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1 / 1)

第二天清早, 祁白一開門就看到了正坐在山洞外剝著獸皮的狼澤。

祁白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這是哪裡弄來的獵物?”

“剛剛去抓回來的,隻是個頭小了一點。”狼澤頓了頓才說道, “你說過要給我做烤肉吃的。”

昨天回到山洞的時候,祁白不出意料地收獲了破碎的陶罐和半罐焦炭。兩人隻好隨便對付了一口, 也正是那個時候答應了要幫狼澤做一頓美味的烤肉吃。

隻是祁白哪能想到狼澤如此的雷厲風行, 他隻是睡了一覺, 狼澤就已經將獵物帶回了部落。

要不是大家昨天就已經商量好了, 狼澤今天白天要留在部落中警戒,祁白差點以為他是逃班開小灶來了。

“烤烤烤!”祁白兩眼放光, 畢竟誰能拒絕一隻新鮮的烤麅子呢。

狼澤帶回來的這隻麅子, 雖然個頭不大, 但是在山洞中也是施展不開的。祁白便將石台上的雪清理乾淨,在地上整整齊齊地堆上木炭, 然後將木棍交叉纏在一起, 支在地上做了兩個支架。

等狼澤將麅子清理乾淨,兩人就用一根長長的木棍,將整隻麅子放在支架之上,一邊塗抹著調料, 一邊旋轉著木棍翻烤。

不一會兒, 石台的邊緣就露出了半張圓圓的小臉, 滿眼豔羨地問道:“你們在做什麼新的食物嗎,好香呀!”

祁白衝他笑了笑, 舉著手中的油刷說道:“不是新的食物,隻是在烤肉的外面刷了一點油和調料。”

鼠林吸了吸鼻子,慢慢地降落了下去,然後祁白就聽到了他焦急的聲音:“我們的肉呢?我們也來做一點油!”

祁白聽著鼠林和熊風的吵吵鬨鬨, 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不對啊,他們兩家的平台之間,至少有三四米高吧,他剛剛是怎麼出現在那個位置的?

然而一旁的狼澤根本就不關心鼠林是怎麼出現又是怎麼消失的,他用骨刀切下來一塊麅子的後腿肉,看到祁白仍在伸著脖子查看,就直接將烤好的肉放到了祁白的嘴邊。

祁白滿臉疑惑,但仍是乖乖地接受了狼澤的投喂,狼澤這才滿意地收回手,繼續片著烤肉。

這一天的早上,不僅僅是鼠林,烤肉的香味彌漫了整個山穀,所有人都聞著香味跟著流口水。

這件事情說起來也是奇怪,明明都是差不多的食材,祁白做的好像就是要比其他人好吃一些,這或許就是每個人不同的天賦吧。

當然,祁白和狼澤不僅僅做了烤肉,他們可沒有忘記馬菱的山洞中,還躺著兩個汐水部落的人呢。

祁白沒忍住打了一個小噴嚏,他現在正在為兩個凍傷的傷員煮薑湯。

其實前世的祁白還挺喜歡喝薑湯的,當然他指的是加了冰糖和紅棗的那種,至於這不添加任何雜質的薑湯,還是送給更需要它的人比較好。

祁白將平時用來打水的大竹筒取了出來,倒入了滿滿的熱薑湯,和狼澤兩人一起來到了馬菱的山洞中。

祁白走進山洞的時候,就看到兩人正眼睛一眨不眨地跟隨著正在一旁攪拌著石鍋的猞栗,嘴中還不停地吞咽著口水。

這時石鍋中的燉菜已經熟了,隻是猞栗在燉菜盛出來之前,特意從獸皮袋中撚了一小撮鹽撒在了石鍋之中。

那兩人的呼吸似乎都跟著那一點鹽而停止,不是起了搶奪之心,而是一種情不自禁地期盼。

猞栗拿起兩個竹碗,給他們兩個人分彆盛了一大碗。

祁白留心看了一眼,碗中基本都是水,隻有一些肉絲和幾塊蘿根。

然而僅僅是這樣,兩人仍舊視若珍寶地捧著竹碗,年紀大一些的角獸人馬田用他還有些顫抖的手將熱湯送到了嘴邊,隻稍微抿了一小口,就聲音沙啞地連聲說道:“獸神庇佑,獸神庇佑。”

