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向前行進了約莫半個小時, 祁白就看到了馬菱提到的河面窄口, 也看到了河面上的獨木橋。
隻不過與祁白預想中的獨木橋不同,橫擋在河面上的樹乾,絕大部分都隱藏在了水面之下,如果不是前進的水流在這裡遇到阻擋, 形成了旋渦, 這沉在水下的樹乾還真的是不容易被發現。
祁白在河水中走了兩步,伸手試探了一下水面下的獨木橋:“這樹乾原本應該是在河面之上的。”
隻是不知道這樹乾是不是因為去年的暴雨才隱沒在河水中, 如果是那樣,經過了將近一年時間的浸泡和河水的侵蝕, 祁白非常懷疑這樹木是不是足夠的結實。
狼澤望著湍急的河水,對馬菱說道:“通知隊伍將板車拆開。”
馬菱聞言立刻點頭跑向隊伍, 快速地將板車拆開並重新組裝,是每一個交易隊成員的必修課,很快隊伍中的角獸人就變成了人形,開始將物資從板車上搬下來,拆卸著板車的零件。
祁白攔住想要走上獨木橋的狼澤:“你要做什麼?”
“這些樹木是不是堅固,隻有試過了才知道, 不能讓隊伍直接進入這樣危險的河面。”
祁白明白狼澤說的沒有錯, 而且狼澤作為整個交易隊的隊長,遇到了危險自然沒有退縮的道理。
祁白皺了皺眉頭:“那你也不能直接這樣過去,太危險了。”
祁白跑到貂蘭的身邊:“貂蘭, 之前咱們沒有用的草繩都在哪裡, 全部拿出來吧。”
貂蘭點頭:“好。”
祁白又衝正在拆卸著板車的眾人說道:“大家將捆綁藤筐的草繩也全部收集起來交給我。”
角獸人們聞言紛紛抬頭應和著。
祁白接過貂蘭遞過來的草繩,把草繩的一端塞進狼澤的手中,示意他趕緊纏在身上:“彆看這河面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危險,但是誰也不知道河底有沒有暗流, 人一旦被暗流卷走,即便有再大的力氣,都很難再站起身。”
祁白將其他草繩前後相連,拽緊繩結:“我們將草繩全部綁在一起,你過河的時候就將這草繩係在身上。”
“這草繩也足夠長,待會兒你到了河對岸,就找一棵粗壯的大樹將草繩綁在大樹上,我們這邊也將草繩固定住,這樣一來大家過河也會更加的安全。”
狼澤聽懂了祁白的計劃,低頭開始往自己的身上綁著草繩:“是我疏忽了,你想的辦法果然是更好的。”
祁白輕哼了一聲,仔仔細細地檢查了狼澤身上的繩索,又補充道:“我剛剛看過了,河面最中心的那一段,水流的速度與其他的地方都不一樣。我懷疑那裡的樹乾可能是被河水衝斷了,你走到中間的時候,要格外地小心才行。”
狼澤點頭:“知道了。”
河面的寬度應該不會超過五十米,而他們的草繩的長度卻已經接近百米,因此保證狼澤的安全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祁白將草繩的最末端綁在岸邊的一棵大樹之上,隨即又將馬菱和犀晝招呼了過來,他們三個人會守在岸邊,根據狼澤前進的速度,慢慢將草繩放長,從而保證草繩始終處於一種緊繃的狀態。
這樣一來,一旦狼澤那邊出現了什麼異常,他們幾人就能瞬間察覺到。
祁白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狼澤保持著微蹲的姿勢,慢慢地向前挪動,時不時就會拖拽一下手中的草繩,示意馬菱幾人將繩索放開。
與祁白預料的差不多,狼澤在大河的中間稍作停留,甚至蹲下身仔細地檢查了一番,隨後起身跳了一段躍過那段路,才繼續向對岸走去。
一直到狼澤雙腳踏上了對岸的土地,祁白才吐了一口氣。
狼澤按照祁白的要求,找到一棵大樹將草繩係上,這樣一來,一條手腕粗的繩索,就淩空架在了獨木橋之上。
祁白背起藤筐,他的身後是犀晝狐喬和馬菱,他們三個人暫時要留在這裡,確定繩索的穩固。
祁白光著腳踩上獨木橋的橋面,河水從他的腳踝流過,讓他抬起腿的每一步都覺得沉重。
祁白緊緊握住掛在半空中的繩索,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手上,不要低頭去看腳下深不可測的河水。
隊伍在行進到大河的中間,有一瞬間的停滯,祁白也終於看清楚了這裡的情況。
這一座獨木橋,根本不是祁白以為的,是由一棵大樹橫跨整個大河,反而是兩棵樹木,從河面的兩岸,分彆倒向河中心。
祁白可以想象得出來,在河面沒有升高的時候,即便是這樣的兩棵大樹組成的獨木橋,隻要過河時小心一些,應該還算是平穩的。
然而湍急的河流淹沒橋面,將兩棵大樹的連接處衝散,這就導致水流在這裡的流速比其他地方都要快上一些。
這樣下去,這個斷口隻會越來越大。
不過此時再想要去修補,將兩棵大樹重新拚合在一起,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一個操作不當,很可能會打破水面下的平衡,讓大樹徹底被衝走,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短短幾十米的路程,大家腳下的每一步都十分小心。
