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需不需要尚未得知,但至少在當下,神代千奈還是得繼續撿點咒靈垃圾吃吃。
詳細一點,是一級以上的高級咒靈垃圾。
如果將之前在大街上捕食的咒靈比作浮遊生物,昨天吞下的咒靈多少能接近一隻小企鵝的熱量了,也直到這時,神代千奈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處於長期沒吃飽的饑餓中。
所以才不得不借用這樣的【特質】以欺詐世界意識降低能耗嗎?
少女趴在洗手台前對著鏡子揉面團般仔細觀察著自己的臉。
“在乾什麼?”
“在觀察臉,”神代千奈跳下洗手台,興奮轉身,“看!傑!有沒有發現什麼特彆的地方?”
你長的這張臉就足夠特彆了。
夏油傑腹誹,一手拍在少女無限貼近的臉上:“多少對男人有點距離感啊,站好,我看得清。”
忽略神代千奈“你是媽媽嗎傑”的抱怨聲,夏油傑認認真真觀察了一番。
“確實有點變化,”雖然並不明顯,硬要說的話,大概是眼角的弧度更下垂了一些,“千奈正在長大呢。”
“真的嗎真的嗎?”明明要人觀察的是她自己,得到答案後又驚訝得不行,神代千奈歡呼一聲衝下樓。
“媽媽!媽媽!我在長大誒!”
人類都會長大的啊這個笨蛋。
夏油傑無奈笑笑。
他現在身處的區域屬於神代千奈開辟的【間隙】,術式原理類似於“以真實世界為藍本建立附屬圖層”,隻有拿到正確鑰匙的人才能進入,目前隻對雙胞胎和他開放。
非常天才的空間係想法,還相當體貼地配備了一扇專屬於他的門。
“同時添加了瀕死狀態下立刻觸發傳送的被動特性哦,捕捉錨點是傑的靈魂,這樣無論何時都能成功逃跑啦!”
神代千奈相當得意地向他介紹。
“好歹也是特級術士,不要把我想得那麼遜啊。”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再次擁有家人的感覺比夏油傑想象中還要好。
是的,家人。
即使神代千奈一直堅持和普通人混在一起,她擁有的力量卻無可辯駁。而當她在嘔吐後緊緊貼在他懷裡,如同受傷小動物一般嗚咽——
“好糟糕,我的舌頭都嘗不出蛋糕的味道了,”神代千奈神色懨懨,“感覺簡直像吃海綿一樣,比那個還糟,根本形容不出來。”
夏油傑拍拍她的腦袋:“我理解的。”
“哼哼!區區凡人豈能理解吾之痛苦,”少女哼笑一聲高傲宣布,“但吾乃廣納良言之賢王,姑且聽你說說看吧!”
突然之間又得意起來了啊這家夥……該說中二孩子歡樂多嗎?
話題本該在這裡打住,就像他曾經做的那樣,保持沉默,保持正常,但也許是被中二傳染,也許是她驕傲的表情太可惡,像是什麼毛茸茸的東西,非要伸手去捏上一把才舒服。
“之前忘了介紹,”夏油傑謙虛道,”我的術式是【咒靈操術】,需要將咒靈調服才能使用。”
“調服?”
“就像這樣。”
神代千奈的眼睛在咒靈球與夏油傑的臉之間掃了幾個來回。
“好吧,”她用一種壯士斷腕的語氣承諾,“我不會搶你的寶可夢吃的。”
夏油傑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眼角一抽。
“也不一定非要吃咒靈吧?”他建議,“咒術師咒力的口感會不會更好?”
“傑超美味的啦,但是一次性吃太多會死掉吧?”毫無自覺地做出可怕發言後,神代千奈元氣握拳,“何況這隻是正義的代價而已,我完全可以接受!”
相當微妙的即視感啊。
“完全可以接受嗎?”
“完全不能啦!!快點!抱抱!!”
