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多年未曾有人居住,縱使有陣法保護,但有些地方還是需要修繕一番。
次日清晨早飯過後,易初拿著家裡有的工具,到家裡屋頂上修修補補。
廢了一天的功夫,將家裡都修繕好之後,第二天清晨,陸阿蕪牽著一頭牛敲響了蘇家的大門。
彼時蘇清越還在廚房煮早飯,聽到敲門聲,是正在院子裡劈柴的易初開的門。
易初沒開門之前,就知道是她了。
她打開門,看到成年許久,還是一副窮酸煉器師模樣的陸阿蕪牽著一頭牛,站在門口怯生生望裡探:“嘿,師父……”
易初掃了她一眼,將目光落在她身後,騎在牛背上,長了一百年還是八九歲的赤心身上。
赤心笑彎了眼,顯得極為乖巧:“嗨,母親!”
易初兩手撐在門上,“砰”地一聲關上大門,毫不猶豫地轉身廚房。
陸阿蕪一下傻了眼,連忙上前一步,瘋狂地敲門:“師父!開門啊師父!”
她吵得實在是厲害,蘇清越炒著蛋呢,扭頭看向朝她走來的易初:“為什麼不讓她們進來?”
易初翻了個白眼,坐在院子裡繼續劈柴:“赤心也在呢,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她要回家住,你不得天天進蒼山打獵喂她啊?”
“咱家就十畝地,還不夠她一口吞的!”
易初抱怨著,門外的陸阿蕪和赤心砰砰砸門:“師父師父,開門啊師父!”
“母親!開門啊母親!”
她們喊得大聲,引的左鄰右舍都來看。
眾人圍在蘇家門口,看熱鬨道:“謔,想不到蘇家娘子,都生了個這麼大的大胖孩子了。”
“可真能乾啊。”
自八十年前,塗山家研製出生子藥劑,無論男男女女,都可交換精血生育。
此藥劑雖在世俗波蕩數十年,但在蒼生盟大力推廣之下,又加上每城每鎮都有丹藥師駐守,緩解凡人生育之痛,擁有兩個母親的家庭不在少數。
蘇清越也沒想到回家第三天,就因為孩子成了全鎮的焦點。
浮雲鎮那麼大,她可不想天天都聽到人們的閒言碎語。
蘇清越掃了眼易初,言道:“你去,讓她們進來。”
“阿娘也有一陣子沒見赤心了,多半也想她。”
易初目瞪口呆:“清越,她前幾天還在盟中圍著阿娘打轉呢,什麼叫做幾天沒見她!”
老天……
阿不對,喊老天,不就是喊她自己嘛。
她與蘇清越去外域之後,家裡老人都是阿蕪和赤心在照顧。
好歹也是她們的後輩,秦清對她們自然極為喜歡。
祖孫相處融洽,要不是赤心還得做北海王,阿蕪要繼承木心的丹藥之術,隻怕當天就要跟來了。
蘇清越歎口氣,哄孩子一樣哄她:“那你去嘛,不然總在外面吵,也不是一回事。”
她一用這種口吻說話
,易初就招架不住。
易初連忙道:“行行行,我這就去。”
她放下斧頭,大步流星地朝門外走去。
易初猛地一把將門拉開,站在門外的兩人立馬堆上笑,討好道:“師父……”
“母親……”
易初一聲冷哼,伸手提溜著陸阿蕪的衣領,一把將她們拽過來:“你們兩個混丫頭,給我進來!”
“叮叮當……”
牛鈴聲響,赤心騎著牛進了院子。
易初“砰”地一下又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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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赤心飛過院子,直撲廚房,一把抱住蘇清越的腿:“娘親,心兒想死你了!”
她還小,做什麼都是可愛的。
蘇清越被她撞了一下,毫無感覺。
她拿著鍋勺,伸手摸了摸赤心的頭,彎著眉眼道:“去給你祖母請個安。”
“好咧!”
這皮猴子抱了一下蘇清越,徑直飛入屋中,親親熱熱地喊了聲:“祖母!”
秦清也好幾日沒見她了,被她抱著很是樂嗬:“哎……心心怎麼下山來了?”