畢竟交易隊的物資,尤其是藤筐中的鹽和糖,這些都是不能沾水的,否則整個部落的心血可都要白費了。
一行人有驚無險地躍過獨木橋的斷口,順著繩索到達了河對岸。
狼澤伸手將祁白扶住,他的力氣很大,祁白感覺自己的雙腳差點要離開水面,再一次結結實實地站在地面上,祁白隻覺得身心舒暢。
狼澤幫祁白將身上的藤筐放在地上:“接下來的其他物資,我帶角獸人過去搬運回來。”
祁白抬頭看了看天色:“再往前可能就要踏入其他獸人的領地了,我們今天就在這裡暫時休整一下吧。”
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狼澤帶著隊伍重新踏上獨木橋。
而祁白則安排起亞獸人的工作,留下貂蘭和牛溪整理物資,虎雪和犬南到附近收集乾柴,祁白則趁著這個時間,趕緊將魚簍翻找出來,掛在獨木橋的上遊。
他剛剛經過河面的時候,不經意中看到了不少在水面下遊動的身影,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有所收獲。
夜色初臨,岸邊的火堆已經生起,折返了四趟的角獸人們才終於將所有的物資都搬運到了河對岸。
象榆和牛勇兩人手中拿著獸皮,將沾到水的木板仔細地擦拭乾淨,然後再遞給熊風和獾平幾人,由他們將板車重新組裝起來。
祁白和馬菱守在岸邊,手中的草繩慢慢收回,草繩的另一端,正是折返回去將草繩解下帶回來的狼澤。
狼澤跳下獨木橋,把身上的草繩遞給了馬菱,這些草繩要被解開,重新綁在板車之上。
狼澤環視一周:“其他人呢?”
祁白說道:“我讓他們去旁邊的林子中看看能不能找到獵物。”
這時,犀晝和狐喬恰好帶著幾隻野兔從林中回來,兩人對於自己的收獲顯然有些不滿意,狐喬將野兔提起來:“我們按照豹白說的,沒有往林子中走太深,就隻找到了這三隻野兔。”
祁白笑道:“我們對這裡不熟悉,有三隻野兔也不錯了,我再去看看魚簍,再添一些從部落中帶過來的肉乾,今天的晚飯就足夠了。”說著便拿著野兔,顛顛地跑向火堆邊上。
將野兔交給貂蘭處理,祁白又到河邊將四個魚簍全部翻看了一遍,今天的運氣還不錯。
或許是因著獨木橋的阻擋,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四個魚簍中就有了五條大河魚。
祁白將魚簍重新沉入河中,在岸邊將魚剖洗乾淨提回臨時營地。
簡單吃了一頓晚飯,所有人如往常一樣圍著板車和鞍具睡下。
不知過了多久,竹筐外面傳來一陣細微的響聲。
起初祁白並沒有當作一回事,往常狼澤是會在祁白的身邊睡覺的,畢竟他睡著的竹筐,正掛在狼澤的鞍具上呢。
然而今天似乎卻有些不同,祁白靜靜等了半天,也沒有聽到有人躺下的聲音。
小雪豹將竹筐的蓋子頂開一條縫,正好對就上了狼澤蹲在地上看著他的視線。
“喵嗷?”
狼澤似乎鬆了一口氣,他將竹筐完全打開,一隻手將小雪豹抄了起來,小聲說道:“你沒睡著就好。”
小雪豹歪頭:“喵嗷。”
狼澤頓了頓才說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祁白砸吧砸吧嘴,在狼澤的懷中轉了半個圈,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隨即用尾巴拍拍狼澤的手臂,示意他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深夜的營地靜悄悄,值夜的獾平抬頭看了一眼狼澤的背影,隨即又將目光移開,注視著遠處流淌著的河面。
狼澤在林間七拐八拐,就在祁白懷疑狼澤到底要帶他去哪兒的時候,祁白的眼前豁然開朗。
小雪豹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他跳下狼澤的懷抱,站在一塊大石之上,呆呆地看向背著月光的山穀。
無數光亮映照在小雪豹的臉上,讓那琥珀色的眼瞳,似是裝下了漫天星光。
“哇唔。”小雪豹不自覺發出一陣低呼。
祁白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看到過夏日的螢火蟲了。
獸人大陸的螢火蟲比藍星的似乎要大上不少,不僅如此,它們發亮的尾部還會掉落星星點點的粼光。
這些粼光灑落在花瓣與草葉之上,讓整個山穀泛著熒光,螢火蟲在其中飛舞嬉戲,讓所有的一切都宛如一個夢境。
狼澤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喜歡嗎?”
祁白如夢初醒,他抬頭看著俊美的狼澤,隻覺得他如同一個指引著迷途的旅人進入仙境的精靈。
小雪豹在大石之上左右橫跳,身後的尾巴也跟著不停搖擺:“喵嗚~喵嗚~”
下一刻,小雪豹便躥入山穀之中,身姿靈活地跳躍著,用他肥厚的爪墊使勁撲騰飛在半空中的螢火蟲。
狼澤嘴角微揚,一隻巨大的白狼原地出現,直直地衝進山穀,與小雪豹瞬間打鬨在一起。
螢火蟲受到了驚嚇,在空中聚集又散開,花瓣與草葉上的粼光飛濺。
這是仲夏夜最美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