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幻境中的模樣差不多,真實的陸行之也有一頭灼目的金發,以及碧藍的雙眸。
她穿著與遊初同樣製式的白色長袍,看起來衣袂飄飄,仙風道骨。縱然修佛一百五十年載,她身上更多的還是一股道家的仙氣。
陸行之漂浮在易初身前,微微一笑道:“是我。”
她將易初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好奇:“你在幻境之中,沒有唱訣,而是直接操縱雷霆之力的術法叫做什麼?你自創的嗎?”
易初抬手撓撓臉,有些不好意思:“嗯……”
她總不能說,是自己在末世的異能,穿越了還在自己的身上吧。
陸行之歎了一口氣:“原來如此,你真是個驚才豔豔的天才。”
幻境中的易初,比遊初本人,更甚百倍。
陸行之望著她,眼神有些緬懷:“若是當年,初兒也會你的術法就好了。”
“當年?”易初站起身,與陸行之並肩而立,“當年,你們沒有殺了金明蕪嗎?”
陸行之搖搖頭,與她道:“當年初兒隻是接了她十招,就瀕死了。禦獸宗的反悔,用鎖神鏈鎖住她的琵琶骨,想把她帶回禦獸宗。”
陸行之說著,伸手一幅,將幻境中易初未曾參與的畫面顯露出來。
但見幻境之中,遊初的身體瀕臨死亡。
遊蘅當機立斷,將同命鎖鎖在了二人身上。她們二人是雙胞胎,八字幾乎一樣同命鎖一旦鎖上,就是生死相隨。
遊蘅的壽命平均給了遊初,暫時止住了她身體崩潰的速度。
遊蘅將妹妹攬入懷中,安撫道:“彆怕,姐姐帶你回家!”
場外的易初見狀,眼眶發紅:“姐姐……”
黃粱一夢三十載,她的爹娘,她的姐姐,她們遊家弟子,對她的好仍舊曆曆在目。
她無限感激。
可就在這時,禦獸宗二長老騎著飛天虎淩駕於遊初頭上,猛地甩下鎖神鏈,厲聲道:“遊初小兒,你殺我宗門宗主,我要拿你回禦獸宗,交由司法廷審判!”
“你這大膽狂徒,我要身身隕道消,不得好死!”
遊蘅下意識就想去躲這鎖神鏈,但身側的陸清越更快,她閃到姐妹二人身後,一手拽住鎖神鏈,死死地拖著,不讓她落在遊初身上。
遊初掛在遊蘅身上,扭頭看了眼禦獸宗二長老,眼神譏諷:“想拿我!看你有沒有命了!”
遊初說著,一拍遊蘅的肩膀,躍到半空與她對峙:“你這老兒,要對付我,就直接來吧!”
她剛殺了金明蕪,靠著姐姐續命,如今不過是強弩之末。
饒是如此,她也渾然不懼。
遊家子弟聽到動靜,也紛紛走了出來。在遊清河與淩清波的帶領之下,與禦獸宗對峙。
禦獸宗二長老怒極了:“好……好……你遊家這是要與我禦獸宗作對了!”
“今日,我就集結萬獸,滅你遊家滿門。”
禦獸
宗二長老話音落下,一聲號角,滿天的妖獸飛來,圍住了遊家。
妖獸們圍困住遊家,天地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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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獸宗長老冷聲道:“遊初,你猖狂桀驁,濫殺無辜,招致滅門禍事!”
“若你肯跪下來,給我禦獸宗磕一百個響頭,隨我回禦獸宗,我便放過你遊家!”
重傷療愈了些許的遊氏夫婦飛落在遊初的身側,望了她一眼,對禦獸宗二宗主道:“你禦獸宗,肆意妄為,小的奸淫擄掠,大的權勢壓人!”
“我兒遊初,替天行道,從未做過一件錯事!”
“今日你要抓我兒,就先踏過我的屍骨!”
不隻是遊氏夫婦,所有的遊家子弟都站在了統一戰線,齊聲道:“要殺我宗門少主,請先踏過我的屍骨!”
在這一刻,遊初全然頂替了姐姐的位置,成為了遊氏少主。
遊蘅也飛到了遊初的身側,握住了她的手,與她心緒相通:“初兒,同生同死,同死同生。”
她們是雙生子,一起出生,一起長大,共同承擔對方的職責,如今還分享彼此的壽命。
再也沒有人比她們更懂彼此。
比起苟活,她的初兒更願意有尊嚴的戰死。
遊初與遊蘅對視了一眼,點點頭:“嗯。”
她垂眸,望向下方與鎖神鏈僵持的陸清越,喚了她一聲:“小猴子!”
陸清越仰頭望了她一眼,轉過頭看向了金翅戰佛的方向。
幻境之外,易初看到陸清越這個動作,瞳孔一縮:“陸行之,你不會是在所有遊家子弟都選擇抵抗禦獸宗的時候,拜入佛門了吧。”
我去,這和背刺有什麼區彆!
