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 江母左右看看，這個房子真的是太小了，一點都比不上何父何母送給何美麗的房子。

“還是得把房子要回來, 那是你應得的。”江母強調。

“媽，都說了我拿了錢了。”江大海道, “他們真可能鬨得我沒工作的。”

“你就是被何美麗迷昏了頭。”江母道。

“小良也住在那邊, 那房子以後是小良的。”江大海也是想著這一點, 所以他沒有去想房子的事情。何父何母給何美麗的房子, 自己要是去搶, 那也太不是人了。但是自己的兒子就不一樣了，自己的兒子也是何美麗的親生兒子。

“房子給你，你以後給小良也是一樣的。”江母道，“你不要房子, 我們這麼多人住在哪裡？”

“……”江大海心裡煩躁，他本以為就親媽一個人過來, 誰想到親媽還帶著呂萍母子。

江大海當然知道呂萍母子, 親媽以前就是想撮合他和呂萍, 呂萍也對他有意思。可是他真的不喜歡呂萍, 呂萍長得不如何美麗漂亮, 也沒有何美麗有文化。

其實他升不上去，主要原因也不是何美麗。政委曾經找他談過話, 說他的文化不夠高，他是認識幾個字，但是文化不夠高就容易出問題。新的時代了，要講究新的戰術，不再跟過去那樣了。

而江大海曾經放棄了去學校進修的機會，他當然不是因為何美麗而放棄, 是因為他的戰友放棄的。他不喜歡讀書，看到那些書本就頭大，戰友喜歡去，那就讓戰友去，他就不跟戰友去爭奪那個名額。

江大海不敢跟家裡說這一件事情，怕家裡人要嘮叨個半天。那個戰友是有感謝江大海，但是人家也算是靠著實力上去的，他本身也是候選人，不算是江大海讓的。

“住在這裡就可以了。”江大海道，“媽，你真不要過去了，我已經丟了很大的臉了。”

“丟臉，你也知道丟臉啊，就這麼被人趕出來，當然丟臉。”江母道，“把房子要回來，丟臉的就是她何美麗。還有，你也是，拿那麼多錢給芷蔓做什麼，她一個女孩子哪裡有必要讀那麼多書，在國內讀書不可以嗎？非得出國？”

“現在很多人出國的。”江大海道，“出國回來，很有用的。”

江母知道錢到了江芷蔓的手裡，她多半就不能把錢拿回來，那麼他們就得想辦法拿彆的東西。

“要不是你，何家能保住那些東西嗎？”江母道，“那些東西都該是你的。”

江母可不覺得那些東西是何家的，她認為那些東西都該是江家的。就算要把東西給江梓良，也得把東西要到江家再說。

“到時候，你再給小良，那感覺就不一樣了。”江母道，“你這麼一弄，搞得那些東西都是何家的，以後也是何家給小良那麼多東西，你一毛錢都沒有給小良，小良能覺得你這個爸好？”

江母還想著要是房子要到手了，還能讓自己彆的兒子過來住。她以前就是說彆讓何曉雅住在家裡頭，何曉雅的爸媽不是還有房子麼，他們就讓何曉雅住過去，而不是讓何曉雅住在姐夫家。

哪裡有當小姨的一直住在姐夫的家呢，那太沒有規矩了。

“何美麗跟你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你覺得不好說，我可以去說。”江母道，“該爭回來的東西就得爭回來，不能讓他們小瞧你。你是說何曉雅的男朋友凶，我們不去找何曉雅，是去找何美麗，關何曉雅什麼事情啊。”

江母就是不願意這麼放棄那一處宅子，他們租房子要錢的，租的房子還這麼小，沒有那麼多房間。要是在城裡能賺到錢，江母還想讓彆的兒子過來呢。

還有江母的小兒子還沒有結婚呢，要是小兒子來城裡，小兒子一定能找到一個好對象。

“媽，您彆去，求您了，彆去。”江大海害怕丟臉，也害怕再一次進警局，“真要房子，等我們以後再去買。”

“以後買是以後買的。”江母道，“該是你的就得是你的。”

江大海頭疼，“何美麗不是以前的何美麗了，我們要是再鬨，可能都在這邊待不下去，就隻能回鄉下了。”

“不行，不能回鄉下。”江母提高音量，她被嚇到了。要是江大海這個兒子回去鄉下，她還怎麼跟彆人吹牛逼，村裡的人都羨慕她有一個兒子在城裡，羨慕江大海有城裡戶口呢，“你有這邊的戶口，就應該待在這邊，不要回去鄉下。鄉下就是種地，你這麼多年都沒有種過地了，你還想種地嗎？”

“隻要您不去找何美麗，不去要房子，我就不回去種地。”江大海道。

“阿姆。”呂萍開口，“大海哥說的也沒有錯，大海哥跟美麗嫂子都已經辦離婚證了，那些事情都已經定下來了。大海哥再去鬨，小良就要覺得大海哥不好，要記恨大海哥了。”

“他敢？！”江母道，“他是我們江家的種！”

