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白, 豹白!”
犬南一邊喊著祁白的名字,一邊往祁白和薇的方向跑來。
作為第一批進入戰場的亞獸人戰士,犬南此刻真是造得不輕, 滿頭滿臉都被血跡和灰塵糊住, 身上的獸皮衣的皮毛也結塊打結, 瘋跑起來的時候,活像一個小瘋子。
小瘋子犬南不知道自己的造型很前衛, 隻是興衝衝地朝祁白喊道:“我們在這些人的身上發現了食物!”
祁白聞言, 立刻不再理會豬豈的屍體:“在哪兒呢, 快帶我們過去看看。”
結束了一場戰鬥的獸人們, 才剛剛在地上坐下喘口氣兒, 就被同伴們一陣陣驚呼聲勾得休息不下去了。
“這兒有一個獸皮袋!”
“這兒也有, 這裡有好幾個!”
祁白和薇趕到戰場最邊緣的時候,一個個粗糙的獸皮袋已經被摞成了一個小山包。
祁白隨手打開了一個獸皮袋, 終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他將打開的獸皮袋遞給薇, 笑道:“這一次總算是沒有白忙活。”
獸皮袋中,是塞得滿滿當當的獸肉, 每一個大肉塊都至少有兩個巴掌大, 隻是這一個獸皮袋, 就差不多有一百斤肉。
雖然這些獸肉被烤得焦黑,拿在手裡就像是一塊塊硬磚頭, 還是帶著一點黴味的硬磚頭,彆說是黑山部落,就連巨風族人現在都不會容忍族人這麼製作食物, 這不是糟蹋東西嗎?
但隻要一想到,這些食物是桑火部落硬要送上門來的,是平白多出來的, 不論是祁白還是薇都一點也不嫌棄它們了。
烤焦了怎麼了,烤焦了也是肉,也能讓族人們在冬天吃得飽飽的。
祁白把虎猛和牛勇幾個角獸人小子喊了過來:“你們順著他們來時的方向,繼續向前尋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桑火部落的臨時營地。”
虎猛和牛勇連忙應是。
“再叫上幾個人,”祁白囑咐道,“也不用找得太遠,天黑之前就趕緊回來。”
“哎,我們知道了。”
而還在原地的所有人,看到犬南他們找到了這麼多食物,都是精神一振,身上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對啊,大家平時隻要出遠門,都會帶上一些乾糧,桑火部落的隊伍也是獸人,他們也要吃飯,自然也要備上許多食物。
尤其是已經進入了嚴冬,野外根本尋找不到足夠多的獵物,需要準備的食物就更多了。
而且這不是幾十幾百人的口糧,桑火部落這一次出動,可是來了近三千角獸人,哪怕經過了三四十天的長途跋涉,也一定會剩下十分可觀的口糧。
所有人迅速動了起來。
戰場中心,很快就出現了兩座小山,一個用來堆積獸皮袋,另一個堆積的則是桑火部落角獸人的屍體。
獸人們信奉獸神,大家相信,死亡的獸人不需要掩埋或者焚燒,隻要將死去獸人的身體放在野外,獸神就會將他們接回身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或許還真是一種因果循環。
獸人們從山林中獲取食物和獵物,他們死後的屍體也會重歸山林,化作養分反哺萬物。
可那是建立在死亡人數不多的情況下,現在平原上躺著的是成百上千屍首,要是就這麼放著他們不管,等冬天過去,祁白簡直不敢想象這裡會變成什麼樣。
要知道這裡距離部落不過也就隻有半天的時間,這跟在家門口堆放屍體也沒有什麼兩樣了。
祁白一點都不想製造出一個亂葬崗,回頭傳出什麼恐怖故事都是小事,可彆滋生疫病才好。
所以祁白才讓大家將所有桑火人的屍體聚集起來,回頭一把火全部燒乾淨了事。
一起乾活的獸人們可不知道這麼多,大家倒不覺得搬運屍體很晦氣,隻是覺得桑火人死都死了,還給他們添麻煩。
尤其是原本是桑火部落奴隸的工人們,隻要一想到,這些桑火人之所以這麼多肉,是因為吃了從他們部落中搶奪的食物,就恨得牙癢癢。
鼠林拔起地上的一根箭|矢,插進背後的藤筐中,有些惋惜地說道:“可惜我們一開始的時候用的是火箭,好多食物都要被燒焦了。”
弩車隊一開始選擇使用火箭,主要是為了讓火力壓製住敵方的攻勢。
在開始追擊戰之後,弩車就不再使用帶著火油的箭|矢,而是換上了帶著鐵製箭|頭的標準箭|矢。
一是因為臨時包裹的火油並不算結實,火油低落下來,很可能燒到自己人,二是標準箭|矢要更加輕便,射程也更遠,比起火箭更加適合追擊的時候使用。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些裝著食物的獸皮袋才能被完好地保存下來。
祁白身上此時也扛著一個獸皮袋,他倒不這麼覺得。
在他加入戰場之後,就一直留心觀察著桑火角獸人。
