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往事回響1(1 / 1)

大夢 伊人睽睽 17142 字 6個月前

“你為何不殺了花明階?”

沈行川坐在玉離池間盤腿修行,便有人直直闖入這隻有玉京門掌教能進入的修行洞天,逼問他。

他微撩起眼皮。

四個守門的弟子尷尬而不安地向沈行川請罪,而渾然淡定闖入的人,是沈玉舒。

誅仙那日,不可謂不震撼宏大。

緹嬰陣前修出元神,與花長老相抗。有人用不枯海水漫玉京門,將門中聖地毀了一半。危急關頭,沈行川出關,力挽狂瀾,以劍修威力,逼退不枯海,攻殺叛他的花長老花明階。

不枯海退後,緹嬰已趁此亂逃走。

沈玉舒被從劍陣中放出,得知門派出了這樣大事,不知該稱快還是該難受。緊接著她便聽說,花長老帶著花家全族一同逃走,沈行川並未否定誅仙計劃,他認為緹嬰大逆不道,叛門如叛師。

玉京門上下,皆緝拿緹嬰,抓她問罪。

沈玉舒不可置信,不解兄長為何做出這種決定。

兄長出關,不為他徒兒撐腰,反而既不殺花明階,又要如花明階一夥人的意願,追殺緹嬰。這是何道理?

此時洞天靈氣四溢,沈行川坐於其間,面如冰雪,氣若懸霜,端的是傲然漠寒。

他的劍氣在洞天中轉一圈,寒意淩厲。那幾個守門的弟子便慌張地告退而逃,將私密環境留給了沈氏兄妹二人。

沈行川懸於頭頂的劍意凜凜。

洞中靜下後,沈玉舒盯著兄長頭頂的劍,尋思自己為何沒看出兄長閉關一趟,修為有過進步。她正思量間,忽見寒劍豎起,無形之劍向她斬來。

登時,沈玉舒四骸僵硬,周身被強大力量定住,她幾乎以為自己會死在劍下。

可沈玉舒又不甘心。

她祭起拂塵相抵,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沈行川對手,卻也不願束手投降。

而這般一抵……沈玉舒一怔,劍氣碰到她,被她擊散。

一室靜默。

沈玉舒忽而明白了。

沈玉舒看向沈行川,喃聲:“……你修為退步了?”

沈行川不語。

沈玉舒臉色微變。

沈玉舒:“你閉關這麼久,為何不進而退?這就是你放走花明階的原因?”

沈行川頷首。

比起沈玉舒的即刻惶然,沈行川很淡然。

沈行川道:“是,我實力倒退,打不過花明階。但是花明階不知道,他以為我留有後手,對我非常忌憚。我將計就計,以這種方式嚇退他,讓他帶全族逃亡。

“誅仙之事,涉及整個修真界的修士。參與此事的修士過多,我既回歸,他們既需要玉京門給個說法,又忌憚我,怕我記恨,將他們一劍斬之。且他們對誅仙的狂熱,絕不是一個花長老敗退就可以逼退的……

“於是,我依然將計就計。我告訴他們,玉京門將全力接手誅仙之事。這是玉京門的內務,不需要他人插手。玉京門上下將追殺

緹嬰,為緹嬰叛門、誅仙失敗要個說法,甚至可能會再行誅仙。

“我讓玉京門的弟子追殺緹嬰。門派外那些修士,見我與花長老一樣想誅仙,便以為我隻是惱花長老越俎代庖,其實眾人利益一致。他們不怕我記恨他們,而花長老又逃走,他們便也隻好訕訕離開。

“玉京門這場鬨劇,便可以暫時結束了。”

沈玉舒瞠目。

她怔怔看著兄長。

她一向知道這位兄長不隻修為高、劍術高,心機之深,也與尋常劍修的單純全然不同。但是沈行川剛出關,尚未明了外界真實情況,就能將事情壓至如此地步……她確實佩服他。

她若有所思:“……可你讓玉京門的弟子追殺緝拿緹嬰,若是他們真的成功了,你要如何處理後續?你真的要殺緹嬰?”

