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隻想和我做野情人啊。”
那雙淺褐色的眼,澄澈又平靜,仿佛剛剛那句話並不是他說出來的一樣。
南禾精致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但我仍然能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氣息。明明該是極度曖昧的距離,他的表情卻沒有變化。
我跟他對視。
美少年不動聲色。
他轉頭,向著前方繼續走去。
“……”
在這一秒內,手還扶著自行車車把手,我緩慢地,咽了一下嗓子。
在我所有的對南禾這個人的預想裡,從來沒有想過有一種可能——
他是釣係。
那種最危險的,表面清純得似乎什麼都不懂,但隨隨便便一句,就能把人心勾起來,再給你輕巧地打個蝴蝶結——的釣係。
如果打個比方來說……就像是幼貓撓人。
它看起來可愛,仰著腦袋蹲在地上用尾巴蹭了你,無辜又單純。等你墜入可愛陷阱了,反應過來了,你已經養了它很多年,成為了不折不扣的貓奴,悔恨交加。
小貓釣魚,典型高手。
太歹毒了。
於是這一刻的我,開始警惕地思考這種騙局的危險程度,種種的應對方法,以及如何破局。
最後我想通了。
——淦,小貓能怎樣呢?
我喜歡上鉤,上鉤喜歡我,我跟鉤子天長地久。
小貓釣我!!
我三兩步推著我的破自行車跟上去,跑到了南禾身邊。
“隻做野情人當然不行啊!”
我說,“這種情況當然要雙管齊下,既做對象又做情人,反正對象一三五,情人二四六,這不就可以直接包周!”
南禾語氣淡淡,“……包周?”
“俗話說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吸取彆人的經驗教訓,我們可以直接一步到位。”
我真誠道,
“從偷開始。”
“……”
南禾腳步卡了一下。
停頓了幾秒,才繼續平靜走路。
跟著南禾走過了教學樓的拐角,我的話音戛然而止。
遠遠地,我看到了一頭紅毛騎著自行車順著林蔭道飄移過來。
我:“……?”
這哥是怎麼進來的?
但是不得不說。
一身T恤長褲的紅發俊美青年,脖子上架副耳機,長腿騎自行車,賀枕流看起來非常像某個綠色文學城校園言情的男主。
除了他嘴裡惡狠狠地喊著“林——加——栗——”三個字之外。
我:“……”
跑!
我一扭頭,立刻跟南禾說:“快,上車!坐我的副駕!我現在送你回去!”
我和南禾的目光一齊垂下,落在了我手下的破自行車上。
我面不改色糾正:“……我的後座。”
南禾:“……”
南禾倒是也沒有介意,他似乎是個無論做什麼事都非常平靜的人。
少年抱好了手裡的書本,上前一步,真的坐上了我的自行車後座。
“走吧。”
他說,“中午了。去食堂吧。”
夢中情老婆坐我車,我內心一陣激動,抓著車把手的手一陣顫抖,大腦……
一片空白。
淦!我從來沒有騎車帶過人啊!
我昨天才剛新手上路啊!
如果放在汽車駕校裡,我就是剛考完科目一就去勇闖十八彎道了。能被教練追著打的程度。
右腳機械地放上了腳踏板,我往下踩去。
身後傳來一道嗓音:“——右轉。”
謝謝你,南禾。
但我在哆嗦的,根本就不是找不到方向的事情。
箭在弦上,我一咬牙一閉眼,真的騎了起來。
自行車被我歪歪扭扭騎出去幾米,我終於找到了平衡,逐漸上手。
當著賀枕流的面,我露出一個無辜茫然的眼神。然後當即轉向,載著南禾就朝著右邊的岔路飛快騎去。
“林加栗,你給我等著——”
遠處破防的叫聲響起,但我不慌。
但就在下一瞬,一隻手虛虛搭在了我的腰上。
我:“……!!?!”
差點慌得翻車。
南禾淡淡的嗓音傳來:“不太穩。”
我:“……”
這種又高興又難過的感覺是什麼情況。
為了我僅剩的自尊心,我決定將畢生所學用在這輛身下的自行車上,好好騎它,努力騎它,用力騎它,征服它,駕馭它,讓它成為我的手中之物,讓我的夢中情老婆向我投來崇拜的目光。
在我的神經高度緊張之下,我成功地一路聽著南禾的指揮,蹬著自行車騎到了L大食堂的大門口。
南禾先下了車,道了謝,一雙淺色的眸注視我:“謝謝你送我。”
我鎮定自若,“沒事,這點小事兒。你先去吧,我先停個車。”
“好。”
目送南禾進了食堂。
我在車棚下,彎下腰來不熟練地掛鎖鎖車,額頭都起了層汗,為我的專車服務感到心有餘悸。
果然,車技這種東西,還是得練。
萬萬沒想到,我練了這麼久的開跑車技術,最後最適用的送夢中情老婆的方式,往往采用的還是最樸素的交通工具。
“——林加栗!”