祁白突然就想到了剛剛才到黑山時候的自己,對他們的態度不知不覺地就緩和了不少。

“這是我們部落祭司為你們準備的藥湯,”祁白指了指手中的竹筒,“我把這些藥湯倒在石鍋之中,你們今天要把這些喝完。”石鍋下面就是木炭可以一直保持著薑湯的溫度。

他們沒有想到黑山部落不僅願意給他們食物,這裡的祭司大人,甚至還願意賜予他們藥湯,兩人連連點頭,當即就將祁白遞給他們的熱湯喝完。

這藥湯剛一入口,馬鬆隻覺得嘴巴和喉嚨都跟著痛,他忍著這疼痛,將藥湯吞到了肚子中,沒一會兒,渾身就開始發燙,連原本有些癢的四肢,都緩解了不少。

獸人世界的祭司,可不僅僅是與神靈溝通的媒介,他們往往身兼數職。

隻看羊羅就可以知道了,他不僅了解數學和地理,更是掌握了醫學和簡單的曆法,在沒有文字的時代,這些知識隻能依靠著祭司之間一代一代地口口相傳。

因此一個部落如果沒有祭司的傳承,不易於在黑暗中奔跑,根本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馬鬆有些呆愣地看著前方,他的鼻頭有些酸澀,他並不知道這薑湯是祁白給他們做的,隻以為一切真的都是祭司的本領。

同樣都是生活在北方的部落,黑山部落因為有了一位偉大的祭司而過上了富足的生活,而他們的汐水部落卻已經如奄奄一息的老人。

即便是黑山部落幫助了他們,讓他們渡過了這次的難關,那麼以後呢?汐水部落的未來又在哪裡呢?

誰都不知道,一碗小小的薑湯,竟然能在馬鬆的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記,當然誰也想不到,也正是因為這小小的印記,徹底改變了整個汐水部落的命運。

祁白看到馬鬆喝完薑湯後,就一直盯著自己看,他眨了眨眼睛,剛想問問馬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站在一旁的狼澤卻直接拉住他的胳膊:“走吧,我們今天還有很多事情。”

“哎?”

且不論馬鬆的心中現在是如何的驚濤駭浪,祁白走出了山洞也沒有心思去管他們的想法了,畢竟狼澤說的沒錯,不單單是今天,應該說是今後的每一天,大家都要更加地忙碌了。

因為他們偉大的祭司大人羊羅已經下了決心,要在兩個十天之內將圍牆完全修建起來。

祁白在心中默默地計算了一下,原本他們一天要燒出兩個批次的磚塊,現在工作量直接要翻倍,當然這些的前提,都建立在他趕緊修建出一個更大的磚窯出來。

祁白對於這一點倒是沒有什麼異議,早一些建造起一個大的磚窯也算是未雨綢繆了。

雖然大家現在都覺得還是住在山上更安全,不用擔心洪水的衝擊。但是大洪水畢竟不可能每年都會發生,再看著族人們對窯場泥屋的滿意程度,成功勸服大家建造房屋隻是遲早的事情。

