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第 202 章 雪蕖草(1 / 1)

祁白將一個大藤筐搬進學堂, 打開藤筐上的蓋子,裡面赫然裝著滿滿的石蓮花,如同水晶般通透的花瓣, 在燭光下折射出絢爛的異彩。

“雪蕖草!”芷情不自禁地撲到了藤筐前,“你們竟然真的有雪蕖草。”

祁白心臟還在狂跳,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來回跑這一趟累的, 更多的則是因為內心的不安。

祁白說他們有藥草,隻是心中的一個猜測, 但是他畢竟也沒有見過巨風需要的藥草,所有這一路上心也是提著的。

如果這不是巨風人說的藥草怎麼辦,現在還是炎熱的夏天,狐喬和豚泉卻已經等不及了, 那樣的後果, 祁白真是不敢想。

直到這一刻,直到被芷確認,祁白真的很想說,這明明是花啊,你們為什麼要起一個叫草的名字啊。

要不是狼曠和犬留幾人說了巨風部落去雪山頂上尋找藥草, 順便才救了他們幾人, 祁白還真是難以將這兩種東西聯係到一起。

祁白深吸一口氣:“現在可以給他們兩個用藥了嗎?”

芷看了看巫蕘,見巫蕘點頭才說道:“可以。”

巨風族的治療方法很是簡單, 甚至都不需要將傷口上的其他藥汁清洗乾淨,芷就直接捏著藥粉一點點撒在了傷口上。

見芷收回手, 犬南下意識說了一句:“這樣就行了?”

不用加木花, 不用加繃帶嗎?

過來幫忙的馬沐連忙拉住犬南,說實話馬沐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拉住犬南,隻是直覺這樣的話不能當著巨風族人的面前講。

好在巨風族人似乎沒有覺得犬南的話有質疑和冒犯的地方, 倒是巫蕘想了想,將手中的木杖遞給了芷。

巫蕘走到了豚泉和狐喬身側,慢悠悠地抬手開始轉圈。

巨風族人見狀都低下頭雙手交疊著,這一刻他們所有人都相信這兩個獸人會好起來。

因為他們巫正在祭祀,被巫賜福過的人一定會醒過來的。

祁白悄悄走到狼澤的身邊,狼澤的眼神始終跟隨著巫蕘的動作,但在他靠近的瞬間,卻準確地握住了祁白的手。

狼澤濃密的睫毛微微低垂,在深邃的眼窩下投下一片陰影,也將他眼底的情緒隱藏了起來。

但祁白看著這樣的狼澤卻很是心疼。

在大家剛剛來到黑山的時候,狼澤冷漠的性格讓不少族人都不敢靠近他,但狐喬卻是例外。

是狐喬和犀晝第一個走上石台,想要跟狼澤學習狩獵技巧,狐喬可以說是狼澤來到黑山後,除了祁白之外的第一個朋友。

而豚泉、馬菱和狼季,更是和狼澤一起訓練,一起狩獵,能交付後背,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冷淡疏離隻是狼澤的盔甲,說到底,狼澤不過也就是才成年不過兩年的少年人,他也有脆弱的時候,也有需要彆人支撐的時候。

察覺到祁白的視線,狼澤微微低下頭,祁白淡淡的笑顏就映入了眼簾。

祁白露出笑容不是沒有原因的,巨風族的巫願意給豚泉和狐喬跳祈福舞,已經從側面證明了,他們確實沒有彆的治療手段,並且對自己的藥粉很是自信。

畢竟祁白是不相信這樣的巫術真的能起什麼作用,反正他跟著羊羅學了大半年,除了學會了更多招搖撞騙的手法之外,並沒有獲得什麼神奇的力量。

不論過程如何,總歸解決了藥草的問題,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畢竟除了雪蕖之外,其他的配藥都不難尋找。

羊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巫蕘的動作,其他部落的巫術可不是能隨意看到的,而巨風族又能治好這麼重的傷,羊羅是正經想要仔細看看,能不能學到點什麼。

待巫蕘慢慢停下動作,羊羅才往前走了幾步,態度頗為親切:“現在已經很晚了,留在黑山部落吧,我們可以為你們提供所有工具和藥草。”

好吧,羊羅一開口就直接暴露了自己的想法,就差明說,黑山和石林距離並不算近,你們快彆來回折騰了,趕緊在我們這把藥粉做出來,我們還著急用呢。

巫蕘瞥了羊羅一眼,其他幾種藥草是肯定不需要黑山部落提供的,這治療的藥草配方是巨風族用生命換來的,巫蕘還沒有糊塗到讓外人知道他們的配方,不過留在黑山部落倒是有些讓他心動。

當然不止巫蕘,這一路走來,跟來的所有巨風人的眼睛都有些不夠使,不論是圍牆、房屋、街道,又或者是這一間明亮的屋子,黑山部落的一切對於巨風族人們來說都新奇不已。

要不是狼澤身上那似乎能結出冰碴子的涼意,巨風族的獸人們肯定要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將這夢幻一般的場景牢牢記在心中。

