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劉意一下子沒有回過神來, 盯著白狐狸幽藍的眸子愣了一瞬,隨即問道:“……所以我會怎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四隻雪白的爪子踩著牆上的青瓦跳了下來,白狐狸立坐在她的跟前。
它伸出舌頭輕輕的舔了一下身上油光水滑的皮毛, 眼睛懶懶的打量了她全身上下一圈, 最後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
感受著對方的視線, 劉意伸手摸了摸臉頰。
她這才發現剛剛穿來的時候,因著這具身體勞累過多, 皮膚粗糙,人也黑瘦的皮膚, 不知什麼時候臉上和上手竟有了光滑細膩的觸感。
舉起手迎著幽藍的燈籠光, 依稀可以發現手掌也是白皙了許多。
最為驚奇的事, 儘管現在看著是白白淨淨的一雙手, 可爆發出來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覷的。
劉意撿起地上的石磚, 使勁兒一捏就按上了手掌印。
“泥鬼自己長得不堪入目, 可眼光倒也尚可。在地府這麼些年都沒熬出頭, 竟癡想著變成人就有機會了……可惜——”
白狐狸語氣不屑的點評了那什麼泥鬼,可一句話沒說話完,又像是觸動了什麼讓它傷懷的記憶似的翻身跳到了院子裡的石桌上, 忽而感慨道:
“……可惜這樣的鬼物都有機會慢慢修煉,我們野狐狸卻連自身的來去都不能掌握,實在可笑……”
白狐狸突如其來的顧影自憐, 讓劉意趁這時間緩了一口氣。兩人各想各的, 一時院子極為安靜,更顯得街道外面漸漸遠去的喜樂十分的清晰……
“…十七娘,你可以帶我離開這裡嗎?”
猶豫許久,劉意最終還是看向了石桌上的孤寂身影的白狐狸, 十分忐忑的說到:
“你要是願意幫我,以後你來我家的攤子上吃餛飩,我都不收你的錢,就連你的家人也一樣。”
“餛飩?”
白狐狸頗為不屑的看了一眼她,語氣淡淡而又自嘲的說:
“我們野狐狸是要修仙的,我十四姐說了,這些個混濁的凡物要少吃些,你要是拿不出其他的東西來交換,我是不會插手泥二的事。”
“它們四姐妹,說起來修為都比我高,也就是如今我姐姐嫁了郡君的外甥,勉強攀上親,不然我也是沒法子的。”
“那…”她看著對方不為所動的樣子,狠了狠心從遊戲裡取了一大捧的紅色野果子,起身走到石桌前,道:“你試試這個,你要是救了我,以後我每天給你吃。”
“什麼果子——”
辛十七娘慢悠悠的轉過頭來,見突然出現了一捧拇指大的紅果子,頓時眼睛就冒光,驚訝得看向她:“……這是須彌芥子?”
“——這個行嗎?”
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劉意趕緊把東西一股腦的放在了石桌上。
見對方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手裡的紅果子,她在心裡暗暗的祈禱著明心和尚說的是真的,不然她就真的慘了。
她迅速的把東西放下了,趁著對方沉思,眼睛不停的在幽暗的院子裡和高高的院牆上徘徊。
翻牆爬樹對現在的她都是小事,可這牆外面可不是相和寺外的樹林,而是數之不儘的餓鬼和精怪。
她一個凡人體質和氣力再好,在這些東西的手段面前都是螳臂擋車,除非有……
劉意緩緩的把目光轉移到了面前的白狐狸上。
聊齋故事裡的辛十四娘的故事她是在電視劇上看過的,那裡面講述的是狐妖和人類相愛,最後得道成仙的故事。
雖說剛剛聽這辛十七娘的意思,那十四娘肯本就沒有嫁與凡人的意思,這一切都是地府裡某位高官的夫人為了自家外甥,不顧狐妖自己的意願,強行撮合在一起的。
可不管怎樣說,那狐妖既然能得道成仙,那必然是向善的。
狐族聚居修煉,能有這樣的覺悟,隻能說辛十四娘的家風至少是不錯的,那她的家人應當也不會傷害人類才對。
抱著這樣的心裡,劉意才決定賭一把。
顆顆晶瑩剔透的紅色果子,在鬼界昏暗和陰冷的環境裡竟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紅光。
辛十七娘狹長的眼睛緊緊的盯著眼前的果子,片刻後才艱難的移開目光,定定的看向了她,道:“……你先吃一粒。”
“好。”
她半點都沒猶豫,拿起一顆放進嘴裡就嚼了起來:嗯,還是甜甜的。
白狐狸一直看著她,見她把果肉咽了下去,這才叼起一顆吃緊嘴裡,隨即一股溫潤的濕意慢慢的順著喉嚨滑進了胸膛。
“這——”
辛十七娘驚訝的看了一眼石桌上的果子,然後立即看向劉意,急切的問道:“這果子,你從哪裡得來的?”
“…十七娘,恕我不能說出來。”
劉意抗住了對方的眼神攻勢,堅定的說道:“隻要你救我出去,答應不告訴彆人這件事,我就一定會做到自己的諾言。”
“…行!”
辛十七娘不錯眼的看著她,片刻後收起了之前的隨意,認真的說道:“我幫你。”
*
熱鬨的街道上,喜樂所過之處,還沒到鬼物們就四散著躲開了。
遠遠的,送親隊伍就像是長龍一般,前頭是抬著大紅喜轎的青臉白發惡鬼,兩邊奏樂的是形態各異的精怪。
轎子兩邊各站著一個一身管家媳婦模樣的喜婆,後面除了八個抬嫁妝的狐頭人身得狐仆,隻有七八個美貌的女子,哭哭啼啼的跟在後面送嫁。
“…十四娘,你可千萬記著郡君的好處,這樣的事情,若不是馮公子早先看中了你,還曉不得多少姑娘惦記著了。你呀,可不能在倔著了……”
右邊的喜婆一邊跟在喜轎邊上飄著,一邊對轎子裡一路上都沒有出過聲的辛家女兒暗暗警告著說:“郡君說了,如今你嫁了馮公子,以後辛家和薛家就是親家了,彼此也好互相看顧著,你說是不是?”
“哎呀!…你倒是說句話啊,奴婢到時候回去了也好和郡君交代。”
如此沉默了半響,喜轎裡面的人兒才幽幽的開口道:“婆婆說的極是,十四娘既然嫁了過去,必然好好的和馮公子過日子。”
女子的冷淩的聲音如清晨滴落的雨滴般叮當清脆,吐字也如蘭香入耳,讓人一聽就覺得十分的心動。
外頭的喜婆見她終於說話,這才喜氣洋洋的附和了起來,“這才是正理,到時候添個一男半女的,才——”
喜婆忙著說了幾句好話,可聽裡面那位主兒半天沒個響應,也隻能歇了說些討喜話的心,生硬的轉移了話:
“那…等過了前面的血河,奴婢就叫後面的幾位姑娘回去了?”
“勞煩婆婆了——”
辛十四娘獨自坐在喜轎內,頭上的紅蓋頭隨著轎子的搖晃輕輕擺動著。
她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似要借著手裡動作撫平心理的不甘,聽著外面喜婆婆嘰嘰喳喳的聲音和嗩呐刺耳的響聲,一時有些恍惚。
就在她心緒不寧的時候,轎子忽而停了下來,隻聽到自家小妹那嬌哼的聲音在一旁鬨了起來:
“…其他姐妹們都可以先回去,可我就是要親自送十四姐到夫家,不然我就不許十四姐姐嫁過去。”
“十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