陸行之頓了頓,想起當年真實的情形,與易初道:“當年……禦獸宗要滅了遊家。重重重壓之下,義父戰死,義母也緊隨其後……蘅姐姐和初兒……瀕死……”
“我……為了保住蘅姐姐與初兒,答應了金翅戰佛。”
那時,遊蘅與遊初用金剛圈苦苦支撐禦獸宗的群妖殺陣。陸行之沒有辦法,隻好轉過身,跪向了金翅戰佛:“徒兒懇請戰佛出手,救我摯友全家。”
她認了金翅戰佛做師父,一個明明不願意入佛宗之人,最後在思過崖中呆了一百年。
這一百年間,遊初找過她無數次。問她為什麼要丟下姐姐,拜入佛門。
問她為什麼要忽然背棄自己說過的話,沒有共同進退。
陸行之隻想她活著,所以她無從辯解,也不想辯解。
一入佛門,她們就再也無緣。索性就這般,一切都消散在無言之中。
她躲在思過崖的大鐘底下,聽門外的遊初怒極大喊:“好!好!陸行之,你有種!”
“你既然不想見我,那以後出來就再也不要見我!”
遊初舉鼎,狠狠地一撞佛門,怒聲道:“今日起,你我之間,恩斷義絕!”
“不及黃泉,無相見也!”
遊初一語成讖,
五十年後,她與遊蘅絞殺一位先王級彆的大魔,戰死沙場。
陸行之匆匆破關而出,遍尋沙場,隻找到她的骨肉碎屑。
那一日,她跪在漫天黃沙裡,捧著她的碎肉,淒厲哀嚎,一夜之間,青絲白發,發瘋入魔。
悔不該當初,不聽她勸。
悔不該當初,不語不言。
摯愛也好,悔恨也罷,遊初都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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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初聽完陸行之的後續,眼神微妙地望著她:“所以你自始至終,愛的都是遊初?”
陸行之微微一笑,很是好脾氣:“不然你以為是誰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易初默默地說了兩個字:“遊蘅。”
對不起,原諒她這個大齡單身狗,雖然在幻境裡和小猴子睡了一覺,但她還是覺得小猴子愛的是遊蘅。
畢竟姐姐那麼溫柔端莊,誰不愛啊!
陸行之啞然失笑,略一思索道:“我與她,都很愛初兒。”
易初瞳孔地震,她看向陸行之:“不是我知道姐姐愛遊初,但……也是你這種愛嗎?”
陸行之點點頭,很是坦然道:“兩者皆是。”
易初沉默了。
易初覺悟了。
易初釋然了。
果然是修真界,骨科好像也不是不行。
兩人一打岔,這時幻境之中,卻有了另外的變化。
原本看向金翅戰佛的陸清越從納戒中取出一個金剛杵,扔向金翅戰佛:“戰佛恩義,我與我父親,隻得來生再報了!”
陸清越鬆開鎖神鏈,一躍而起,站在遊蘅與遊初身前,凜然道:“我父親乃成彌仙尊,在這異淵之中殺敵上千年,最後戰死!”
“我母親乃是蘇家嫡女,蘇念,在戰場上,救過無數的戰士!”
“我本該同我的父親母親一樣,為蒼生獻出生命。但今日,禦獸宗要殺我義父義母,殺我姐姐妹妹!”
“那我便要擋在她們身前,護她們全身!”
陸清越兩手持劍,將自己的聲音傳至遙遠的遠方:“今日我若不站在遊家身前,來日禦獸宗就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去滅這家,去滅那家!”
“猖獗者,天譴之!禦獸宗,你的天譴我來了!”
陸清越長劍一橫,化作萬千小劍,殺向禦獸宗:“天地之寬!”
“斬!”
萬劍紮入妖獸之間,攪亂了禦獸宗的陣法。
遠處的金翅戰佛見狀,唱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既然是舊徒的後代,老衲也來助你一把。”
“大鵬天威!”
“吼!”
金翅戰佛顯露出天地法相,將禦獸宗的妖獸震的齊齊吐血。
圍觀眾人見金翅戰佛入局,也紛紛加入:“禦獸宗的老兒,你們幾次三番說話不算數,太不要臉了!”
“是該讓你們吃點教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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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之中,一片混戰。
幻境之外,陸行之很是驚訝:“為何你們的結局,會與我們的結局不一樣。”
易初笑笑,與陸行之道:“你既然在幻境之中,藏了寬窄劍道的劍意,那你就知道,人心之窄了。”
“人心之窄,落井下石,牆倒眾人推。大家看了這麼一出好戲,站在道德製高點的時候,誰不想把高高在上的禦獸宗拉下來啊。”
“而人心之寬呢,乃是仁義,善意。遊家滿門上下,都是忠義之輩,天道在她們那邊,人道也在她們這邊。幫助遊家,乃天理所歸。”
陸行之恍然,看向了畫面中的陸清越,歎道:“如此。是我當年,不如她了。”
易初也看向陸清越——啊,不,蘇清越,淡淡一笑:“是,畢竟你是陸行之,她是蘇清越嘛。”
蘇清越的人生,會比陸行之的更加遼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