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起了風, 細雪被風吹起,如朦朧的霧靄。
祁白站在山坡之上,遙遙地打量著蜷縮在山石之下的羊群。
它們的外形有些像綿羊, 隻是這些羊的頭頂有一雙卷曲的短耳,短耳之下竟然還有一雙下垂的長耳, 從遠處看就像是頭上頂著四個小辮子。
其中最大的頭羊體型也沒有超過兩米,在獸人大陸上已經算是體型中等偏小的種群了。
祁白眯著眼睛仔細地打量著它們被皮毛覆蓋著的肚子, 發現確實有幾隻的肚子額外大一些, 而且看著樣子也更懶散。
小雪豹衝著巨狼點了點頭,兩人順著山坡向下,找到了正躲在一塊避風大石後的棕熊和蜜獾。
熊風聽到聲響, 警覺地直起身,確定了來人是祁白和狼澤後才放鬆警惕,狼澤將他叼在嘴中的食物扔在了熊風的腳邊。
熊風將食物往石頭下面藏了一下, 點頭道:“風越來越大了,羊群一直都待在原地,沒有出去覓食。”
狼澤點頭,將驅趕羊群的計劃通知了熊風和獾平:“部落中正在修建圍欄,明天我就會帶著其他角獸人到這裡來。”
兩人對於圈羊的方案其實並沒有聽懂, 不過他們都是參與過設置陷阱捕獵野豬群的,隻當這次也是要將羊群驅趕到陷阱之中。
告彆熊風和獾平, 祁白和狼澤又仔細確定了羊群和部落之間的地形, 就迅速地回到了他們選定作為羊圈的山穀。
這個山穀整體呈一個倒梨的形狀,山穀的內部是較為光滑陡峭的石壁,因此黑山部落的族人們就隻需要將山穀最狹窄的出口用圍欄圍住即可。
由於這獨特的造型,山中的風並不會在這裡肆虐,這也是狼澤和祁白選擇這裡的原因。
羊群所在的距離離他們並不算近, 兩人一來一回,族人們已經完成了祁白囑咐的大部分工作。
此時山穀中已經大變樣,約五十米寬的出口,已經被橫向清理出了一條寬約一米的泥土小路,而在這條小路每間隔二十厘米的位置就被挖出了一個約二十厘米的深坑,此時地面上有密密麻麻一百多個土坑。
由於山穀之中並沒有很多高大的樹木,角獸人們已經開始到周圍的樹林中砍伐木樁了。
祁白變成人形,找到自己的獸皮衣,將自己整個人都裹在了獸皮之中。
他已經跟狼澤確定過,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之中,獸人們的氣味用不了一天就可以消散,因此他此時就沒有什麼心理壓力地在山穀中溜達起來。
剛剛在觀察羊群的時候,他發現有著厚厚皮毛的羊群也要靠抱團在山中取暖。
祁白打量著靠近山壁處的兩棵樹木。
不知道給羊群們修建一個溫暖的家,它們會不會為他停下腳步。
這樣想著,祁白就將想法告訴了狼澤,兩人幾乎是沒有怎麼猶豫就開乾。
狼澤拿著石斧,砍下兩個粗樹乾埋在石壁前。
祁白劈下一些約莫手腕粗的樹枝,用草繩將樹枝逐個捆在一起作為棚頂。
兩棵大樹的樹杈與石壁前的兩個粗樹乾作為棚頂的四個支點,一個兩面敞開兩面靠著石壁的小窩棚就做好了。
由於內側的樹乾較高,窩棚頂就自然地形成了一個小斜坡,祁白做這個斜坡主要是希望大雪可以隨著斜坡流下,防止棚頂之上的雪太厚,將窩棚壓倒。
當然做完這些之後,祁白用夾雜著乾草的泥土在窩棚頂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泥巴。
一邊糊著泥巴,祁白還一邊在心裡吐槽,他原本打算好的,今天要將部落中的木棚糊上泥巴,沒想到最後自己家的活沒乾成,反而在這裡幫著羊群糊窩棚。
最重要的是,人家羊群還不一定領他們的情。
等祁白和狼澤兩人將窩棚完成之後,羊羅已經帶著其他的族人回到了山穀之中。
角獸人們各個身後都拖著巨大的樹木,而亞獸人們則按照祁白的要求,在灌木叢中尋找到了許多帶著尖刺的藤蔓。
羊羅看到了祁白他們製作的木棚,有些不理解祁白為什麼要為羊群專門做一個窩棚,畢竟在他的印象中,野外的羊群都是直接生活在山壁之下的。
但是他現在已經不會去隨意的點評祁白的做法,他現在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想,如果祁白真的如他所想是從那個地方來的,那麼此刻他不能理解的這些事情,一定是因為他知識的缺乏。
祁白本想著在族人們回來之前,再編幾個草簾,不過看到狐火的身影之後,他便將從雪堆中劃拉出來的枯草交給了狐火,術業有專攻,他在這坐著編一下午也不見得能有狐火一個小時編出來的草簾多。
“時間太緊迫了,我們沒有辦法找到粗細相同的樹木。”羊羅指著角獸人們帶回來的樹乾說道。
有了這些天打磨部落圍牆的大門的經驗,可以看得出來羊羅已經想要儘量地尋找粗細相同的樹木,但是現在的時間畢竟太緊迫,當然就沒有那麼多講究。
祁白搖頭:“祭司爺爺,這些就已經非常好,我已經看過那羊群的樣子。”
祁白取過一截草繩,在約莫兩米半的地方打了一個繩結:“這個長短應該就夠了。”
說完撓了撓頭,又有些不確定地問狼澤:“我之前聽說生長在山壁附近的羊,都有可以爬山的能力,咱們現在要圈起來的羊會不會翻牆啊?”
