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1 / 1)

眾人相繼離開,隻有流星,仍舊留在門口,不肯離去。

回去的路上,鳳綾羅有些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無魚那近乎崩潰的模樣和哭聲。

她的手很冷,皇甫雲知道她是因為愧疚,卻也不知如何安慰,以無魚現在這個樣子,就算再怎麼安慰,也不會讓鳳綾羅的心裡好受幾分。

所以他很沉默,也在極力思索,有什麼辦法能夠拯救近乎成為“廢人”的無魚,不僅是為了鳳綾羅,也是為了這個如同親人的三叔父。

隨後眾人又聚在一起開始商議解決辦法,面對這樣棘手的狀況,起初他們也隻是久久的沉默。

此情此景,殷儲也隻得站起身子搖了搖頭:“如此,老夫還是先行回去,著手準備研究解藥吧!”

隨著殷儲的離開,這沉默的靜謐開始有著接連起伏的歎氣聲,直到千面妖姬阮飛河緩緩站了起來。

“其實,我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隻不過……”阮飛河的語氣帶著幾分猶豫,“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皇甫青天沒抱什麼希望,但也洗耳恭聽:“阿阮姑娘,但說無妨!”

“我知道有一種非常特殊的布,也許可以幫助無魚三爺!”

“特殊的布?”皇甫青天有些不解,和飛盾彼此對視一眼,皆是不明所意。

武月貞也自是費解,又有些心急,“阿阮姑娘,到底是什麼特殊的布,能幫無魚“重見天日”?”阮飛河緩緩說道:“許多年前,我浪跡天涯、雲遊四方時,在民間聽說過這樣一個人。他本出生在研香世家,卻怎麼也研製不出受歡迎的香粉,他的家人都說他不是做香粉

的料,可因三代單傳,家業隻能由他繼承,因他實在沒有天分,所以家族便在他這一代開始逐漸沒落,直到他娶了一個身有奇香的女人。”

飛盾問道:“一個研香師和能救無魚的布,又有什麼關聯?”“關聯很大,請二爺聽我繼續講下去!”阮飛河說道,“當時,很多名門貴婦千金小姐都喜歡他妻子身上的香味,也是因為那香味獨一無二,味道特彆,且不屬於任何一家香

粉店任何一款市面上的香粉,所以她們才十分感興趣,後來還花各種大價錢去請研香師研製調香,卻沒有一個研香師能夠模仿調製出他妻子身上的香味。他妻子見狀,也為了能夠讓自己相公重振家業,便和他一起開始想辦法研製留香。他們試過很多辦法,終於有一種辦法留住了他妻子身上的香味。他用很薄很薄的布料裹住妻子,令她除了沐浴以外都不能脫下,直到這塊布被妻子的體香所浸透合二為一。他將布的碎片研製成香粉,可是味道卻消散的很快,連一般香粉所留香的長度都比不

上,很多夫人不願意花錢購買留香如此短暫的香粉,哪怕它的香味是多麼獨特,所以生意有些起色,但重振名譽卻還遠遠不夠。於是,嘗到了甜頭的他,開始醉心研究,甚至三五年遊曆在外不還家,就是為了尋找可以留香的辦法,終是不負有心人。他聽說有一款布是密不透風的,但是織成這樣一匹布,卻要耗費很長時間,少則五六年,多則十幾年,一處失誤就要重頭織起,沒人願意耗費光陰去織這樣一匹布!後來他花光了所有的家當,才找到一個人願意為他織

布。終於布織成了,可妻子也因思念成疾臥病不起,原來那匹布竟然織了整整十年!他很愧疚,很傷心,為了振興家族,揚名立萬,卻沒有好好陪伴愛護妻子,所以他要毀布

,但是妻子卻要用自己最後的價值來成就丈夫。就這樣,他終於用那密不透風薄如蟬翼的布留下了妻子的體香。妻子去世了,但是她的味道卻永遠都被保存了下來。從織布留香,到製成香粉,他用了整整十五年。這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一個研香師能夠模仿出這樣的香味,他的名氣和香粉的故事流傳到了皇宮,讓後宮嬪妃都愛上了他

這款香粉,也愛上了這款香粉背後他和他妻子的故事,於是便被皇帝招進皇宮成為了禦用研香師。可是香粉有限,很快所有的存貨都賣光了。隨著妻子去世和香粉停產,這款獨一無二的香粉也就失傳了,但也因此成為了香粉界最出名的香,他隻留下一瓶香粉用來懷念妻子,就是皇帝以砍頭威脅,他也不肯奉上。他雖然一生中隻有這一款香粉聞名各地,此後也再沒研製出更好的香粉,不過他的名聲在外,又是禦賜研香師,隻要是他研製出的香粉,不管好不好聞,還是能得到嬪妃們的喜愛。”花碧傾抱著雙臂,聽時便若有所思,等到阮飛河講完便迫不及待的問道:“這款香粉,是不是名為“相濡以沫”?