“他也是美麗嫂子的兒子啊。”呂萍道，“大海哥還年輕呢，要是大海哥去鬨，工作沒了怎麼辦？隻要有工作，有城裡的戶口，大海哥還愁找不到對象嗎？”

呂萍想著這是不是緣分，兜兜轉轉，她是寡婦，江大海離婚了，他們都是單身。

何家在城裡有關係，何曉雅的男朋友也厲害。在這樣的情況下，江母真要是去鬨了，江大海沒得到房子，還可能沒了工作，那就得不償失了。

“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呂萍道，“以前，彆人為了一份工作，還得花好幾百塊錢去買呢。”

呂萍以前在鄉下的時候也聽人說過，就是江母自己都說了很多遍。江母說彆的人要去買工作，她的兒子轉業就有工作，也不用花錢買，這就等於給家裡省了很多錢，還能帶錢回家。

房子……彆想要了。

呂萍又不是蠢蛋，那房子是何家的，江母以前都說過，說何家人送的房子。何父何母送的房子當然就得給何美麗，人家哪裡可能把房子給江大海。

再說了，確實是江大海做的不對啊，江大海把錢拿去給江芷蔓了。

呂萍不知道江大海手裡還有多少錢，但她可以肯定隻要江大海還有工作，那麼江大海後續就能賺錢。這後頭的錢才是最為重要的，前面的錢，那就彆想了。

“我們現在去鬨，美麗嫂子他們正好有借口把我們趕回鄉下。”呂萍道，“就跟以前的地主一下，我爸媽以前老是說地主很可怕的。美麗嫂子他們比地主還要厲害，我們還是小心一點，彆去要房子了。那房子給小良，也很好啊。”

“你就是心善。”江母道。

江母越發覺得呂萍好，瞧瞧，呂萍多麼懂事啊。要是換成彆人，彆人一定要他們去爭房子的。

“正好，你的丈夫也沒了。”江母突然想到這個，“大海和美麗也離婚了，阿姆當年就是要讓你在一起，大海偏偏看中那個何美麗。上天要讓你們在一起，你們總能在一起的。”

“阿姆……”呂萍故作嬌羞。

呂萍的兒子站在那兒，他倒是沒有說不要爸爸，不要爸爸。他還是想要有一個爸爸，有一個爸爸的話，那麼他就能上學，就能有很多玩具。

在來城裡的時候，媽媽都告訴他了，說大海叔叔特彆厲害，讓他一定要讓大海叔叔高興。

“大海爸爸！”呂萍的兒子當即就叫出了口。

江大海的臉色不好看，他沒有想這麼快就再婚的。

“你要是不想要房子，你就跟小萍結婚。”江母道，“等你們結婚了，再給我生一個大胖孫子。”

呂萍是一個寡婦，也是鄉下人，江母認為自己能控製得了呂萍，呂萍以後也會孝順她。何美麗就比呂萍差很多，江母就是要逼著江大海。

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呂萍以後也就隻能靠著江大海。

江母又看向呂萍的兒子，這個兒子也能乾一點活。等呂萍和江大海有了兒子，他們也知道該疼誰。呂萍要想她的兒子過得好，她就得討好江家的人。

城裡的那些人，真是太差勁了，他們沒有給江家東西，還要鬨離婚，江母對他們很失望。

“媽，這事情以後再說。”江大海道。

“不成，這事情，必須得定下來。”江母想自己不能什麼都得不到，江大海跟何美麗在一起的時候，江大海往家裡寄的錢都少，沒有以前那麼多。

江母想著要是呂萍嫁給江大海，自己是不是就能拿到更多的錢。呂萍說的也沒有錯，要是自己去何美麗那邊鬨騰，房子沒得到，再讓江大海失去工作，那就得不償失了。

江母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人，當她知道前面有那麼多困難，還知道何美麗有靠山，她就有些怕了。她有時候就覺得不應該改革開放，不應該給那些人平反，那些資產階級的人就是壞蛋，就該讓他們繼續鍛煉，就該沒收他們所有的財產，那都是民脂民膏。

可惡啊，那些人怎麼就從農場出來了，還不用繼續勞改。

何家人也真是黑心，他們利用完她的兒子，就要踹開她的兒子。

嗬嗬，何家的人最好是讓小良繼承家產。

反正何家人也沒有兒子，讓小良繼承何家的財產才好，小良是男孩啊。

江母心裡的算盤打得啪啪響，她不過去也是可以的，就是得讓孫子想著自己。她就是覺得那一處房子是真的可惜，那麼大的房子，何美麗帶著江梓良也住不了那麼大的房子啊。

“還是你想要跟何美麗複婚，她能跟你複婚嗎？”江母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可是她覺得不可能。

村子裡很多知青回城之後，他們就拋妻棄子、拋夫棄子，這些人都太沒有良心了。就算是村子裡的人找過去，那些人也不認可村子裡的人，有的人乾脆就說他們沒有領結婚證，是不合法的。

