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第 209 章 食物(1 / 1)

亞獸人的隊伍來到打穀場的時候, 偌大的遮陽棚下一片寂靜,隻能看到一雙雙灰暗的眼睛,空洞地注視著前方。

打穀場的中間, 四個角獸人正蜷縮著身體, 渾身顫抖地想要儘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祁白隻是淡淡看了幾人一眼, 就走到了遮陽棚的前方,在他身後, 貂蘭和猞栗帶著兩支隊伍,整齊地一字排開。

已至深夜, 冷白的月光將空曠的打穀場照得格外明亮。

祁白開門見山:“我不管你們原來是奴隸還是普通獸人,現在到了黑山部落, 就要把這些全部忘記, 你們所有人, 現在都有一個新的身份, 那就是黑山部落的工人。從明天開始, 你們能吃多少飯,能擁有多少私產, 全憑你們的本事。”

棚子下面的獸人沒有動作,有些人甚至隻是動了動耳朵, 連眼皮都沒有抬起來。

他們不知道工人是什麼意思, 大抵就是奴隸的另外一種稱呼吧。

祁白沒有在乎他們的態度,接著說道:“黑山部落隻會為你們提供今天晚上一頓食物......”

食物兩個字一出, 原本死氣沉沉的隊伍像是被突然喚醒,一雙雙深深凹陷的眼窩向上抬起,呆滯的神情逐漸變得生動。

然而就在他們想要衝上前將食物翻找出來的時候,一直如鬆柏站立在旁的黑山戰士,如同預知了他們的想法, 齊刷刷地向前走了一步。

獸人們的蠢蠢欲動,終究被恐懼壓倒,他們望著打穀場中間的四個角獸人,這四個人現在雖然還沒有受到懲罰,但是誰也不敢保證,這些人是不是會被殺掉。

祁白微微眯起眼睛,這群人搶東西搶習慣了,這毛病必須得給他們改掉才行。

騷亂的隊伍中,卻有兩人顯得格格不入。

犰柏用力捏住自己的手臂,他的手掌之下有一道猙獰的奴隸印記,可除了手臂上的奴隸印記之外,他的臉上還有一道專屬於桑火部落的火焰印記。

像他這樣擁有兩個印記的獸人,即便在奴隸隊伍中,也是地位最低的一批人。

但現在站在前面的那個亞獸人卻告訴他,隻要肯乾活,隻要肯出力,他就能吃得上飯,甚至還能獲得自己的私產。

他說的是真的嗎?

這一刻,犰柏身體中已經快要凝固的血液,像是感受到召喚一般開始重新流淌。

與犰柏的滿腔熱血相比,狐宵則是持完全消極的態度。

狐宵看著身邊犰柏激動的神情,在心中嗤笑一聲,這種話,也隻有犰柏這樣的傻子才會相信。

與其指望這些獸人履行承諾,還不如趕緊想想,待會兒怎麼從其他奴隸手中騙些食物。

“當然了,”祁白指了指還在打穀場中間的四個角獸人,“如他們四個這樣,違反部落規定的人,是沒有食物的。”

說完,也不管四人瞬間蒼白的臉色,祁白從手中抽出了幾條獸皮條,高聲說道:“今天晚上,你們所有人都會被分到不同的隊伍中,綁著獸皮條的人就是每個隊伍的隊長,記住你們的隊長,他們每天都會給你們布置任務,隻有完成任務的人才能獲得當天的食物。”

雖說黑山部落的族人都穿著獸皮衣,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區彆,不過祁白還是決定用更簡單的方式進行區分。

那就是他手中的獸皮條,這方法有些像小學時胳膊上貼著的幾條杠,隻要看到標識就能知道對方的職位。

隻不過,黑山部落的標識不是用數量區分,而是用顏色,黑色的是大隊長,白色的是中隊長,棕色的是小隊長。

祁白掃視一圈:“都聽懂了嗎?”

對黑山族人們來說十分容易理解的製度,對於才來到黑山的獸人們來說卻艱澀難懂。

但接下來的一切卻進行得異常順利,因為不管祁白問什麼,在棚子中的燕都非常捧場地喊道:“懂了,懂了!”

燕不僅一個人應和,還帶動葙稞部落的獸人一起附和。

彆管聽懂聽不懂,總之他們不用當奴隸,還有食物可以吃,這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就在這時,在部落中準備食物的虎雪,恰好帶著隊伍下了山,兩輛板車停下,還冒著熱氣的大木桶,在所有人追隨的目光中被搬了下來。

很快,食物的香氣便飄散到打穀場的每一個角落。

祁白吸了吸鼻子,雖然是幾種食材混在一起熬成的糊糊,但味道還挺香,連他聞著都有些餓了。

祁白衝貂蘭點點頭,貂蘭立刻會意。

“隻有分好隊伍的人才能獲得食物,”她上前一步,將包括燕在內的十個人,帶到了站在最外側的鼠由身後,“現在你們可以去領取你們的食物了。”

鼠由將人清點一遍,隨後便帶著隊伍走到了板車前。

燕站在隊伍的最前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用木桶裝著的糊糊,看那個架勢,真是恨不得直接撲上去啃上幾口。

虎雪從板車上搬下來一個大藤筐,裡面裝著三四十個大竹碗,她數好十個交給鼠由:“隻找到這麼多空碗,先湊合用吧,你看著點,等他們吃完了就趕緊把竹碗收回來。”

竹碗這個事,虎雪一會兒還要跟祁白說說,看來明天得讓這些工人到竹林再砍一些竹子,不然這麼多人一起吃飯,哪兒有那麼多碗。

至於今天,就先讓他們輪換著用吧。

鼠由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道:“知道了。”

鼠由本以為自己在面對陌生獸人的時候會感覺到緊張,至少曾經的他是這樣的,所以在和這些獸人說話之前,他還在心中為自己加油打氣了一番。

然而等他回到隊伍前面,面對著眼中隻有食物的獸人們時,他突然就覺得所有的擔心都好像是多餘的。

部落已經為他們安排好了一切,他隻需要將他負責的部分完成就行了。

就這樣,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燕這一小隊人每人都分到了一個竹碗。

一時之間,幾人呼嚕嚕喝著糊糊的聲音傳到了每個獸人的耳朵中。

真的可以得到食物!

