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生長, 流水叮咚,沉寂的冬日終於過去,山林中像是一下子就熱鬨了起來。
小雪豹將竹筐頂開一道縫隙, 見證著沉睡的大地,伸著懶腰蘇醒過來。
三人行進的速度很快,平時狩獵隊需要半個白天才能到達的領地,還未到正午就已經被眾人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隻是離開了黑山外的平坦土地後,山路就變得陌生起來。
好在他們有一個很好的領路人, 即便是在陌生的土地上, 狼澤也總能迅速地尋找到最適合前進的方向,就像是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在指引著他。
而待在竹筐中的祁白, 則有些悠閒過頭了。
山路崎嶇,但是狼澤的背上卻十分的平穩,再加上厚厚的獸皮,讓祁白有一種坐著車出遊的感覺。
祁白眯著眼睛看著外面,景色很美, 但同樣的, 他也看不清具體的細節。
祁白很快就放棄了尋找, 他將腦袋縮回竹筐, 將放在肚皮上的肉乾撿了起來,雙手捧著繼續慢慢地啃著。
或許是狼澤的牙口太好了,即便他為祁白準備的肉乾已經被撕成了小塊, 祁白還是覺得有些硬,明明是肉乾卻讓祁白吃出了啃骨頭的氣勢。
不過這正好, 省的人家在趕路,而他卻吃飽了就睡。
這磨牙棒吃得有些累了,祁白就將水壺的蓋子打開, 將頭伸過去喝兩口水,轉頭繼續啃。
幾人趕了一天的路,終於在天色黑下來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狼澤在林中找到了一塊靠近小溪的大石,決定今天晚上就在這裡建造臨時營地。
巨狼和兩匹駿馬停了下來,他們靠近大石,慢慢趴伏在地上,等大藤筐接觸到地面之後,才變成了人形,從藤筐中找到獸皮衣套上。
其實現在山中的溫度已經在零度左右,對於獸人們來說,早就已經不需要獸皮衣來進行保暖了。
然而現在大家都已經習慣了穿著衣服,僅僅穿著自身皮毛幻化出來的獸皮裙時,反而會有些不自在。
狼澤待幾人都穿好了獸皮衣,才掀開了祁白所在的竹筐。
而祁白最終也沒有逃過吃了就睡的定律,因此狼澤看到的就是一隻肚皮一鼓一鼓睡得正香的小雪豹。
或許是感覺到涼風,又或者是少了習慣的顛簸,小雪豹揉了揉鼻子,睜開了眼睛。
狼澤伸手胡亂揉了揉祁白的腦袋:“出來吧,今天晚上我們暫時在這裡休息一下。”
祁白喵嗷一聲,在竹筐中轉了一圈活動了下腿腳,才跳出了竹筐,狼澤手裡正拿著他的獸皮衣。
祁白沒有想太多,直接就變成了人形,倒是狼澤特意站在他的面前輕晃了幾下,替他擋住了馬菽和馬菱的視線。
“咱們現在怎麼安排?”祁白一邊收緊身上的獸皮繩,一邊問道。
大家雖然都帶了乾糧,但是獸人們外出,向來都是隨時捕獵,隻有在找不到獵物的時候,才會吃隨身帶的食物。
果然狼澤也是如此計劃的,他說道:“今天讓馬菱出去狩獵。”
不遠處的馬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立刻回應道:“好嘞。”
“馬菱一個人能行嗎?會不會太危險了?”
