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好像有人……”
聶小倩吃了手裡的烤肉片, 猶豫的說:“我好像聽到了人說話的聲音。”
劉意心裡一動,立馬出聲阻止:“等等——”
“——前面有人嗎?”
一聽有人,寧采臣哪裡還顧及得了其他, 趕緊往前跑了好幾步, 朝著外面大路喊了一聲想把人叫住。
然後他驚喜的回頭對她和聶小倩,說了一句“應該就是前面村子的人, 咱們快出去。”然後就又往前頭大路跑了出去。
“好, 那我先回去。”
聶小倩點了頭, 化為一股青煙回了甕裡。
留在原地的劉意如鯁在喉,眼見對方已經叫了人,她也不好說什麼,隻能緊跟著寧采臣走了出去。
還沒走出林子,就聽到早就跑道大路上的寧采臣和人說話的聲音:
“…諸位可是前頭村子裡的人?”
“……”
“——你是?”
劉意走出林子, 隻見一個寬臉大耳, 的高大漢子立在牛車前頭, 見了她們眼睛上下打量, 狐疑的問道:“你們從哪裡來?”
寧采臣也不惱對方的態度,便於對方解釋了起來。
見有他和對方拉扯,劉意便仔細打量了那大漢後頭被裹得嚴嚴實實的牛車, 還有立在牛車側面的高瘦男人。
許是她身體經過上一次的確不同於常人, 遠遠的她竟聞到了牛車裡有一股淡淡的惡臭味道, 十分嗆人。
“…半山腰上還有人?”
那寬臉大耳的漢子聽了寧采臣的話, 又瞄了一眼劉意身上的綢子衣裙和寧采臣身上的布衣, 故作無意的問道:“不知山上那兩位是做什麼, 我們上去了,也免得拉錯了人。”
劉意看了一眼那人,走到寧采臣的身邊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說道:“山上就兩人,你們上去就知道了。”
“對對對。”
寧采臣也不是糊塗蛋,剛剛是欣喜過頭,如今回過了神,也反應過來了,繼續道:“你們上去就知道了。”
那兩人看了一眼她倆,走到一遍商量一陣,這時候另一個高瘦的男人才說到:
“上去接人也可以,隻是這麼遠的路,萬一沒找到人,我們兄弟不是白跑一趟,你們得先付一部分錢,不然我們不去。”
聽到那兩個漢子的話,寧采臣為難的和她對視了一眼。
“…我付,一兩銀子怎麼樣。”
劉意回過頭,看了一眼兩兄弟,才懷裡摸了一塊碎銀子,扔了過去。
那高個兒的漢子一伸手接住了銀子,咬了咬後,用手顛了,滿意的說:“行,一兩銀子我們走了,不過回來還得補我們二兩銀子才行。”
“沒問題。”
看著高個兒男人的動作,她的眼眸深了深,閃過一絲警惕後,揚起笑臉說道:“到時候,到時候他們自然會補上的。”
“好,姑娘是個爽快人,這樣——”
那男人點了頭,指了村子裡面,說道:“村裡有間客棧,你們就在那裡等著吧。”
說完,兩人架著牛車就走了。
她目送著兩人往上山的小道而去,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落了下去,直至看不見牛車的影子,才拉下了臉,冷冷的說到:“不對勁,寧公子,這個村子有蹊蹺。”
“——什麼。”
寧采臣愣了一下,沒等他反應過來,劉意敏銳的指出其中的問題所在。
“那兩個男人不對勁。”
“剛剛我在半山腰觀察過你說的蔡店村,這附近周圍也沒有其他的村莊,都是一些樹林和荒山,按理來說,應該很貧窮才是。可你剛剛看見沒有,那個男人接了我扔過去的銀子,很熟練的用牙咬了銀子。”
“他一個車夫,就算這村子裡有客棧,平時有行人路過歇腳順便搭一下他的牛車,可也給不了銀子,多是給銅板。”
“可是…”
寧采臣想了一下,以往他在蔡店確實用不著牛車。路過這裡的人,大多都在外面雇了車,隻是在這裡中途歇息,很少有租借牛車的情況。
最多就是他們本村的人去附近的鎮上趕集需要乘坐牛車,可鄉裡鄉親的最多也就是十幾文,不可能有接觸銀子的機會。
“你說得對,想我們這次需要借用牛車去上山接人的情況很少見。”
沉思了片刻後,他皺了眉頭,回憶了幾個月前的事:“……上次我從清河縣往蓋縣去,並沒有留宿,隻是在村裡的客棧換了些饅頭和炊餅,就走了,倒沒注意這些事情。論說起來,這裡的客棧也不是人很多,不過隔上幾天才有車隊或者商行路過,是有點不對勁。”
“那現在怎麼辦?”