我一抬頭,就看到賀枕流正在不遠處的大樹下推著車瞪我。
他這一身打扮又懶又酷,不少旁邊的人都在看他。
賀枕流一見我目光對上,立刻把他的自行車往樹乾上一靠,氣勢洶洶地邁長腿向我走來。
一張美麗得雌雄莫辨的臉冷冰冰。
我直起身,雙手抱胸看他。
“喲。這不是一頭紅毛的賀大公子嗎?”
我說,“你怎麼進來的?賄賂保安?還是騙了彆人的學生證?”
賀枕流面色不善:“項目讚助人。”
哦,我們A大和L大的那個愛心慈善項目是他讚助的,差點忘了,他還有張免死金牌。
“你這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注意打得好啊,”我說,“讚助南禾在的愛心協會,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參加以後所有L大的活動了,妙啊。”
“比不上你,”他說,冷笑一聲,“靠騎車逃跑。你這騎車技術,買個電瓶車得了。”
“……”我說,“你的方法不錯,你有什麼電瓶車推薦嗎?”
賀枕流:“?”
真誠才是必殺技。
賀枕流視死如歸一般盯著我,嘴唇抖了抖,最後跟我對視了兩秒,他麻木地摸出自己的手機。
“那我給你搜搜……”
剛想摁亮屏幕,發現沒有反應。
我說:“賀枕流,你手機沒電了?”
他皺眉,又按了幾下,“應該是。”
我面露同情,抬起臉,“那你身上有現金嗎?”
他嘖:“這個年代哪來的人用現金。”
“那就好辦了。”
“什麼好辦……”
他話音沒落,我就舉起手,向著遠方的人群大喊:
“——同學們,這人亂停車!”
賀枕流:“?”
賀枕流:“?!!”
賀枕流:“??!!!!”
被幾個衝上來的風紀委員逮住的賀枕流一臉震驚。
尤其在聽到“罰款20”之後,他的面部表情更是五彩紛呈極其精彩。
我在一旁抱著胳膊欣賞,邊欣賞邊指指點點:“沒錯!就不能放過這種違章亂紀的混亂分子!就得好好罰他一筆,才能讓他長記性,以後不要敗壞我們L大嚴謹守規的校風!”
聽完我的長篇大論,賀枕流殺人的眼神都出來了:“林加栗,你故意……”
我淡定地從口袋裡掏出兩張十塊鈔票。
我一邊清點,一邊歎氣,“唉,口袋裡莫名其妙有20塊,真不知道該怎麼花,20塊好多啊,感覺有很多地方可以用到,不然等會兒去買杯奶茶吧……”
旁邊的風紀委員提醒:“同學,現在一杯奶茶20塊買不起。”
我:“……”
通貨膨脹,我恨你。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我拿著這兩張鈔票在賀枕流面前揮舞來揮舞去,兩張紙反複清點,唰啦啦作響,就差用那兩張鈔票給他貼眼膜了之後,他終於有反應了。
“…………”
賀枕流的臉色從青到黑,從黑到白,再從白到青,他深吸一口氣。
“林加栗。”被幾人堵住的他咬牙切齒,低聲下氣。
“……借我20。”
一個富二代現在鐵青著臉卑微問我借20塊的場景實在是太過美妙。
我立刻就心軟了。
我:“大聲點,我沒聽見。”
賀枕流:“?”
他狠狠乜我,忍著又說了一遍,“林加栗……借我20。”
“再大聲點,沒聽見。”
“……………………”
看人快要炸毛了,我見好就收:“好好好好好,這樣吧,加點利息,我就借給你,怎麼樣?”
“你要什麼利息?”
“買你一小時。”
正好方便我練習一下騎自行車載人。
“………………”
賀枕流瞳孔地震了。
他咽了咽嗓子,震驚地看著我,一時說不出話。
但與此同時,我注意到他的臉微微彆開,身側兩手的手指也握緊了。
我也震驚了。
……不是,大哥你臉紅什麼啊!!我不止一小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