這裡畢竟不是部落的範圍,上一次他們一起外出的時候,可都是三個人出去狩獵,兩個人留守營地的。
馬菱咧嘴笑著說道:“當然能行了,豹白你可是小看我了。”說著就直接順著一個方向走出去。
馬菽也笑道:“放心吧,即便遇到了打不過的,他可以逃跑,會沒事的。”
似乎是聽到了馬菽的調侃,已經跑出去老遠的馬菱轉頭衝著眾人打了一個呼哨。
祁白見馬菽已經開始用木棍搭建營地,便主動提議道:“我去周圍采集點植物吧。”
雖然他今天在竹筐中,把日子過得宛如春遊,但是祁白可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一旦隊伍停歇下來,他就需要抓緊時間在周圍尋找植物。
狼澤自然知道祁白的打算,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還堆著薄雪的山路並不好走,水汽重,而且很容易踩到坑坑窪窪的地帶。
祁白和狼澤邊走邊采集,這個時候山林中能吃的植物並不多,但是在樹蔭和倒地的枯木上,已經能撿到不少蘑菇了。
這些對於吃了一冬天菜根和蘿根的祁白來說,已經算得上是新鮮的食材了,因此隻要是沒有毒的,他們都會采摘下來。
在周圍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狼澤估算著馬菱應該也快要回來,兩人便往回走去,路過一條小溪時,順便將手中的蘑菇衝洗乾淨。
營地中,馬菽已經用樹枝靠著石頭搭起了一個木棚,用枯草葉將木棚簡單遮蓋了一下,並且在營地的中間生起了火堆。
而最讓祁白驚喜的是,就在祁白和狼澤回到營地沒有多久,馬菱手中就提著兩隻漂亮的鴨子回來了,不僅如此,他的獸皮衣中還揣著兩個……鴨蛋!
由於獸人大陸的飛鳥並不多,部落中雖然抓到了幾次不會飛的山鳳,但是卻從來都沒有人將蛋帶回來,祁白差點以為獸人大陸上的飛禽也是哺乳動物了。
沒想到在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祁白終於見到了鴨蛋。
馬菱見祁白感興趣,順手就將兩個鴨蛋塞到了祁白的手中,他似乎對於自己今天的狩獵成果並不滿意:“我隻在蘆草邊找到了這兩隻鳧鴨的窩,這是它們窩中的蛋。”
這兩隻鳧鴨看起來有點像水鴨又有點像鴛鴦。
稍大的那一隻頭上羽翼顏色豔麗,背部紋路多變,祁白猜測著這一隻應該是雄鴨。稍小的那一隻背部呈深灰色,隻是肚皮處的羽毛雪白光滑,應該就是雌鴨。
隻是相比起近一米長的山鳳,這兩隻鳧鴨顯然就要小上不少,當然這是對於獸世來講,要知道這兩隻鳧鴨的體型都可以與藍星上的大鵝相比了。
然而雙手捧著鳧鴨蛋的祁白陷入了艱難的抉擇之中。
這鳧鴨蛋來之不易,而且按照馬菱的說法,鳧鴨已經在孵化這兩隻蛋,也就是說它們應該是可以孵出小鴨子的受精蛋。
已經習慣了走一步看三步的祁白,現在正在腦中開始思考自己有沒有可能繼續將它們孵出來。
畢竟據說小鳥們會將它們見到的第一個生物當作它們的母親,換句話說就是它們應該比串串還要好養才對。
而且這鳧鳥與山鳳一樣,都是不會飛的走地鳥。
祁白越想越覺得這蛋不能吃:“這鳧鴨蛋得來不容易,要不我將它們養起來吧。”
馬菽和馬菱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迷茫。
四耳羊至少還是能跑能吃的,可是兩隻蛋要怎麼養啊?
狼澤看著祁白對這兩個蛋愛不釋手的樣子,考慮了良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道:“鳧鴨蛋太容易碎了,我們需要趕路,沒有辦法保證它們的安全。”
“沒錯,我們不能因為它們耽誤時間。”祁白有些遺憾的點頭,不過很快就振作了起來,“那我們今天就吃炒蛋吧!”
他已經好久都沒有吃過蛋類了,這個想法隻是一冒出來,祁白便想要流口水了。
其他人並不知道炒蛋是什麼,但是他們一向知道祁白做食物好吃,因此也跟著期待了起來。
祁白從藤筐中找到了自己的獸皮包,裡面有一個小獸皮袋是祁白專門用來放置調料的,雖然每樣都不多,但是也能讓大家在野外稍微吃的好一些。
隻是祁白本以為自己帶著這些就已經挺離譜的,哪想到狼澤走到了藤筐邊上,竟然從中取出了一個敞口陶罐。
祁白不由好奇地多看了狼澤的藤筐幾眼,怪不得他總覺得狼澤的藤筐比彆人的大許多呢,連陶罐都帶上了,祁白真的很想知道裡面還裝了什麼。
馬菽和馬菱顯然也沒有想過出門還可以帶著陶罐。
畢竟陶罐多珍貴啊,他們平時使用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怎麼可能將陶罐放在藤筐中顛簸,萬一不小心碎掉了,那可真是後悔都來不及。
隻是陶罐的作用是顯著的,這讓原本隻打算抹點調料做烤鴨的祁白,瞬間轉換了思路,烤什麼烤,是燉鴨不香嗎?