巫蕘點點頭,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那就多謝羊羅祭司的招待了。”

時刻注意著羊羅和巫蕘的祁白,聽到兩人的對話,立刻朝門外跑去。

豹星正趴在學堂門口的石墩上,安靜地等待著屋內傳來消息。

豹星今天白天也在打穀場上,但是他人小腿短,跑到一半的時候,狐喬幾個就已經被抬進了學堂裡,所以到現在豹星其實也不太明白部落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不知道並不代表他就能繼續和往常一樣玩耍,相反的,所有幼崽都在儘最大的可能幫大人們的忙,就比如說豹星,他就是主動跑到學堂這邊來幫忙來回傳消息的。

見到祁白出門,豹星從石墩子上爬下來:“豹白哥哥。”

祁白揉揉豹星的腦袋:“去大廚房告訴虎雪姐姐,把準備好的食物搬過去吧。”

從狼季他們回到部落,到現在已經入夜,巨風族人跟著他們忙活了大半天,到現在都還沒有吃上食物,巨風族人雖然沒有說什麼,但他們卻必須要準備好才行。

“哎。”豹星重重點下頭,隨後便朝著大廚房的方向跑去。

在巨風族的人到部落之前,祁白就已經跟豬朱打過招呼了。

祁白和羊羅會儘量讓巨風族的巫留下,但不管成不成功,他們都得事先準備好供巨風人休息的房間。

想來想去,部落中能安頓這些大個子的地方就隻有幼崽的房子了,因為整個部落中,唯二的兩個十米大火炕都在幼崽的房間裡。

祁白和貂蘭走進幼崽房子的時候,豬朱果然已經帶著幼崽們做好了準備。

一個個獸皮小鋪蓋卷好放在炕沿,幼崽們身上還背著小包裹,裡面裝著的是他們各自的家當,這些都是要隨身帶走的,誰也舍不得弄丟自己的寶貝。

幼崽們直勾勾地看著祁白,其中有淡定的、有迷茫的,甚至還有幾個躍躍欲試的。

嗯,是幾個牛族和馬族的幼崽,他們來部落的時間晚,直接從帳篷搬進了磚房,從來沒有住過的山洞,對許多孩子來說確實算得上是一件新鮮的體驗了。

祁白擺擺手:“去吧,山洞中的床鋪不夠用,你們可能要兩個或者三個人擠一擠,不許爭搶,知道了嗎?”

“知道啦!”幼崽們齊齊答應道,隨後便背著小行囊,抱著鋪蓋卷,一溜小跑地朝著山洞的方向跑去。

這次大家要住的是原本的幼崽山洞,以及之前用來臨時安置狼族他們的山洞,這兩個山洞都是上下鋪,中間帶著大石桌的布局,住下這些幼崽綽綽有餘。

豬朱幫幾個四五歲的小娃子抱著鋪蓋卷,都要走到門口了,還是回頭問了一句:“他們幾個沒事吧?”

連巨風族的人都請到部落了,回到部落的四個角獸人小子一定傷得不輕。

畢竟上一次被巨風族救治的幾個角獸人,就包括缺了一隻胳膊的犬留和馬衝,這樣嚴重的傷,在從前都是不可能活下來的。

也正是這樣,有時候在部落中乍一下碰到這兩個小子,族中的老獸人們還會被嚇一跳,就沒見過都這樣了還能活蹦亂跳的獸人。

所以說豬朱這心裡頭就跟吊著似的,總是放不下來,乾活也專心不了。

祁白鄭重地回道:“會沒事的。”

豬朱衝祁白點點頭,帶著剩下的幾個幼崽出了門。

從前的豬朱肯定不會多問這一句,不管他們是族人還是奴隸,豬朱都不會管他們的死活,不單單是她,許多部落族人之間的感情都是這樣淡漠。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豬朱已經不是那個看著幼崽們打架而無動於衷的老獸人了,她也學會了為其他族人擔心。

眾人離開之後,祁白和貂蘭拿起屋外的掃帚,將房間打掃了一遍。

其實屋內也沒有什麼東西,兩個大火炕上已經沒有了多餘的物品,隻留下了用來鋪炕的竹席,拿著掃帚從炕上一路掃到地面,沒一會兒屋內就已經打掃乾淨了。

兩個火炕屋子中間夾著的是方形客廳,這裡冬天的時候放著用來磨甘薯粉的石磨,現在石磨也早就被搬出去了,就在大廚房和製奶豆腐房的旁邊,有一個專門的房間是用來磨面粉的。

因此,此時客廳裡面就隻有幾張木桌和板凳,變成了幼崽們用來吃飯的地方。

祁白和貂蘭兩人合力將木桌推到中間,拚成了一個大木桌,才剛將油燈放在大桌子的中間,虎雪就帶著食物進了門。

虎雪將大蒸籠、大竹碗一個個擺放在桌子上:“豹白,你看這些怎麼樣?”

