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米亞眯起了眼睛,看著正在往自己這邊飛奔的高個子,雖然對方跟她一樣,整張臉都被胡子給包圍了,但是那雙漂亮的灰色眼睛還是讓她認出來了對方的身份,這不就是昨天在林克萊特夫人的女支館附近撞到的那個年輕人嗎?
大家無冤無仇的米亞在對方撞過來的時候微微側了一下身體。
“啊——”
她‘痛呼’一聲,倒在了雇傭來的馬車車夫身上,“出什麼事情了?”
米亞抓著車夫的手臂,‘吃力’的挺著臃腫的肚子站了起來,一臉茫然的問。
沒人理她,一群人呼嘯著從她身邊衝過去,隻留下了一地的灰塵。
“真是的,倫敦人都這麼不靠譜的嗎?”她嘟囔了一句,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搭理她,就一臉自然的繼續往前走。
反正這種地下勢力聚集的地方都混亂的很,沒有人會在意他一個小小的外來者。
旁邊的健壯車夫:果然法國佬都狡猾的要命,明明就是不想要惹上麻煩,卻裝的自己好像改業受害者!
不過考慮到來一趟他能得到一個克朗,他就沒什麼意見了,繼續裝自己的木頭人。
不用出工,還能白得一筆報酬,頂得上自己好幾天的報酬了,彆說是法國佬,就算是可惡的美國人他也是願意為對方服務的!
米亞暗自翻了個白眼,彆以為她不知道這個車夫在想什麼,這人的心思簡直不要太明顯!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她也沒指望著對方多麼的忠心耿耿,隻要做個樣子不添亂就行了,畢竟孤身一個外國人來到這種勢力複雜的地方確實是不夠安全,很容易被人給黑吃黑。
好在米亞這次沒有遇到這個問題,在摳摳搜搜的跟那位看起來就一臉凶狠的幫派頭子討價還價之後,她一臉肉痛的從錢袋裡面掏出了散發著誘人氣息的英鎊遞給了對方,從絡腮胡子的手中接過了兩份身份證明。
“您確定這兩個人的身份沒有問題是嗎?沒有任何親人跟朋友是嗎?”米亞喋喋不休的拉著絡腮胡子的袖子追問著。
“我非常確定,這兩個人都病死了好幾年了,是我們去給他們收的屍,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大胡子也被眼前這個法國佬給纏的有點兒!兒不耐煩了,這人已經反複的確認了好幾次了,要不是看在英鎊的份上,他才不會這麼耐著性子回答他的問題!
想到這裡他就暴躁,他們去給那些來到倫敦討生活的人收屍也是費了大力氣的,這人這麼不停的質疑他們的工作成果真的是令人很煩惱啊。
不過考慮到對方暗示之後還有一些同伴們將會從法國來到英國,到時候又會有一筆進賬之後,他就算是再不耐煩也會忍住暴躁想要揍人的心情。
“啊,對了,忘記了,我還要一個年輕女人的身份,你們有嗎?”米亞絮絮叨叨的反複騷擾了大胡子好幾遍之後,剛要離開,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事請,又轉了回來。
這個才是重點啊!
“女人?”大胡子剛剛平複了一下暴躁的心情就聽到了這個問題,“當然,你想要什麼樣的?”
身份不同,價格也是不同的。
就像這個自稱是富爾納的男人之前買下的身份,其中一個叫做康斯坦茨·道爾頓的,就是一個落魄貴族的旁係,還是遠的不能再遠,連繼承人都排不上號的那種,價格就比較貴。因為即使是再怎麼的落魄,那家貴族依然還是有頭銜的,而且祖先曾經為國王立下過功勞,說出去還算是一個不錯的身份——至少是可以蔑視最底層的佃農的那種。
雖然他根本就沒有什麼錢,直接因為請不起醫生,也沒有親戚接濟病死了,但從身份上來說,他確實是貴族後代,可以拿出去招搖撞騙的那種。至於是否會有人相信他的話,那就沒人知道了,想要行騙,至少要有一身不錯的行頭,但是這位先生可是患上了嚴重的肺病,早就把錢花光了,哪還有置辦行頭的費用?