而那禦用研香師名叫葉禮?”

“原來花女俠知道此人!”阮飛河有些驚訝,畢竟葉禮隻是在香粉界聞名,而這些江湖中人又怎會聽過他的故事。

阮飛河因為曾天下各處隨意走,所以知道的事情自然比一般的江湖人多。花碧傾說道:“在我經營煙雨閣的時候,每個姑娘采購什麼香粉都是有高低貴賤之分的,有幸曾高價購買過葉香師研製的香粉給風月用過,所以我知道這款!隻是我隻知此

人,卻不聞這款香粉背後的故事,今日聽阿阮姑娘的講述,我才知道,原來這款香粉代表的是永恒的愛!而留住這永恒的愛,卻是因為一塊能留香的布!”

“這世上竟有這樣的布,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皇甫雷說道。阮飛河說道:“還沒有香粉的時候,有的人身上天生會有一些不好聞的味道,就好比香燕和葉禮的妻子都是天生帶有好聞的體香,而有些人的體香卻是很難聞的。窮人也就作罷了,倒是那些有頭有臉的人會很介意,也怕彆人的嘲諷和說三道四,所以這種布當時被研究出來便解決了這個問題。隻是香粉出現以後,提供了更舒服更愜意更方便

的掩蓋方式,也就沒人再需要這種布來做衣服,自然也就沒人再願意耗費時間去織這樣密不透風的布了。”

江聖雪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既然這布能夠保留研香師妻子身上的體香,自然也能讓無魚叔父身上的毒香不再擴散!”

“正是這樣!”阮飛河點了點頭。

“織一匹這樣的布需要耗費這麼久,我們是自認值得,可隻怕三叔父等不了這麼久!”皇甫雷說道。皇甫雲說道:“阿阮姑娘說這匹布薄如蟬翼,這樣看來做一身衣服也費不了多少布料,更何況我們可以隻做貼身裡衣,我們可以多找一些人來織布,每個人織一尺布,隻織

出無魚叔父需要用掉的布料就可以節省時間了!”

“即便如此,也要費時費力,以無魚叔父現在的狀況,他怕是多一日都等不了,時間越久,他對於求生的意誌就會越薄弱!”皇甫風擔憂道。

江聖雪點頭道:“是啊,夫君說的沒錯!三兩個月倒還好,若真是織了三年五年的,隻怕無魚叔父會以為是大家在哄騙他,他會比現在更加絕望!”阮飛河說道:“各位,當年葉禮用這一匹布隻做了一件貼身裡衣,他的妻子就已經去世了,我想他應該用不完這一整匹布,也來不及再做一件衣服。他那麼愛他的妻子,這

匹布又是他耗儘十年光陰用光所有家底才織成的,應該也不會隨意丟棄和毀掉。”

鳳綾羅毫不猶豫的站起身來:“我現在就去長安找葉禮借布!”

阮飛河急忙過去拉住鳳綾羅的手臂:“綾羅,你還要等我師弟來找你去唐門處理那件事呢!”

“此事因我而起,我甘願為無魚三爺奔波這一趟!”鳳綾羅急聲道。

阮飛河說道:“你分身乏術,還是我去吧!”