果然啊,夏油傑歎了口氣。
該怎麼說呢,這孩子無論何時都能直白地說出想法提出需求,就算隻從這一面看,也已經很強了。
樓下傳來女孩子們就餐的開動聲,夏油傑回過神來。
“能夠成為一切門的門”,是這麼介紹的吧?據說是神代千奈自身術式的衍生品,夏油傑握住把手心中默念,再一推開,眼前赫然是他預備抵達的街道。
再一次,空間係實在了不得,無論快捷性還是隱蔽性都堪稱完美。
默默感慨兩秒,夏油傑邁出門框,合上再推開後,裡面已經變成普通的廁所隔間。
……就是【共鳴】的門實在隨機了一些。
那麼,他也要為了保護家人,做出更多的努力才行啊。
名為孔時雨的男人早已在咖啡館等候。
“就按照之前說好的那樣?”
“按原定方案執行。”
被黑暗包裹的甬道。
走多少次都不會習慣,簡直像某種巢穴的深處。
不,或者說,就是在走向巢穴深處。
“盤星教不是被迫解散了嗎?”
腳步聲回蕩著。
“其他團體的根源也是相同的。”
無論被稱作這個還是號稱那個,宣講的教義演繹著不同版本,金錢與人脈卻共同交融為參天巨樹。
這一點,即使身為特級,身為五條家,也絕無法徹底改變。
這就是成年人世界的肮臟事實。
“表面上是你直接接收整個團體,會排斥嗎?”
當初盤星教一案鬨得很大,身為黑市中介自然有所耳聞。
“不,隻要能收集詛咒和金錢都好。”
夏油傑神色淡淡。
個人的喜好……這種東西早就無所謂了。他沒時間慢慢建立自己的勢力,比起那個,守護家人推行大義的需求更為迫切。
五條袈裟在行走間發出細密摩擦聲,如同節肢動物在暗處遊走。
配上一張十六歲少年的臉。
“真的要穿成那樣露面嗎?”
“多少也要做做表面功夫吧,虛張聲勢一下。”
至於“觀眾”的看法……
夏油傑忽然回想起昨天神代千奈在他懷裡所發表的暴言。
就算被逼急了說氣話還記得道歉的好孩子,明明痛苦厭惡卻仍然救人的好孩子,關心著家人,想要張開雙臂保護所有人的好孩子。
像他曾經的正論那樣,說著“願意接受正義的代價”的好孩子。
不過有句話倒說得很好——
“好日子過膩了就去死吧,”夏油傑笑得輕鬆,“邪//教徒嘛……既然能盤根錯節這麼久,少掉一些也無關緊要。”
還能為老齡化做點貢獻。
給自己講了個笑話活躍氣氛,夏油傑走向虛妄的光輝之下。
“各位,不好意思久等了,那麼長話短說……”
“從這一刻開始,這個團體就是我的了。”
完全沒費什麼力氣,不如說比預想中順滑很多。
沒有“一些”,隻是殺了一兩個出頭鳥,剩下的猴子們就在惶恐不安中跪服了。
毫不意外,畢竟猴子就是這樣一種軟弱又無能的劣等生物。
雖然並不了解具體的運營,也不關心人員的管理,年紀恐怕比在場眾人的子侄輩還小……但隻要將死亡擺在眼前,教眾們自然會選擇滿足他的需求。
原來靠暴力無本起家的感覺這麼好,或者說,被人服從,被人懼怕,在鮮血與哀嚎中所得到證明的力量感,輕飄飄像在雲端。
“簡直是嗨到不行啊,”輕聲感歎一句,夏油傑失笑,“啊,被那家夥傳染了呢。”
想起神代千奈,他心裡湧動出一些柔軟的東西。
教團的財政轉移需要時間,但做其他事情並不影響,夏油傑從名單中提取了幾份資料,利用得當的話大概再過兩天就能送雙胞胎入學。
有點迫不及待見到她驚訝的表情了。
夏油傑推開門。
神代千奈披著浴巾回頭看來。
她大概是剛洗漱完畢,整個人都籠罩在溫熱的水汽中,幾簇頭發毛茸茸炸著,望著他微微一愣,遞出毛巾。
“需要擦一擦嗎?”
夏油傑低頭看去。
是自他衣擺墜落,蔓延一路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