在鄉下，很多夫妻都是辦個酒席就算結婚了，他們都沒有去領結婚證。按照那些人說的，這些夫妻就不是合法的嗎？但他們不是還照樣生孩子，照樣給孩子上戶口麼。

既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就彆去想了，彆倒是裡子面子都沒了。

江母都聽村子裡的人說過了，那些人一旦下定決心，那就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在許大嬸跟江母說江大海離婚的事情的時候，江母就在思考她該怎麼辦。不管江大海是不是想跟何美麗離婚，她這個當母親的都得鬨一鬨，隻有她鬨一鬨，江大海才可能退步。

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江大海已經沒有在部隊裡了。

江母也知道江大海壓不住何美麗了，他們再去找何美麗，也就是挨罵的份。就向呂萍說的那樣，工作最為重要，有了工作，其他東西遲早都會有的。沒有工作，其他的東西也成為了浮雲。

“當初就跟你說過了，說何家就是想利用你，你不肯相信，非得要娶何美麗。”江母道，“事情都變成這個樣子了，你還……”

“好，我可以答應你。”江大海不想江母繼續說下去，“隻不過得等幾天。”

江大海想著過幾天，他媽就會反悔。他真不想跟呂萍結婚，呂萍長得不好看，還是結過婚的，最重要的是呂萍還帶著一個兒子。呂萍的兒子又不是他的兒子，他可不想給彆人養兒子。呂萍的兒子也不是江芷蔓，呂萍的丈夫又不是為自己犧牲的，自己不欠呂萍的。

“成。”江母點頭，等幾天而已，她能等，呂萍也能等，反正她就帶著呂萍在這邊住下了。

隔牆有耳，再加上有人刻意去偷聽，江母和江大海的談話內容很快就傳開了。有的人說江母帶著呂萍過來，就是要呂萍嫁給江大海；有的人說江大海早就結婚過了，何美麗是江大海的第二個妻子；有的人說江大海想要娶呂萍，明天就娶……

這還沒到半天的事情呢，那些人就繪聲繪色地說。

“江大海還真是厲害，前腳才離婚，後腳就要結婚了。”

“可不是嘛，母雞下蛋都沒有這麼快啊。”

“指不定江大海早就想要離婚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把錢都給江芷蔓了。”

“他媽今天就把人帶來了，一定是早早就已經商量好的。”

“真有可能啊，把錢先弄走，讓何美麗去說離婚。江大海倒是好，完美隱藏了呀。”

……

當何曉雅帶著江梓良出去玩回來，她就在路上聽到有人說江大海要再婚的事情。

“小姨，我爸真的要這麼快再婚嗎？”江梓良很震驚，但是他又覺得這是他奶奶會做的事情。

“也許吧。”何曉雅道，“你爸要再婚，你也阻止不了。總不能讓他一直打光棍吧，他要是再婚，也許還能給你整出一個弟弟妹妹。”

“他生他的，我可不管。”江梓良受夠了被壓迫的日子，他不想為彆人而活，他要為自己而活，這些人休想要他再讓著弟弟妹妹。

“對，你不管，也不用去管。”何曉雅道，“你爸是成年人，他要為他自己的選擇負責的。而你呢，就乖乖地跟著你媽媽就可以了。”

何曉雅想江家是想要為她提供素材，讓她能多寫幾篇文章嗎？

行的！

這就是之前那一篇文章的後續！

多棒啊，江大海這個英雄人物馬上就要再婚了。

好人有好報呢，江大海這麼好的人，當然值得好女人。

何曉雅牽著江梓良的手，她都已經想到可以怎麼寫了。寫文章嘛，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也沒有必要過分去求真。江大海又不是她的姐夫了，她也不是把這些人的真名用在文章裡面。

無風不起浪，都有人親耳聽見了，這說明真的可能有這樣的事情。

江母到何美麗家裡的時候，何曉雅沒少聽江母說嫌棄何美麗的話，江母還總說她曾經給江大海安排的女子有多麼好，說那個女的特彆能乾，說那個女的成分好，說江大海都是被何美麗給拖累的。

何美麗聽多了，她也覺得是自己拖累了江大海，這導致她對江大海心懷愧疚，對江大海的容忍度也特彆高。

在何曉雅把文章送到報社之後，報社的編輯很快就看了文章。畢竟何曉雅的文章出了名的好，還被其他報社轉載過，這一次的文章還是要在他們的報社先發表，那就更好了。

編輯趕緊去找主編，主編立即拍板，就在明天印出來，得讓讀者早點看到。要是他們慢了，這作者去找彆的報社，那麼他們就遲一步了。

雖然說不是用原先的筆名，而是換一個筆名，但是主編還是拍板了。主編有預感，這一篇文章一定能爆火。

正如同所想的那樣，那一篇文章一經發表，就有很多人買報紙，這一期的報紙還賣了很多，還得要再加印。

不管看得懂報紙的還是看不懂的，很多人都在討論那一篇文章。看不懂報紙的，也有看得懂的人跟他們說，然後，就是一傳十十傳百，知道的人就越來越多。

人性、情義、家庭……多方面深層次地去討論。

文章沒有直接批判男主人公是對是錯，故事裡有人覺得男主人公好，也有人覺得男主人公差。剩下的就是交給那些讀者去看，一千個人看哈姆雷特，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大海，你看看，這是不是在說你？”江利仁帶著報紙去找江大海，這一篇文章太像是在說江大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