“四耳羊大多生活在草原上,它們隻會在平地上奔跑,力量也不大,這樣的樹木足以將它們攔住。”狼澤說道,“四耳羊一直是因為族群的數量龐大而生存下來的,我很少看到這麼小的四耳羊族群。”
族群龐大好啊,聽起來就是很能生的樣子,能生好啊,祁白暗自握了握拳頭,決定為了它們這項優秀的特質加厚一下草簾。
接下來就完全是體力活,將樹乾用石斧從中間砍斷,放入已經挖好的土坑,然後用土將樹乾深埋在土下壓實,做成了一個個木樁。
最終完工的時候,差不多每個木樁之間都有二十厘米距離,其實這中間最好也能打上木樁,不過今天的時間有限,暫時也隻能做成這個樣子了。
當然,最靠近山穀的邊上,還留了一個約米的距離,這是他們預留出來將羊群驅趕進山穀的小門。
在羊窩棚的正面蓋上草簾,然後用樹枝將草簾壓住,整個草棚就隻有最右邊完全敞露在外。
一旦羊群接受了這個窩棚,願意在裡面居住,那麼敞開的這面,剛好可以讓祁白觀察到窩棚內羊群的情況。
畢竟圈養羊群可不是他們唯一的目的,更重要的是,他們還需要隨時找到生產的母羊,將它們偷出來擠羊奶。
天際泛白之時,最後一根刺藤也纏繞在樹乾之上,此刻整個山穀就像是被用荊棘捆著的幽深古堡。
在確定好最後幾個木樁已經就位,隻等羊群進圈之後就可以釘上,眾人就迅速地離開了山穀。
雖然祁白真的覺得自己身上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但是既然狼澤已經說了野獸對獸人氣味的敏銳,他們就不要留有僥幸心理。
萬一羊群進入羊圈後,隨即強烈地反抗,甚至真的存了死誌,那他們現在的力氣就可以說浪費了一大半。
清晨的黑山部落之中一片寂靜,似乎是連落雪的聲音都可以聽到。
祁白躺在獸皮上,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一覺,這樣才能有精神應對幾個小時後對羊群的驅逐計劃。
但是或許是熬夜之後的後遺症,祁白覺得自己的眼睛酸澀,精神卻十分的亢奮,根本睡不著。
輾轉了半天,祁白索性放棄掙紮,他利落地起身,穿戴整齊,輕輕地推開了屋門,在沒有人發現的情況下背著藤筐進入附近的山林之中。
緊貼著地面生長的類似地衣苔蘚之類的植物,稍高一些能夠在雪地中冒出一個尖的寬葉菜,甚至一些低矮的鬆針,除了他已經確定有毒的,祁白將目之所及所有植物都直接擼下來或者用石鏟挖出扔進藤筐。
祁白還特彆留意翻找了一些枯黃的秸稈,這東西獸人是肯定不能吃的,但是羊群吃不吃祁白就不知道了,他就打算全部都試一下。
總之,從山洞到羊圈短短十幾分鐘的路程,祁白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他爬到圍著羊圈的山上,從這裡向下望去,是一個陡壁,正對面就是羊窩棚的出口。
祁白將幾個樹枝橫向綁在一起做了兩個小木排,把其中一個木排一端固定在地上,一端的末尾綁上一條長長的草繩,取了一些他藤筐中的植物散落著擺放在木排之上。
他跑出去很遠,將草繩向上提起,木排順著草繩一端翹起,上面放著的食物就沿著坡度滾了下去。
祁白小心翼翼地湊到陡壁的邊上,確定這些植物能順利地掉到山穀中,才將剩餘的植物全部散開擺放上去,然後用另一個木排壓住。
他現在還不能將這些植物投放進山穀,如果真的如狼澤所說,獸人的氣味大概一天可以消除的話,他明天的這個時候,再拽著草繩將食物送下去。
這樣就不能算是他直接接觸這些植物,他可是要仔細地瞅瞅,這些羊是不是真的這麼有骨氣。
祁白回到部落的時候,就看到除了受傷較重的猴岩和狼葉外,部落正前面挺立著十四五個威風凜凜的獸形。
角獸人們的年齡與獸形各不相同,但是此刻所有人卻是同樣的意氣風發。
他們如同整裝待發的士兵,堅定地看向站在最前面的狼澤。
狼澤又一次重複了進攻的指令,將身上的獸皮衣扔掉,一隻灰白色的巨狼就出現在原地。
獨角巨狼仰天長嘯,率先出發。
所有角獸人齊齊跺腳,緊跟其後,猶如千軍萬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