另外一個湯姆·弗林斯,是一個從肯特郡來到倫敦的討生活的佃農的兒子,年紀輕輕的,就因為工廠糟糕的工作環境患上了呼吸疾病死亡了。
這樣的人價格就要便宜的多——因為數量太多,他們收屍的時候收集了不少。
而女人,並不比男人複雜,相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要更簡單,因為女人在大多時候都是父親跟丈夫的財產。
當然,也是有階級劃分的,比如說他們的手上就有一個貴族的女兒的身份,那是一位還沒有長成就夭折了的小姐!,連帶著的還有她的母親的身份——因為限定繼承法而被遠房的繼承人趕出了自己家門的母女,在貧困交加中死去。
既然有這種能夠混進去上流社會的身份,那當然也有底層的人民的身份,隻不過這兩種之間的價格差彆可就大了。
想到這裡,大胡子眼睛亮了起來,看著米亞的眼神愈發灼熱。
要是能夠賣給這個法國佬那對母女的身份的話,那可就太好了!
米亞看著對方那仿佛是見到了黃金一樣的表情,感覺身上似乎有小顆粒在叫囂著從皮膚上面顫栗,這是看到了大肥羊的表情啊!
身為一個曾經的英國人,她對於這個時代當然是了解的。
十九世紀初期,即使是有些商人律師跟銀行家們比貴族更加有錢,但是沒有土地跟頭銜他們就什麼都不是!
而即使是有了土地成為了鄉紳階級,想要進入上流社會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英格蘭的老牌貴族們血液裡面流淌的都是傲慢,新晉的貴族即使是再有錢在他們的眼睛裡面也是暴發戶,沒看見大家都是曆史悠久的貴族,英格蘭的這幫所謂藍血們硬是瞧不起愛爾蘭跟蘇格蘭的貴族嗎?
再說的簡單直白一點兒,這片土地上的階級鄙視鏈簡直根深蒂固,一個普通的鄉紳在這幫子貴族的眼睛裡都比那些‘暴發戶’有格調,那麼多的貴族即使是欠下大筆的債務也不肯賣掉土地也是這個原因。
而說到這點,不得不說克萊頓男爵是個例外,這大概跟他欠下的債務實在是太過龐大有關,已經沒有人願意繼續借貸給這個沉迷於賭博的敗家子了。不過米亞買下的那些書籍跟畫作之類的藏品跟酒窖中的藏酒所付出的價錢還能頂上一段時間,如果他願意賣掉彭伯利莊園中的其他家具跟擺設之類的話,說不定得到的錢更多——但那樣的話,莊園的價值就大大的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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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也是財富的一部分,一座空蕩蕩的莊園是賣不上價格的。”米亞很清楚這種情況,就像是她也明白眼前這位大胡子說的是正確的一樣。
奧格爾曼母女兩個人的身份是不可分割!的!
不管是誰單獨買下了其中一個人的身份,都必須買下另外一個人的身份,否則的話,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兩個人用一對母女的身份同時出現,那可是一件無比糟糕的事情。
當然,對於大胡子來說,這是一件美妙的買賣,“想想看,兩個人的身份打包的價格其實也沒有比一個人多到哪去,但是你們卻多出了一個身份,這是多麼劃算的買賣啊!”
他用過一種類似詠歎調般的聲音說著,眼睛閃閃發光。
看看對方今天給他帶來的一筆多麼美妙的生意,這種大客戶他願意給對方一個優惠價~
米亞看著眼前這位奸商,都懶得說什麼了。
這確實是一個不得不打包的身份,否則的話,難道要讓她到時候出來一個媽嗎?
而且鑒於那位奧格爾曼夫人曾經的經曆和接觸的人群,她買下這兩個人的身份之後就要安排這位夫人死亡了!
這可跟康斯坦茨·道爾頓這種家裡面的人都死絕了,親戚遠的不能再遠和湯姆·弗林斯這種少年時代就離開家中出去闖蕩的人不一樣,人家是真的沒有後顧之憂的!