赤心仰頭,被她摸著腦袋很是舒服:“想祖母了,想祖母就下來了。”
她乖得要命,易初想打她屁股都找不到借口。
揍不了赤心,她準備訓徒弟。
易初轉頭,見陸阿蕪正把牛係在前院的樹上,剛要說什麼,她就轉過身來,一臉靦腆道:“嘿……師父……”
陸阿蕪伸手,指了指這牛,和易初道:“我和赤心下山時,看這老牛在春耕,因為太累了,乾不了活,被主人家打。”
“想著師父要在山下種田,就買下來,送給你了。”
陸阿蕪都以三十歲的年紀入元嬰,明明是個很成熟的長相,可還是和少年時一樣,有著一雙非常純真黝黑的眼睛。
易初一看到她眼睛就沒脾氣,抬手捂額:“成吧,那把牛放在這裡,先去把院子裡的柴火給我劈了。”
“你師娘做的早飯估計不夠赤心塞牙縫,我去朝花國買點餅回來。”
陸阿蕪愉快應道:“好咧!”
雖說好不用靈力,可為了填滿赤心的五臟廟,易初還是和蘇清越打個招呼,破例一次。
沒辦法,孩子難得來一次,總得想辦法喂飽她。
易初在花都遊蕩一圈,買了一堆燒餅,裝進聚寶盆裡,給赤心當早飯。
蘇清越動作很快,沒一會一家五口的早餐就做好了。
陸阿蕪作為一個純正凡人出生的修士,先是給奶奶盛飯,再照顧自己的師父師娘。
要給赤心盛飯時,易初甩出聚寶盆,扔在赤心面前,喂小狗一樣:“她吃這個。”
小赤心抗議:“憑什麼你們都吃娘親煮的東西,我要吃外面來的!抗議!抗議!”
易初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言道:“你還抗議呢!”
“你娘又不是食神,以凡人
之力做五口人的飯已經很是不容易,下次你再來,自己找人做飯去吧。”
小赤心被她捏得齜牙咧嘴:“哎哎哎哎……母親彆捏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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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笑眯眯地看著她們,將自己碗裡的雞蛋夾到小赤心的狗盆……哦,不對,龍盆裡,顫巍巍道:“赤心吃這個,奶奶疼你。”
“哼!”她得到這個雞蛋,得意死了:“你不給我,奶奶給我!”
“嗷嗚!”
她嗷嗚一聲,人首化作龍首,整個鑽入聚寶盆裡。
易初看著她這個吃相,轉過頭看向陸阿蕪,一臉的一言難儘:“她平時就這麼吃飯的?”
陸阿蕪捧著碗,小心喝粥,點點頭:“嗯……”
“她吃得多,木曾爺爺和奶奶對她又很疼愛,就沒怎麼管她。”
易初抬手捂額,有些絕望。
她歎了一口氣,伸手揪住小赤心的衣領,大聲嗬斥:“我是給你個狗盆,但我沒讓你和狗一樣吃飯!”
“給我拿筷子,像個人一樣吃!”
教孩子,實在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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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易初怎麼趕,赤心和陸阿蕪就好像打定主意,死活都要賴在家裡不走了。
陸阿蕪自告奮勇,和易初說要將家裡改造一番,改成一個千丈大小的莊園。
她甚至畫好了圖紙,拿出來給易初看:“你看,後山有二十裡之大,我們完全可以往後挪。翻過後山,就是蘭河,過了蘭河就是蒼生盟地界。”
“到時候,我們可以用煆燒過的翠碧竹從最近的梨山引溫泉水下來,將整個浮雲鎮打造成一個溫泉之都。”
“我再把街道規整一番,豈不是很適合過冬?”
