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正論與意義(1 / 1)

新宿。

名稱最早來源於幕府時期的【內滕新宿】,憑借宿場町的地理優勢,以商業及娛樂業繁榮至今。

“最著名的景點是歌舞伎町……傑!你有去過歌舞伎町嗎?”

夏油傑真的很想裝作聽不見。

已經念了一路了這家夥,是小學生嗎?隻有小學生才會以秋遊的心態對待每一次出門吧!

單以煩人程度來看,這家夥說不定比小學生還更勝一籌。

神代千奈完全不在意他的裝聾作啞,高舉旅遊手冊在蝠鱝背上使勁蛄蛹,並在到處亂滾的途中成功擊中夏油傑。

“誒嘿!”

還配上了相當煩人的音效。

一雙手緊緊扒拉住夏油傑的上衣後擺。

“傑~傑~”煩人的家夥牛皮糖一般拽著搖晃,“拜托了,告訴人家嘛!這是人家一生一次的請求啊歐尼醬~”

“撒手。”

“才不要!!”神代千奈拍打著地面開始假哭。

夏油傑注視著腳下隨著錘擊不斷顫抖的蝠鱝,深深,深深歎了口氣。

作為神代千奈的日拋歐尼醬,夏油傑已經充分體驗過這家夥的難搞——做事隨心所欲不受控製,偏偏實力很強無法暴力阻止,雖然長了張天真笨蛋的臉,當塵埃落定後你回頭一看,所有她想做的事都業已成功做完。

但如果形容為心思深沉,總覺得侮辱了這個詞呢……

而她的力量,那真的是人類可以擁有的力量嗎?

即使身為咒術界的力量頂點之一,夏油傑仍不由自主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先不談那個名為契約的霸王條款(夏油傑偷偷嘗試過破解,到目前為止還是毫無頭緒),單論今早發生的一切——

“走出這扇門後,就再也無法回頭了哦?”

神代千奈如此說道。

夏油傑以為她是在隱晦地警告自己不要試圖折返下手,輕輕笑了一聲:“嘛,雖然總是被學姐罵人渣,我姑且還算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並不打算再回頭看一眼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家,整理好袖口後,他推門而出。

水波一般的觸感再次拂過體表。

但這一次更深入,像是有什麼根植在軀乾中的東西被剝奪,以致在夏季的清晨感到一陣冰涼。

夏油傑下意識伸手挽留。

而就在他轉身的瞬間,如同電影裡所謂的“子彈時間”,一戶建門口懸掛著的銘牌微微搖晃,接著,就在他眼前,“夏油宅”三字褪色脫落,變成另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符號。

神代千奈背著包推開門。

“路上慢一點,千奈,”那個總是用溺愛眼神注視他的中年女人叮囑著,“啊啦?這位小哥就是你的朋友嗎?要好好相處哦。”

仍然是溫柔的語氣,但看過來時,已經僅僅是注視著“女兒朋友”的眼神。

“喂喂喂?還在生氣嗎?你到底在不高興什麼啦!”

神代千奈貓貓祟祟試圖摘取怪劉海。

“……不,沒什麼,”夏油傑清空思緒,“差不多站起來,我們要降落了。”

事實證明,不告訴孩子答案,孩子就會自己找答案。

已經記不清第多少次驅逐心懷不軌的男人,夏油傑一把抓住後領,將少女從女仆店門口拖回。

神代千奈嗷嗷大叫:“誒!!讓我看看嘛!裡面超多漂亮姐姐誒——”

夏油傑已經能熟練忽略少女的撒嬌耍賴,為了避免再次撒手沒,乾脆緊緊抓住她手腕。

神代千奈回以戀戀不舍的可憐眼神。

“好了,彆鬨了,”空出的手捏了捏鼻梁,想到她還在失憶階段,夏油傑再開口時多多少少帶了點溫柔,“下次帶你去秋葉原,歌舞伎町不是小孩去的地方。”

“知道啦——傑媽媽——”

“噗嗤,”不遠處傳來笑聲,“傑媽媽?”