歎了一口氣,米亞覺得大胡子可真是會做買賣,這買二坑一的生意讓人不接受都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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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也不想要讓對方覺得自己是一個好忽悠的冤大頭,要多少錢就給多少錢,所以死命的壓價了一番,最終終於以比之前低了不少的價格買下了這對母女的身份。
這可比買下一個普通農家女的身份要好操作多了——一個貴族的女兒嫁給一個有錢人的幾率更大,到時候就可以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嫁給了外國人的有錢寡婦了。
‘我真是太難了’。走出大胡子的交易密室之後,米亞在心中感慨。
“我真是太難了。”在密室裡面看著用墨水塗掉的四個身份,大胡子也在感慨。
果然法國佬們一個比一個奸詐,連砍價的水平都高的要命。
不過看著對方留下的可愛英鎊們,他的心情就好了起來,這種生意可不是天天都會有!的,值得慶祝啊!
而離開了這裡的米亞則是在結清楚了賬目之後,半路下了馬車,步行回到了暫時租住的房子附近,從窗口翻了進去。
卸掉了臉上的大胡子跟雜亂無章的假眉毛還有那個看起來就很醜的假鼻子之後,她對著鏡子吐了一口氣。
這種天天都需要給自己‘化妝’的技術總算是結束了,要是再過上一段時間的話,她覺得自己的皮膚就真的快要因為長時間跟各種‘化妝’工具還有膠水接觸的原因過敏了,那可就太慘了!
首先,威克菲爾律師終於把來自於彭伯利莊園的那些物品給運到了倫敦碼頭的一間倉庫裡面。
米亞找了個時間,將這些東西接收了之後,轉身就以康斯坦茨·道爾頓的身份租下了一間觀察了很長時間的房子,作為自己其中一個身份的落腳地點。
順便的,用弗朗茲·奧爾維蘭的名義租下了一間店鋪,作為雜貨鋪的經營地點,又從珠子裡面翻出來了一些適合這間雜貨鋪售賣物品交給了老唐泰斯跟梅爾塞苔絲。
“我在法國滯留的時間太久了,我姐姐已經帶著兒子離開了英國,前往美國生活。”她對老唐泰斯跟梅爾賽苔絲說,“這間雜貨鋪就交給你們來經營,有什麼事情去找威克菲爾律師,他會幫助你們解決的。”
一個年輕力壯的又是單身的法國人在英國待著可不是什麼好事,這個時代裡面沒準兒就會被當成一個間諜。彆忘了,拿破侖·波拿巴先生現在可是在加拿大蹲著對法國本土虎視眈眈呢!
“啊,您這就要離開了嗎?”老唐泰斯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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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還以為能夠有機會報答這位好心的先生呢,結果現在卻聽到了對方要離開歐洲的消息。
“我的姐姐需要我幫助她打理生意,我不能拋下她不管。”米亞搖搖頭,溫和的說,“彆擔心,所有的事情都會好起來的,如果有機會,我會回來看望你們。”
“祝您一切順利。”梅爾賽苔絲見自己的恩人打定了主意要離開,也隻能送上她唯一能夠送上的!的祝福。
“謝謝,梅麗,也祝你早日跟愛德蒙團聚。”米亞笑了起來。
“再見,我的朋友們,希望下次相見的時候我們都已經過上了自己所希冀的好日子。”擁抱了老唐泰斯跟梅爾賽苔絲之後,米亞離開了這棟從法國來到英國之後就一直租住的屋子。
至於下定了決心將自己的業務拓展到倫敦的威克菲爾先生,則是在自己的雇主弗朗茲·奧爾維蘭先生‘離開’了倫敦幾天之後,迎來了一位新的客戶,康斯坦茨·道爾頓先生。
這次給威克菲爾先生送來文件的大衛沒有在她的身上聞到香氣。
搞定了康斯坦茨·道爾頓這個身份的所有事情之後,連續忙碌了幾個月時間的米亞終於能夠徹底的放鬆下來,在自己柔軟的大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覺了。
這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從離開巴黎開始就一直繃緊著的神經總算是不再時刻警惕著,以至於她在第二天醒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睡過了早餐,可以直接合並午餐一起吃了。
這讓她想起來這個時代人們的生活方式,因為生火燒火的麻煩事,大多數的上等人們都是將早餐跟午餐合並在一起吃的,所以大家起的也晚,將近十一點的時間對這些人來說硬生生的被劃分成為了早上。
慢吞吞的從床上爬起來,又慢吞吞的在屋子裡面運動了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她才繼續慢吞吞的在洗漱間把自己打理乾淨,患上了一套清爽的衣服,走下了樓梯。
“早上好,先生。”正在廚房中忙碌的楊森太太見到米亞走下樓梯,將已經做好的肉湯端到了桌子上,又從烤箱裡拿出烤好的面包,加上黃油跟土豆,組成了道爾頓先生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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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亞是一個從來都不喜歡虐待自己的人。
在這個沒有各種方便的高科技的時代,想要烤個蛋糕都需要從早上就開始給爐子預熱,更不用提洗個衣服都要去洗衣房或者是雇傭洗衣女仆,她還能對需要用煤油燈跟蠟燭照明的時代有什麼指望?