狼澤和馬菱將兩隻鳧鴨拿到小溪邊清理。
而趁著這個時候,祁白和馬菽兩人便將火堆一分為二,從水邊撿回一些石塊,壘成了兩個低矮的臨時灶台。
陶罐裝滿水,將蘑菇直接扔進去放在灶台上煮開。
祁白又額外去找了一塊光滑的薄石板,用水衝洗乾淨,放在一個灶台上。
將鳧鴨蛋用筷子打散,在石板上用他隨身帶的牛油煎熟備用。
待陶罐中的蘑菇已經熟透,將蘑菇取出瀝乾水分,放在石板上加鹽翻炒,最後再加入炒蛋,一道滑嫩的蘑菇炒蛋就出鍋了。
這時狼澤和馬菱將處理乾淨的鳧鴨帶了回來,由於他們隻有一隻陶罐,可放不下兩隻鴨子。
祁白便將稍小的那一隻鳧鴨剁成塊,放在石板上放油煸炒至微黃後,倒入盛滿熱水和蘑菇的陶罐中,蓋上石蓋慢慢熬煮。
而那一隻稍大些的鳧鴨,則被從中間直接剁成了四份,用鹽和花椒稍微醃製了一下,串在木棍上,直接用來燒烤。
祁白的動作很快,但是野外的條件有限,祁白也隻能儘可能的讓大家吃好。
當然,對與本來隻打算烤肉的馬菽和馬菱來說,一邊烤肉一邊吃著蘑菇炒蛋,還能聞著陶罐中燉鴨的誘人的香氣,已經滿足得不行。
要知道小雞燉蘑菇可是風靡全國的菜肴,而用將雞肉換成鳧鴨,風味也沒有降低多少,用來征服獸人們的胃那可是太容易了,最終整個陶罐的湯汁都被喝的一乾二淨。
馬菱和馬菽細細地回味炒蛋和燉鴨的味道,終於明白祁白想要養鳧鴨的心情了,這也太好吃了,和他們平時將蛋直接扔在火堆中烤熟後的味道,完全不一樣。
他們同時都在心中默默地想著,回到部落,一定要再去尋找到鳧鴨的蛋,讓他們正在懷崽的伴侶也嘗嘗這個味道。
吹著微涼的晚風,四人圍著火堆吃上了一頓無比美味的晚餐,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每個人都隻吃了個半飽。
而鹹魚了一整天的祁白不僅讓大家吃上了一頓美味,更重要的是他強烈表示了現在正是輪到他發光發熱的時候了:“我白天已經睡飽了,我現在一點都不困,我來守夜吧。”
狼澤說道:“那你先睡,我一會兒再叫你起來。”
祁白堅決搖頭,上一次在海邊狼澤也是這麼說的,然後就替他守完了夜。
祁白往狼澤身邊靠了靠,將手蓋在了他的眼睛上:“你要睡好了,明天才能有力氣馱著我呢,快睡吧,你都這麼大了,不會還要我給你唱歌吧。”
過了好一會兒,確定沒有聲響之後,祁白才將手從狼澤的臉上拿開,他望著天上的星星,悄悄握了握掌心。
哎,彆說,這五官立體的臉,摸著就是舒服。
當然即便是同意了祁白值夜,狼澤也不可能放任他一個人守一整晚,在下半夜的時候,還是將他換了下來。
第二天天一亮,睡得迷迷糊糊的祁白就被重新塞進了竹筐中,三人變作獸形將鞍具套上,繼續踏上了他們的旅途。
然而這一次的出行,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順利。
第三天的傍晚,眾人站在高山上,望向前方仍舊連綿的山丘,都不禁皺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