起來,將它連同字書一起放到枕頭旁邊,思考寫下這本書的人現在是否還活著。

當初他應該是看到那檔子怪事,搬出屋子也久久不能平靜,寫下這本書想讓更多人知道,他可能就是媒婆口中的小販,也可能是把書送給了賣話本的小販。

不管是哪種可能他都需要找到這個小販,找到人,才能問出更多內情。

宋吟剛想好接下來的目標,忽然嘴巴一癟,抱住湯婆子面露糾結,他要想知道媒婆是從哪個小販手裡買到的,就必須要去問蘭濯池,怎麼到哪都有蘭濯池啊?

宋吟抱著湯婆子團進被窩裡無聲蛄蛹,把頭發和衣服都搞得亂七八糟,李閩的死就在這時傳到了他耳中。

大太監屁滾尿流跑到養心殿摔了個四仰八叉,他爬起來拍了拍褲腳,稟報給宋吟李閩死了,還詳細告訴宋吟李閩是怎麼死的。

宋吟聞言擰緊眉,讓大太監將李閩的屍體安置好,又朝下下達了新的命令,將所有生辰八字相同的奴才關到一間房裡,派一隊力氣大的侍衛一對一看守。

如果看守的奴才晚上出了意外,負責看守的侍衛會被打板子。

大太監得令立即向下傳達,他腳步飛快一點不敢延誤,現在宮裡人心惶惶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生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他作為一個見證權位更迭的老太監也照怕不誤,他收到命令就趕緊去辦。

宋吟第二天睡起來也急匆匆收拾好自己,鼓起勇氣再次踏上義莊的地。

義莊裡死人比活人多,晚上多少會讓人心裡發毛,所以蘭濯池的徒弟們一般很早就起來了,宋吟在後院貓著腰偷看了會,看到他們都在院裡忙活沒注意到這邊。

蘭濯池自己住一間屋子,院子也不讓其他小徒弟進,裡面就他一個人。

宋吟繞過正在乾活的小徒弟,溜進蘭濯池的院子外面,摸上木板,慢慢推開一條門縫:“蘭濯池,我能進來嗎?”

蘭濯池身形一頓。

他正給肩膀上藥,白天搬屍體沒提前搜死人身上的東西,被衣服裡的尖銳物劃破皮肉,把屍體放進棺材他就進了院子拿金瘡藥,剛擦上去一點,就聽到了於膠憐的聲音。

他轉過頭,看到於膠憐扭扭捏捏站在門口,推著門假惺惺問能不能進。

蘭濯池將領口扯好,把金瘡藥捏在掌心中朝門口大步走過去,推開門將於膠憐拎小雞崽一樣拎進來,目光中透著審視。

他還沒忘記於膠憐那天說好再也不踏進義莊一步,現在突然又來,應該是有事要求,蘭濯池冷聲:“陛下怎麼來了?”

宋吟在他身邊蔫眉耷眼,一隻手搭著另一隻手,嘴巴抿了又抿,他拿出那本被手掌心捂得有點發熱的書,抬眸說:“我想讓你帶我去見買到這本書的媒婆。”

媒婆?蘭濯池低頭看宋吟手中的書,眯眼想了想把這本書給他的媒婆的模樣,隨後又將目光移回到於膠憐身上:“陛下為什麼會覺得我有空?”

於膠憐一副可憐神情,他勾勾自己的手指,聲音又低下去幾個度:“那也不會每天都有屍體……你總有閒下來的時候嘛,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再後天也可以,再晚,不能再晚了。”

蘭濯池喉嚨中溢出一聲嗤,這和霸王硬上弓有什麼區彆?能晚,但最終還是要去。

最重要的是於膠憐總也學不會求人。

蘭濯池鬆開拎著於膠憐後衣領的手,他目光從發尾下面白面團似的脖子上挪開,沒什麼表情不能商量地重新走向院子裡的一口棺材:“最近都很忙,今天要做棺材,明天要撈屍,空閒不下來,我手底下好幾張嘴等著喂。”

他的後背寬闊有形,長著能讓人心猿意馬的肌肉群,他沒有明確拒絕於膠憐,但話裡話外都在說沒有空,騰不出時間去帶他找人。

宋吟無語咬唇,平時明明那麼閒,還把活都交給小徒弟去乾,現在裝什麼為徒弟著想的樣子?

他心裡吐槽面上看不出,小跑著走到蘭濯池身後,他眉間微皺做出了不虞的表情,聲音也刻意放重:“你要是不帶我去,我就……”

“就砍我的頭?”蘭濯池提前一步說出來,他手裡拿著刀在修棺材邊角,手臂青筋明顯,似笑非笑地開口,“陛下,我不是說過?我前夫死了,就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寡夫,沒有牽掛,什麼都不怕,砍就砍了。”

宋吟裝出來的表情被打回原形,軟的不吃,硬的也不吃,蘭濯池怎麼這麼難搞啊?

宋吟身上的氣息明顯萎頓下來,蘭濯池坐在小凳子上眼皮微垂著做棺材,他站在一邊看著自己的衣角,一會看看蘭濯池的手,那麼大一個活人站在身邊,還有著香氣,想忽略都忽略不住。

蘭濯池手裡動作幾下,垂眼全身心投到了棺材上面,不再理於膠憐。

過了一盞茶時間,忽地站起來,宋吟被他嚇一跳,往後退一步差點絆到箱子摔倒。

他強撐著抬頭:“你乾嘛突然站起來?”

“我又改變主意了,”蘭濯池深又黑的眼眸緊緊盯住於膠憐,聲音很輕,“我可以帶陛下去見媒婆,也知道陛下最近在查那片林子,我不關心,也不會多問,陛下讓我查什麼我就去查什麼,但是陛下。”

“在這段時間裡要保證我的心理感受,陛下不能有其他男人,如果有風言風語傳到我這裡,我聽見了,也看見了。”

他目光下移:“我當著那個男人的面把你的胸扇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