好在她也沒興趣在這種光芒下看!書來折騰自己的眼睛,省下了不少的鬱悶。
但是食物方面,這可憐的孩子就沒法子忍耐了,她都已經財務自由,又不用擔心外界的眼光了,為什麼還要忍受這種寡淡無味的餐點跟硬的跟石頭一樣的面包?
“我的好先生,能夠買到沒有參了白灰的面粉已經不錯了,您不能要求我做這種做不到的事情。”楊森太太對於米亞說的蓬鬆的像是羽毛枕頭一樣的面包頗不以為然。
她是一個多月前成為這位先生的管家的。
要知道,洗衣女仆跟燒煤女仆可都是女仆呢,廚娘和貼身女仆也是女仆,可是大家的薪水待遇可不一樣。
這年頭,一個資深女仆的年薪也隻不過是五鎊多一點兒而已。曾經的楊森太太平時吃住都在主家,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也隻不過是攢下了不到兩百鎊的財產。如果她之前的主家沒有破產的話,或許在她年老的時候還能給她一筆養老金作為服務多年的報酬,可是現在這種好事就不用指望了,那麼這些錢作為年老之後的養老金來說就委實是有點兒少了。
好在她之前的工作主家很滿意,在她離開的時候得到了一封充滿了溢美之詞的介紹信,讓她不至於就此流落街頭,進而通過了中介成為了這位康斯坦茨·道爾頓先生的女管家。
“我平時的作息並不是很規律,有時候會經常出門,您需要做的就是維護好這棟房子裡面的一切,包括衛生在內,我希望即使是出門在外半年,回到家中的時候這裡的床鋪也能讓我隨時躺上去睡個好覺。”米亞當時是這麼跟楊森太太說的,“我平時在家的時候,就按照您之前待過的地方一樣的習慣來就好,但是早上我需要在七點到八點之間吃早餐,簡單的面包跟湯就好,午餐安排在十二點左右,晚餐在下午四點到五點之間。剩下的時間您可以自由安排,不需要跟在我的身邊。”!”米亞把這棟房子裡面的生活安排的很細致,“至於平時需要進行洗滌的衣物費用,還有食物跟清潔衛生的支出,我會放到起居室的抽屜裡面,您平時不用跟我打招呼,自己取用就好。”
她委婉的暗示了對方平時除了吃飯的時候彆來打攪她,就當她是不存在的就行。
老實說,康斯坦茨·道爾頓這個身份其實隻是一個掩飾而已,平時有需要的時候才會出場,否則就隻是一個工具人。她總不能常年的作為一個男人活著,天天都要給自己化妝,即使是沒有之前的大胡子跟各種裝備,這也是夠難受的了。
為此,她特地將楊森太太的薪水提到了每年十五鎊的價格——因為按照現行的默認規則來說,作為一個女仆是要在主家吃住的,她不在家的時候總不能讓這位女士回去吃自己的,那她可就要出名了。
至於彆的工作,米亞表示我錢都放在這裡了,你要是一個人能做的話,那麼這些錢就都是你的,要是做不了的話,就用這些錢來雇傭彆人暫時做一個鐘點工——比如說洗衣跟清理爐子這些工作。
不過她還是過於高估了楊森太太的廚藝水平,這標準式的英式早餐真是把她折磨的夠嗆。可是一位正經的紳士是不應該進入到廚房裡面為自己烹飪食物的,她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想著是否要再次搞出來一本美食食譜來讓楊森太太學習一下。
這次就不用偽裝成為一本古老的日記本了。
但是考慮到她在這棟房子裡面待得時間不會太長,食譜這種東西也容易暴露一些習慣,一不小心容易撞車,她還是決定把這項工作從自己的計劃表上面劃掉。
但尋找一棟合適的房子,以女性的身份出現已經成為了她現在急需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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