兩人回頭看去,吸煙區站著位高挑的短發少女。

“抱歉抱歉,沒打算打斷你們,”她笑盈盈望來,“嗨~初次見面,我是家入硝子,姑且算這家夥的同學?”

是美人呢。

神代千奈眼睛一亮:“你好!初次見面,我是這家夥的債主,姑且叫神代千奈。”

“什麼‘這家夥’‘這家夥’的,彆跟著瞎喊啊,好歹注意一點禮貌問題,”夏油傑笑了笑,語氣輕鬆,“要借火嗎?我有帶打火機。”

“嘛,還是不用了,我可不是什麼在未成年面前抽煙的人渣,”家入硝子收起香煙,“是哪邊的孩子?”

“姑且算我這邊吧。”

夏油傑拍拍少女的頭頂,“要去買冰淇淋嗎?限時報銷哦。”

自從神代千奈在雙胞胎面前豪擲千金,被夏油傑發現用錢如燒紙後,那張超級讚的黑卡就離她而去了。

人類媽媽隻是工薪階層,就算有零花錢用起來也不太忍心,難得傑媽媽手鬆,神代千奈歡呼一聲接過錢包頂在頭上,樂顛顛地衝進人群。

“開始學習養孩子了?”

“人總是會意外間做些未曾設想之事。”

家入硝子叼著煙偏頭湊近火焰,深吸一口緩緩吐息。

“所以說,找我有什麼事呢?這位罪犯先生。”

“隻是碰碰運氣而已。”

到現在還是喜歡遮遮掩掩藏著不說,家入硝子無聲笑笑:“姑且問一下,你是不是被冤枉的?”

“很遺憾,並不是。”

“姑且再問一下,為什麼?”

“我想打造一個隻有咒術師存在的世界。”

不得了。

就算是以咒術師人均瘋子的精神狀況來判斷,這種發言也相當不得了啊。

直到夏油傑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家入硝子仍在不自覺地撥動打火石。

五條應該來了吧……能攔下那家夥嗎?

新宿的常駐人口有三十二萬人。

地下鐵流量為三百多萬人次。

日夜人口差達到九十萬。

人潮起落如月亮下的潮汐,在這些千篇一律的面孔中,在一日一日旋轉的地球上,總有人是“不同”的。

以天選的意誌,通過痛苦的孕育,成為沙礫中的珍珠。

強者天生應當承受更多,並有義務照耀那些資質不夠突出因此淪為平庸的普通人。

他一直是這麼相信的。

直到蚌被外力強行打破。

直到他看見真實的世界。

沙灘上彌漫著同伴屍體暴曬後的腐臭。

而滾落在沙灘上止步不前的自己,與破繭重生成為真正初升之日的摯友。

又將如何取得正論上的平衡。

人究竟是因為被大義選中才擁有力量,還是因為擁有力量才能實現大義?

“你是因身為五條悟才是最強,還是因身為最強而是五條悟?”

想不明白,所以問了出來。

“你想說什麼?”

“如果我成為你,這天方夜譚或許就能實現,你不這麼覺得嗎?”

面對摯友驚愕的雙眼,夏油傑忽然感到索然無味。

完全沒理解吧,悟這家夥。

算啦,和甜食笨蛋計較什麼。

不是早已明了了嗎?期望得到他人的理解,是孩子才會說的任性話。

畢竟——

“我已定好了人生道路,接下來隻需竭儘全力。”

命運已選定不同的方向,那麼就來看看吧,他所追求的意義,究竟通向各方。

要殺嗎?

是應當殺掉的吧。

舊■村上百具破碎的屍體,傑的殘穢比牆面上潑灑的血跡還要醒目,六眼絕不會錯判,即使如此,仍然妄想得到否認的回答。

應當要殺掉的吧?

但為什麼,無法抬起手。

說著什麼“你的選擇都有意義”……不是壓根沒給過選擇嗎?!完全,徹頭徹尾的混蛋!

五條悟頭一回在人生中感到這樣巨大的痛苦與茫然。

有這麼重要嗎?名為意義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要吃嗎?甜的。”

忽然間,一個聖代塞到他眼前。

上方飄來傳教般抑揚頓挫的宣講。

“歡迎來到——偉大瘋狂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