棚子下面的獸人們明顯變得急切了起來,他們後悔沒有像燕那樣聽說,生怕過去得晚了,他們會分不到食物。

小隊長們走到木棚前,將角獸人和亞獸人分開,十分用心地挑選著自己的組員,畢竟不出意外的話,這些人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歸他們管。

看著木棚下熱鬨的場景,還在打穀場中間的四個角獸人急得眼眶通紅,為什麼不給他們吃食物,這樣的懲罰,還不如打罵他們。

此時,不論是他們四個,還是等著分食物的獸人,所有人心中都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們以後絕對老老實實的,絕對不能再被抓出去了。

所以說,黑山部落不用鞭子,不用拳打腳踢,隻要將食物擺出來,就不怕這些人不好好乾活。

等其他隊伍一列列排好的時候,鼠由小隊裡的所有成員,都已經吃完了碗裡的糊糊。

就連碗底的最後一點渣渣,都被他們用手指抹得一乾一淨,這些碗不僅不用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要比虎雪他們拿下山之前還要乾淨。

在幾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下,鼠由將竹碗收好,遞給了正在等著的下一個小隊長。

這一行人餓了太久,隻這一碗糊糊根本不能吃飽,不過揪成一團的肚子總算舒展了一些,就連身上都沒有之前那麼冷了。

鼠由將十個人聚集在一起:“熱乎的糊糊好吃吧?”

十個獸人齊刷刷地點頭。

“知道好吃就好,彆人我不管,但是你們隻要好好乾活,我能保證讓你們每一頓都吃上這樣的糊糊,如果你們表現得好,以後說不定還能吃上肉,現在的肉有多珍貴,你們都知道吧?”

鼠由沒敢保證讓他們吃飽,畢竟有了這些人的存在,他自己能不能吃飽都是個問題。

燕幾個繼續點頭,他們並不知道北方的災情沒有那麼嚴重,隻以為這裡和剛剛鬨了旱災的北荒一樣,如果是那樣的話,不論植物還是獸肉都是很珍貴的。

鼠由滿意地點點頭:“明天早上天一亮,我就會到這裡來帶著你們乾活,在這之前,你們都老老實實的,千萬彆給我惹事。”

說完,鼠由四處打量了一下,最後指著木棚下的一個角落說道:“今天晚上,你們就在那個角落待著,這樣明天我過來就能找到你們。”

燕保證道:“大人,您放心,我們一定一直待在那裡。”

鼠由皺皺眉頭:“你們是不是沒有認真聽豹白講話?”

幾人有些緊張地相互看看,沒弄明白鼠由的意思。

鼠由強調道:“我不是大人,我是你們的隊長,以後可不許喊錯了。”

“哎,哎,隊長,我們知道了隊長。”

另一邊排得才長長的隊伍開始向前挪動。

所有分到食物的人,第一反應都是用身體擋住竹碗,然後迅速地將糊糊喝進肚子,所以彆看打穀場上的人很多,隊伍排得也很長,但向前的速度卻並不算慢。

這其中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跟著板車一起下山幫忙盛飯的猻青,才剛用竹提子舀上滿滿一大勺糊糊。

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達過來的羊羅,突然重重咳嗽了一聲。

猻青被嚇了一跳,手也跟著抖了抖,竹提子上的糊糊一下就被抖掉了一小半。

隻不過猻青並沒有發現這一點,他望著羊羅的背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才將竹提子中的糊糊倒進碗裡。

而走出去老遠的羊羅,心中還在大聲叫喊著。

整改,必須得整改!

糊糊熬得那麼稠乾什麼,再稀一些,那樣熬出來的糊糊,就能又當食物又當水,還能省去給他們燒水的工夫。

還有,那竹提子也必須得重新做,最好是能弄個小木片,將超過竹提子邊緣的糊糊都刮掉,不然多出來的給他們也是浪費。

第一天天蒙蒙亮,生產隊的隊長們便帶著各種家夥什,來到了打穀場。

要說辛苦,隊長們可是一點都不輸給山腳下的工人們。

木棚下的好多獸人直到現在還在睡覺,但隊長們昨天忙碌到半夜,今天早上又提前起來開會,大部分人都隻睡了幾個小時。

綁著棕色獸皮條的小隊長們,從木棚下將他們的組員全部扒拉醒。

要是有膽子大的湊上來問,今天早上沒有食物嗎?

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堅決否定,沒有,說好了要乾了活才有食物吃,還沒開始乾活,就彆想那些好事了。

不僅如此,所有小隊長心中還委屈呢。

因為他們今天分到的所有任務,全部都是為了讓這群工人能好好過冬。

等於說,這些人是在給他們自己乾活,到頭來還需要黑山部落給提供食物。

所有隊伍集結完畢,伴隨著清晨第一縷金色陽光,羊羅揮舞著胳膊,高聲喊道:“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