“可是……”

皇甫雲也站起身來:“綾羅,唐門的事和三叔父的事都刻不容緩,可你去了長安,焦紅菱就更有機會顛倒黑白了!”“我去是最合適的,葉禮若不接受拜訪,我還可以易容混進去,以免驚擾!這匹布價值連城,更承載著葉禮對妻子的虧欠,對他來說,這匹布無價,他未必會痛快的借布,

也未必會賣給我們,而你又這樣焦急迫切,隻怕再生事端!”阮飛河說道。皇甫青天說道:“阿阮姑娘說得有理,我看這樣吧,碧傾,你陪阿阮姑娘走這一趟!一來保護她的安全,她的傷勢還沒有完全恢複,二來你更加事故圓滑,或許你能說通葉

禮借布!”阿阮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對於皇甫青天的周到還是略有感動,自己的手臂在上次輪回崖交戰時被小水滴的化屍水腐蝕過,傷勢雖然不重,但也影響到了自己使用練的力量

。而花碧傾對於皇甫青天說自己事故圓滑也沒有感到不悅,做回江湖人,她可以高傲灑脫,但曾經作為經營煙雨閣的花媽媽,她要討好每一個來客,自然練就生出了這事故

圓滑的一面。

她慵懶的晃了晃脖子,看似不情願,卻還是很痛快的就站起了身來:“也好,上一次去長安該是二十多年前了,正好這一次去看看他研製了什麼新香!”

“他是禦用香師,恐怕不會應你所求!”皇甫青天嚴肅的說道,“碧傾,正事要緊!”

花碧傾勾起一邊嘴角冷笑一聲:“若你不信我,又何必要我同去!”

雖是這樣說著,但是花碧傾也自是知道時間緊急,刻不容緩,沒等皇甫青天再說出什麼嚴肅的話,花碧傾就已經大步的出了去。

阮飛河看了一眼皇甫雲,便也急忙追上花碧傾,與她騎上兩匹快馬出發去了長安城。

二人一走,辦法一出,皇甫雷便立刻趕去了無魚的房間,告訴了流星和無魚這個消息。

房間外的二人仿若看到了希望露出幾分喜悅,可裡面的無魚卻仍舊生無可戀。

他已經哭累了,就好像這三十四年裡所有的眼淚都在此刻間流儘,隻剩下滿眼的空洞,蔓延著深不見底的絕望。他趴在床上再也沒有動過一下,那一隻沒有被擋住的紅腫的右眼一眨未眨,若非是再聽到皇甫雷說出那個好消息時,輕輕的泛出一絲漣漪,恐怕會讓人以為他已經死不瞑

目的終結一生了。

不會有這樣的布存在!

就算存在,也不過是像每一次經曆絕望時一樣,解一時之痛,免一生遺憾,為了僅有的價值沒有尊嚴的活下去。抽筋斷骨,要了半條命,終其餘生,隻求孤黑換孤白,半命逍遙。可留香命破魂不渡,有些人,會像躲避瘟疫一樣對我避之不及,有些人,會像看到惡鬼一樣對我恐懼對

我憎惡。

而我活著?裹在密不透風的驅殼裡,也好!哪怕受到重創就會爆裂的經脈,也不會讓血液流出去,臟了彆人,它隻會像母親胞宮裡溫暖的水包裹著自己,可惜,他憎恨那個把他培養

成殺人工具的母親血連環,也憎恨這感覺剝奪了他最後美好的幻象。

而我活著,除了痛苦,還剩下什麼?

嗬嗬!

活著……

還能做什麼……原本皇甫雲和鳳綾羅都在北廂苑等待夜月的配合,可是無魚的事情讓鳳綾羅有些難以平靜,因為她知道即便這樣的布求到了,對於一個練武之人來說不能戰鬥也是生不如

死。

便讓皇甫雲先出去,自己一個人靜靜,等到夜月出現,再叫上他一起前往唐門。

於是皇甫雲便去常歡那裡了,但也怕無魚的事又讓常歡增添一分悲憂,便沒有告訴他在無魚身上所發生的事。

更何況,因為亂黨混入桃莊的那一次,常歡又受了重傷,也令他恢複幾分從前的鬱鬱寡歡,叫人心疼擔憂。沒待多久,江聖雪和皇甫風也整理好情緒來陪伴常歡了,幾人都特意隱瞞著無魚的事聊了很久,皇甫雲才注意到已經快到午時了,夜月也該來了,便去了北廂苑,可北廂

苑已經空無一人。

鳳綾羅是何時離開的桃花山莊皇甫雲並不知道,他隻知道,安管家看到離開桃花山莊的隻有鳳綾羅一人。

他有點著急,先去了古林去找,可她並不在。便知道鳳綾羅一定是出發去唐門了,可她為什麼沒有等夜月也沒有叫上自己?忽然心生一絲不好的預感,皇甫雲急忙策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