“……我們得等孫大叔他們,現在——”
她猶豫了片刻,抬頭看了一眼山上,低沉的說到:“先到客棧把把人等到後,不在那裡歇息,直接雇車去鎮上,到了鎮上在看。”
“也好。”
寧采臣點了頭,兩人朝著蔡店村而去。
*
“喲,來人了。”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迎了出來,半眯著的眼睛裡露出精光,一臉笑模樣的打量了面前的人。
見門口站著一個藍綢裙子的小姑娘和穿著布衣的讀書人,一邊甩了肩上的帕子,一邊笑著說:“兩位是住店還是打尖。”
“我們在這裡等人,勞老板送點茶水和饅頭,鹹菜,我們墊墊肚子。”
坐在木板凳上的寧采臣看了一眼沒說話的劉意,出動對老頭說道:“老翁不記得我了?兩個月前我還路過這裡,買過炊餅。”
老頭聞言,動作一頓,抬頭仔細一瞅,想了想:“倒真記不得了,你是……”
“那你總該記得老徐頭,他可是常年跑這一趟的車夫。”
“老徐頭!”
店老板愣了一下,點了頭說:“是他啊”
正說著話,外頭忽然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劉意站起身外門口走了兩步,擔憂的看向孫大叔他們所在的山頭,“怎麼大早上就下雨了,天上也沒雲腳——”
“姑娘這就不知道了,山裡頭下雨是這樣的,說下就下,不過一般也下不了多久就會停。”
店老板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她收了些擔憂,微微點頭回轉過去坐下。
寧采臣看了一眼低頭擦桌子的老頭,和她對視了一眼,斟酌了一下用詞,才問:
“老翁,我記得你店裡有牛車,不曉得等會兒方不方便送我們去前面的鎮子。”
“牛車倒是有,隻是……”
店老板擦好了桌子正要往後面廚房去,聽到這話微怔了一下,隨即苦惱的說到:“村裡的子侄們不久前才借了出去,並不曾回來,恐怕還得等一會兒。”
一聽這話,劉意和寧采臣就同時回過頭對視了一眼,那兩個人不會就是……
“冒昧問一下,老板說的子侄可是兩個兄弟,一個寬頭大耳,一個高高瘦瘦的。”
劉意故作隨意的問了一句,豈料那老頭身子一頓,驚訝的回過頭,問道:“正是,兩位可是遇見了。”
“…實不相瞞,我們剛剛過來的時候就是托了那兩位兄弟去山上接人。”
一時,店老板又問了是哪座山,孫老板他們的位置,得知是在半山腰後,才歎了一口氣:
“那山高得了,這又下了雨,路上滑的很,隻能看天黑前能回來了沒。依我看兩位今天怕是走不了了,不如就在店裡歇一晚,明日早上,我讓兩位侄兒送兩位去鎮上。”
瞧了一眼寧采臣的坐在那兒眼睛打架的困倦模樣,劉意心頭歎了一口氣,“村裡離鎮上有多遠?”
“得有五六裡,這會兒又下了雨,走路怕是要大半天。”
店老板笑眯眯的看著他們,勸道:“下雨天趕路,彆感染了風寒,還是在這裡住一夜,明天一早就送兩位上路,也不耽擱什麼。”
聽到風寒,劉意又瞧了一眼身板消瘦的寧采臣。
是有點懸。
“…寧公子,不如我們在這裡先睡一覺,等孫大叔和宋小哥到了,在商量怎麼樣。”
她輕輕的怕了一下已經開始點頭的男人,又對店老板說道:“飯菜不必上了,你這裡還有空房間沒有,我們要兩間。”
一聽他們要住下來,那老頭眼裡立即閃過一絲竊喜,隨即又被臉上的褶皺覆蓋住了,表情為難的說到:
“房間是有的,隻是前些日子山裡來了些野狐狸把頂上的瓦揭了,如今那幾間屋子都漏雨怕是住不了人。”
說到這裡,老頭隱晦的打量了面前姑娘的神態,見對方沒有表示,有趕緊說道:“不過···若是說歇息,倒還有一處地方夠寬敞,也才翻新了,隻是怕兩位不敢住。”
對方那些小動作自然沒有逃掉劉意的眼睛,她皺了眉想:果然裡頭就有幺蛾子。
“…怎麼個不敢住。”
這時候寧采臣也揉了眼睛,看向老頭,困倦的說:“不拘哪裡,總讓我們有個休息的地方。”
老頭聽罷,眼底一喜,立刻說道:“我家兒媳婦剛去了,屍體正停放在屋子裡,靈堂雖說是忌諱了些,可到底寬敞,又避風避雨。兩位要是不嫌棄,我不收錢,隻當為我家兒媳積德行善,下輩子投個好胎。”
聽到是靈堂,寧采臣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可一想到兜裡的銀兩,又覺得也不算什麼。
這幾個月出門去趕考,銀子用的七七八八,結果上頭還取消了考試,想到家裡的妻子也正是纏綿病榻,能省一點也是最好。
再說他連女鬼都敢留在身邊,又遇上那麼多鬼怪之事,心裡也不怎麼害怕,隻是……
“…我倒是沒什麼問題,”
寧采臣本想直接答應,可想到畢竟不是他一個人,便又往身側的劉意看去,詢問到:“劉姑娘看如何?”
劉意:……我能怎麼想,這一聽就不是什麼好提議好嗎?誰家正經客棧安排客人住靈堂?還不收一文錢?那這客棧是做慈善的?
她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店老板,直接否決了住靈堂的提議:
“——我看漏雨的房間就很好,老翁帶我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