易初目瞪口呆:“我隻是想回老家種個地,沒想過要建個莊園。”
這兔崽子怎麼回事啊,要氣死她了。
進了屋子之後,陸阿蕪深諳她們家的決策之道,與眾人道:“師父,家裡的事又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要不這樣好了,我們剛好五個人,舉手投票唄。”
陸阿蕪舉起手,言道:“我們建個大莊園,順便改善浮雲鎮的民生,誰讚成誰反對。”
赤心第一個叛變:“我讚成!去”
易初毫不猶豫地往外邁了一步:“我反對。”
眾人看向蘇清越,蘇清越靠向易初,笑眯眯道:“我聽我妻子的。”
行吧,她師娘就是個老婆奴,什麼都聽老婆的。
決策權落在了秦清手上,秦清樂嗬嗬道:“阿蕪想得很好,看看阿蕪和赤心做得怎麼樣吧。”
萬眾矚目裡,她顫巍巍地舉起了手:“我讚成。”
易初:“……”
行,她就知道,家裡五口人,隻有清越順著她。
氣死她了!
陸阿蕪笑嗬嗬地看她:“既然如此,那我就開始動工了。”
“後山我已經找裡正買下來了,回頭我
和赤心請鎮子裡的人開始砍樹,推平沙土,請朝花國最好的雕刻大師來,建好莊園。”
易初警告道:“可以,但是你們不能用靈力。”
小赤心忙道:“哎呀,規矩我們知道的。”
小赤心跳下來,伸手去推易初的腰:“如今春耕在即,您快點和娘親推著老牛下地,犁地種田吧。”
“不然到了秋收,那可是顆粒無收了!”
“快去快去!”
在小赤心的催促下,易初翻了個白眼:“知道了知道了,這就種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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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用過早飯,易初帶著老牛,和蘇清越一起下地。
天蒙蒙亮時分,濃露在瘋漲的草田上生長。易初將牛犁搭在牛背上,抱起蘇清越,放在牛背上。
微涼的晨風裡,易初穿著一身短打,露出結實的臂膀,像個真正的莊稼漢,推著牛犁下了地。
她一落地,所經之處靈氣四溢,百草豐盈。
“鐺啷啷……”
晨光裡,牛鈴聲響,全靠易初一把子力氣,推著牛犁往前走。
蘇清越坐在牛背上,背對著晨光扭頭望著她,見她露出來的肌肉雪白又遒勁有力,不由地笑了起來。
“初兒……”
易初頭也不抬,吭哧吭哧地往前推:“怎麼了,是坐在牛背上不舒服嗎?”
她已經成神,哪有什麼舒服不舒服的。
蘇清越搖搖頭,對她道:“你現在這幅模樣,還真的像個天生的莊稼漢。”
易初嘿嘿笑了起來,仰頭看向蘇清越,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喜歡嗎?”
“等下回我帶你去我的世界,更好玩。”
蘇清越一雙眼彎起了月牙:“好啊。”
“等下回,就去你那。”
談話間,牛犁經過一片被竹葉遮蔽的稻田。蘇清越伸手,摘下一片竹葉,高高低低地吹了起來。
易初雙眼亮了起來,仰頭問她:“真好聽,吹的什麼?”
蘇清越停下吹奏,歪頭想了想:“不知道,印象裡是父親吹的曲子。”
她垂眸看向易初,輕輕一笑:“他和你一樣,總喜歡把母親放在牛背上,讓母親抱著我。”
“一邊吹著竹葉,一手推犁。”
那可真是,很好很好的一段時光。
易初笑了起來,對她道:“那你多吹吹。”
“我從來沒有過那樣的記憶,你多帶我體驗一下吧。”
“好。
牛犁推過,踩過水坑的泥濘聲,在清晨裡和濃鬱的青草香味鋪面未來。
銅鈴聲響,蘇清越吹著高高低低的竹葉小曲,坐在牛背上,與易初一同邁入茫茫晨霧中。
在露水中,太陽好似初冬落霜時的柿子,通通紅地攀爬枝葉掩隱間,一點一點攀升。
天地逐漸透亮,霧茫茫的稻田漸漸多了幾道人影。
不多時,整片大地好似醒了過來。
凡人的言語進入神的耳朵,一片人聲鼎沸。
在一片嘈雜中,神明屏蔽掉所有的祈求,抱怨,哀悼……將唯一的注意力,落在這清晰的笛聲裡。
在今晨,她將不再注視人類,不再眷顧自己的子民,而將自己的目光落在唯一的歡愉上。
這是她此生唯一追逐的身影,是她的摯愛,是她獨一無二的欲求。
這一刻,魔神占據了上風,她不愛世人,隻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