窯場上的泥屋,就是祁白早就打算著要加固的木棚,隻是因著羊圈的事情耽誤了許多天。

直接在木棚草簾的內外糊上和著乾草的黏土,因著屋子中一直生著火堆,後建成的泥屋看起來比羊圈中的窩棚乾燥得還要快上一些。

當然這過程中,泥牆上被火堆熏出來的煙氣,大家都選擇性地視而不見了,畢竟即便是嗆人了一些,但是架不住屋子裡面暖和啊。

更有一些幼崽們,還會專門跑到漏煙的地方去聞那股泥土和乾草的味道。

當然這還僅僅是窯場的工作,除此之外,他們還要為羊群準備食物,製作部落巨大的木門,狩獵隊們還要外出狩獵。

總之,哪怕部落之外是千裡冰封的一片雪地,但是黑山部落中卻有著能融化冰雪的乾勁。

而馬鬆和馬田則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不會因為冬天而安靜沉悶的世界。

山洞外不曾停歇敲擊木頭的聲音,亞獸人外出采集成群結伴的聲音,小亞獸人們呼喊玩鬨的聲音……

當然令他們再也忍不住好奇心,掙紮著也要起身查看的,就是此時部落中震天的歡呼聲。

這時,已經是他們來到黑山部落的第三天下午,馬鬆拉開許久都沒有打開的竹門,先是被山中的雪光刺了一下眼睛,緊接著就被他看到的場景驚在了原地。

隻見十幾個強壯的角獸人,正將兩隻巨大的獵物拖拽著進入了部落的空地之上。

在汐水部落的角獸人們因為食物的缺乏幾乎無法狩獵的日子裡,黑山部落的角獸人們不僅帶回了獵物,並且竟然隻出動了十幾個人的狩獵小隊。

他們每個人的獸形上都沾滿了鮮血,但是馬鬆知道,那是獵物的鮮血,因為馬鬆可以看到他們每個人的眼中,沒有痛苦,反而全是戰鬥之後的酣暢淋漓。

而在角獸人之中,馬鬆一眼就看到了那匹黑色的駿馬。他知道那是馬菱,同樣都是獸形為馬的獸人,這一刻,他的內心中充滿了不確定。

即便是汐水部落中最強大的獸人,他身為族長的父親,也遠遠沒有馬菱這樣駭人的氣魄與優美的身姿。

而馬菱在黑山部落中,卻隻是一個最普通的角獸人,他連狩獵隊的隊長都不是。

看著因為食物而激動不已的黑山部落的族人,馬鬆不禁就想到了自己的族人,他轉頭對著沉默著的馬田說道:“已經到了我們要離開的時候了。”

對於汐水部落兩個人要離開的消息,祁白並不感覺到驚奇,也沒有因為他們的傷還沒有好就挽留他們。

如果是黑山部落的族人們正在遭受著寒冷和饑餓,他肯定也無法在一個溫暖的山洞中心安理得地養傷。

隻是再一次提出換鹽的時候,兩人都露出了窘迫的神情:“我們原本是帶著部落中積攢下來的獸皮出行的,隻是這些獸皮已經在風雪中丟失了,可不可以……”

馬鬆咬了咬牙懇求道:“可不可以,先給我們一點鹽,一點點就夠了,我們回到部落之後,會立刻帶上更多的獸皮和獸骨,回到黑山部落來的。”

羊羅深深地看著他們,就在馬鬆和馬田兩人坐立不安的時候,他轉頭衝洞口的兩人點了點頭。

馬菱和馬菽就從洞外將那兩大卷獸皮拖進了山洞。

羊羅揮了揮手,說道:“這些,可是你們的獸皮?”

馬田撲跪在了獸皮前,痛哭出聲:“是,族長將部落中的獸皮分成了四份,將最後一點帶著鹽的食物分給我們八個人,讓我們朝著四個不同的方向去尋找鹽,這是我們部落積攢了一年的獸皮啊,我還以為我們將這些獸皮弄丟了……”

祁白笑著說道:“如果你們用這些獸皮作為交換,祭司大人和族長大人同意交給你們兩個竹筒的鹽,以及可以吃十天的肉乾,這些足夠你們回到汐水部落了。”

馬鬆和馬田就是因為獸皮掉落之後,在雪地中尋找的時候暈倒的。馬鬆也曾偷偷地想過,黑山部落既然發現了他們,是否也能找到獸皮。

但是對於獸人們來說,隻有強者才有談判的資格,黑山部落的人救了他們,即便將他們的獸皮藏匿起來,他和馬田兩人也沒有任何可以反抗的能力。

隻是誰都沒有想到,這麼多獸皮,竟然在他們要離開的這一天,全部都還給了他們。

馬鬆在心中歎道:是的,黑山部落是一個如此強大的部落,一定有數不儘的獸皮,又怎麼會貪圖汐水部落的獸皮呢?

馬鬆紅著眼睛問道:“我們不要肉乾,我們隻要鹽,可以將肉乾換成鹽嗎?”

“即便給你們再多的鹽,如果你們在路上找不到食物,無法帶回你們的部落,也都是沒有用的,”祁白搖頭,他將兩個竹筒拿了過來,“祭司大人已經為你們計算好了,這些鹽足夠你們整個部落度過冬天。”

馬鬆看著滿滿兩個竹筒的鹽,眼淚終於沒有忍住流了下來,他將右手握拳重重地敲擊著自己的胸膛:“我馬鬆以生命為誓,汐水部落將永遠對黑山部落忠誠!”

羊羅不禁高看了他一眼:“記住你們今天的話,獸神會懲罰每一個背叛誓言的部落。”

祁白和狼澤站在高高的圍牆之上,看著兩匹瘦弱的獨角馬,各自馱著一個用獸皮包裹起來的竹筒,踉踉蹌蹌卻步履堅定地朝著遠方走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祁白才笑著說道:“我覺得他們看起來像是會成為我們很好的朋友。”

狼澤看著地上的其中一排馬蹄印記,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