桑火部落雖然沒有黑山部落如軍隊一樣嚴明的紀律,但他們內部應該也是有職責劃分的。
就比如說衝在最前面的,應該就是專門的戰鬥戰士,他們也是被火箭射中最多的一批人。
而族人們現在正在清理的,應該是桑火部落後勤部落的位置,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這些食物會這麼集中地出現在一起。
將所有獸皮袋裝著的食物歸攏起來,至少堆起了五六十袋,雖然每一袋的數量多少不一,但祁白粗算了一下,這裡至少有六千多斤獸肉。
可是面對這麼多肉,祁白卻皺了皺眉頭。
彆看六千多斤獸肉,放在黑山和巨風兩族身上是一筆巨款,但同樣的數量,對於三千多人的桑火隊伍來說,至多也就是四五天的口糧。
要知道,桑火部落距離黑山部落有三十多個白天,一般的隊伍遠行,在食物消耗過半的時候,就應該要考慮回城了。
而桑火部落卻沒有這麼做,這足夠表現出他們進攻黑山的決心,從一開始,桑火人就已經確定了,他們回程的食物,要從已經被攻打下來的黑山部落中獲取。
祁白冷哼一聲,桑火部落在北荒橫行霸道慣了,以為自己派出人數這樣多的隊伍,一定可以將黑山部落收入囊中。
殊不知,人外有人,現在就是桑火自負的下場。
其他人可沒祁白想得那麼多,大家喜滋滋地將裝著食物的獸皮袋搬上板車,一會兒這些要全部拉回部落。
就在這時,一隻花豹飛速躍進人群,因為速度太快,幾乎是四肢同時使勁,才滑行著刹住了車。
祁白衝豹月揮揮手:“找著啦?”
豹月是跟著虎猛一起走的,此時隻有她一個人回來,看起來是有所發現。
豹月變成了人形,激動地說道:“豹白哥哥,那邊的林子裡,有好多獸皮帳篷,虎猛和牛勇他們在那邊拆帳篷,他們讓我先回來告訴你一聲!”
豹月覺得豹白真是神了,他說周圍可能有臨時營地,還真讓他們在山穀中找到了一個,要不是豹白提醒,他們或許就錯過這麼多獸皮啦。
祁白連忙喊道:“還有空著的板車嗎?”
裝著弩車的板車,連帶著傷員,早就被帶回了部落,現在留下的幾輛板車,原本是用來裝箭|矢的,此時全都用來裝獸肉了。
象榆對祁白說道:“不用板車,不過就是一些獸皮,我們這些角獸人去背回來就行。”
角獸人們來到桑火部落的臨時營地,望著山穀中大大小小至少三四百個帳篷,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亮。
祁白猜測周圍有營地,不過也就是為了保險起見,畢竟桑火部落的隊伍中可是有首領和長老的,身份這麼高的獸人沒道理會幕天席地地睡覺。
但他沒有想到,他們在這裡竟然正經安營紮寨了,除了珍貴的食物被他們隨身帶在了身上,剩下的行囊居然全部留在了這裡。
就在祁白一行人舉著火把奮力卷著獸皮時,宿舍區內,也正是一片燈火通明。
白天的戰鬥,羊羅沒有出現,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沒有參與,因為他一個人站在圍牆上,遙遙對著戰場跳著祭祀的舞蹈。
一開始,羊羅還能看到雙方交戰的影子,但在桑火部落逃跑之後,他就什麼都看不到了,但即便看不見,他的祭祀也不能停。
第一批弩車回到部落時,拉車的角獸人看到的,就是仍舊在圍牆上揮舞著肅穆動作的羊羅。
這就是他們偉大的祭司,他那樣單薄的身體,卻要讓獸神聽到整個部落的聲音。
流血受傷都沒有讓他們流淚,但這一刻他們卻同時眼眶一熱。
一定是祭司讓獸神庇佑了黑山族人。
這十幾個拉著弩車的角獸人,仰著頭駐足觀望了許久,才在羊羅動作稍停的時候,聲音哽咽地喊道:“羊羅祭司!我們贏了!黑山部落贏了!!”
羊羅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真想痛罵這幾個角獸人,贏了,贏了你們還哭喪著臉,贏了你們不早說,真以為我在這跳得不累啊。
為了讓黑山部落能夠平安渡過這一劫,羊羅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虔誠,每一個舞動的動作,他都不敢懈怠,生怕他的態度不端正,獸神就不會庇佑他們。
一下午啊,他足足跳了一下午,可真是把他累個夠嗆,胳膊都要抬不起來了。
不過這樣訓斥的話還沒有說出口,羊羅就低低笑出了聲。
哎,贏了好,贏了就好。
圍牆上的磚塊早就被凍透了,羊羅坐在地上一會兒,就感覺冷風嗖嗖往流著汗的脖子裡鑽。
就這樣,貂蘭還在圍牆下面催:“羊羅祭司,打穀場那邊有好多傷員,您快下來開倉庫拿藥草吧。”
羊羅翻了個白眼,得了,他就是勞碌命,就沒一個人能讓他閒一會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