除了肉食、菜團子、蘿根湯這些巨風族人已經吃過的食物,虎雪帶過來的還有幾張大餅子。

這些是用葙稞磨出來的面粉做成的,餅子的中間還夾著肉餡。

面食對於黑山部落來說已經能算得上珍貴的食物了,就連部落中的族人也很少能吃上,可見大家在招待巨風族人的事情上,是真的沒有瞎糊弄。

“都挺好的。”祁白想了想,補充道,“待會兒你留在這裡看著,要是他們吃完了,記得再拿來一些,得讓他們吃飽。”

除了巫蕘和芷,巨風族這一次還過來了八個族人,祁白不知道巨風人的食量,不過想來不會比普通獸人小,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招待人家,就不能弄得摳摳搜搜,回頭人家要是吃不飽,還要自己外出狩獵,沒有那樣的待客道理。

而巨風族的一行人,在進入客廳,看到黑山部落準備的豐盛的食物時,那真是激動得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才好了。

葳一手拿著竹碗,將蘿根湯當水一樣噸噸噸兩口喝完,今天就是葳給狼澤帶的路,這一下午在黑山和石林之間往返了一趟,他一口水都沒有喝上,早就渴得不行了。

葳才將竹碗放在桌子上,站在他們邊上的虎雪,就立刻給他重新滿上一碗。

眾人這才知道,感情這亞獸人手中拿著的半人多高的大竹筒裡,竟然裝的全部都是蘿根湯,給葳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樣會不會顯得他們吃得太多了?

而另一面,沒心沒肺地艾大口咬著大肉餅,邊吃還叫嚷著:“巫蕘,你快嘗嘗這個,這個是以前沒有的。”

虎雪早就將這些食物的食材和做法都講給了巫蕘聽,就比如說他們面前的這一大盆紅燒肉,是族人們聽說了巨風族人要來之後,就立刻燉上的,為的就是要入味軟爛,這裡面還加了好幾種隻有黑山部落才有的調料。

不得不說,黑山部落的紅燒肉真是太對巫蕘的胃口了,他年紀大,平日吃那些烤得硬邦邦的烤肉十分費力,黑山部落的紅燒肉入口即化,讓一向吃得不多的巫蕘都多吃了許多。

此時又聽到這餅子是用北方沒有的一種植物,是黑山部落好不容易才種出來的,部落裡總共也沒有多少,心中更是熨帖。

一頓飯吃完,所有巨風族的獸人都吃得肚皮滾圓,這時候時間已經不早,眾人就被引進了已經收拾好了的房間中,兩個大房間,正好能讓巨獸人和亞獸人分開來住。

巫蕘和芷坐在涼爽的竹席上,打量著方方正正的房屋,摸著手感光滑的獸皮被子。

獸皮被子被疊得整整齊齊,但每一張皮子都不一樣,一看就是從許多人家中湊出來的。

巫蕘想得還真是沒錯,幼崽們搬走之後,整個房間就空了下來,雖然大夏天的很少有獸人蓋被子,但萬一他們有這個要求呢。

族人們就從自己家中將獸皮被子搬了過來,黑山部落的族人們現在都比從前更愛乾淨了,大部分人拿出來的獸皮都是洗乾淨還沒用的,不論巨風族人用它們當枕頭還是被子,都十分方便。

巨風族不擅長鞣製獸皮這些副業,在他們的族內,根本看不到這樣漂亮的獸皮。

當然了,巫蕘自己心中也有數,其實他們也不擅長製藥,能夠發現雪蕖草的功效完全就是偶然,不過這個他是絕對不會跟黑山部落的人說就是了。

如果說巫蕘原本隻是抱著不得罪黑山部落的心態,過來給黑山的傷員治療。

但在剛剛吃完豐盛的食物,又看著這麼漂亮的房子和獸皮之後,巫蕘心裡不免也有些動容。

黑山部落準備這些,無非就是希望他們能好好地給傷員治療,還是給兩個曾經是奴隸的族人治療,他們是一個珍惜所有族人性命的部落。

這一點,跟族人凋零的巨風族又何嘗不是一樣。

“去將雪蕖草拿過來。”巫蕘緩緩開口,“他們有能在屋子裡照亮的,那叫什麼?油燈是吧,也去要兩個吧,就說我們現在就給他們準備藥粉,他們會給的。”

芷猶豫道:“巫蕘,今天太晚了,您休息吧,明天再做也來得及。”他們的巫蕘年紀大了,今天這一路過來已經夠折騰的了。

巫蕘卻是搖搖頭:“去吧。”

這一刻,巫蕘才算是徹底對黑山部落放下了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