沈行川淡淡瞥她。

沈玉舒慢慢明白了:“……你將持月劍,送給了緹嬰。

“有月奴在,玉京門派出去的追殺弟子,便不可能贏過緹嬰。他們自然捉不到緹嬰。

“可你又不明說,誰知道你的真實意圖呢?你不怕緹嬰記恨你麼?”

沈行川淡漠:“我是她師父。”

雖然他一日沒有教過緹嬰,但他之諾,一言九鼎。無論她如何想他,認不認他這個師父,他都會用自己的方式護她、教她。

……原本還有一個江雪禾。

可惜……他沒來得及救下江雪禾。

他出關仍然太晚了。

沈行川垂眼。

幾步之外,沈玉舒低頭默然。

沈玉舒問:“……所以,你就這樣放過花明階了?”

沈行川:“自然不會。待我實力恢複,依然要殺他。”

沈玉舒無話。

玉京門新掌教上位,一貫傳統,都是派原先那些大長老去黃泉峰,成為無支穢的養料。但是沈行川想改變這現象……沈行川原本不打算讓那幾位大長老死,他說不定有法子給幾個大長老逃脫機會。

然而花長老過於“聰明”,讓沈行川動了殺心。

沈玉舒道:“可你如何知道,花明階逃去了哪裡?”

沈行川漫不經心:“巫神宮吧。”

沈玉舒眸子一閃,怔然看他。

沈行川:“我派去緝拿緹嬰的弟子們很自信。我吩咐他們,緹嬰本事了得,不必與緹嬰硬碰硬,若遇危險,保全自己最好。他們感動之餘,我便趁機給了他們第二個任務——

“巫神宮的獵魔試不是開始了嗎?我讓他們去參與獵魔試,幫我查探一下,花長老是否躲在那裡,巫神宮與花長老有什麼勾結,巫神宮是否對我玉京門包藏禍心。

“我暗示他們,花長老被騙了,是大天官誘導的。不安的弟子們義憤填膺,自然仇視巫神宮。”

沈玉舒:“……”

她進來前緊繃的情緒,隨著兄長這幾句話,慢慢散了。

她心中自嘲。

是了,她何

必多事,何必覺得兄長變蠢變壞了。這麼一個厲害的兄長,實在顛覆世人對劍修的印象,又實在讓她心生敬佩畏懼。

沈玉舒遲疑下,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沈行川示意她問。

沈玉舒:“我知道我不該多過問你的功法,但是我先前願意支持你,是因為你說,你要除儘穢鬼,蕩殺無支穢。你如今連花長老都殺得勉強,又怎麼能……”

她視野向外飄,暗指黃泉峰中被關押的穢鬼王。

沈玉舒踟躕:“我隻是想知道你身上出了什麼問題,我們之前的計劃,還算不算數。”

此事沒什麼好瞞的。

沈行川:“玉京門的掌教之位是個陷阱。宗祠祭拜之時,便有先祖殘力附身,進入識海,尋機吞噬曆任掌教,鳩占鵲巢。”

沈玉舒:“……!”

她驀地想起前任掌教白掌教種種不可理喻、與妖界交惡的事件。

難道那些都有他人引誘?

沈玉舒打量沈行川:難怪他要閉關。他如今好端端坐在這裡,是否說明……

沈行川:“我與那殘念相鬥一年多,終將它斬殺得無路可退,尋到了它的核心破綻。我本要徹底滅它,它突然發力,逃出了我的識海。我追隨而出……這便是你們口中的‘出關’了。

“出關後,我便見到不枯海淹沒玉京門,花明階張狂作惡,世間修士為成仙而助紂為虐。他們為了成仙不擇手段……我便放棄追殺那意識,向花明階一劍斬去。

“如今靜下來,我忽然有了一個猜測——那逃出去的神魂,或許是故意引我出關,借花長老之事吸引我的注意力。我應當尋到了它的破綻,或許再近一步,我就能知道一些秘密,這是它無法容許的。

“我先前不知它竟然能逃出我的識海,這與它原先的說法不同。它在我識海中,與我一同閉關,卻比我更早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我猜,強大的不是它,而是它的主人。它很有可能隻是一縷分魂,留在玉京門中監視所有,而真正的那個它,也許正在外招搖,布置一切,等著人走入陷阱。”

他話中信息過多,沈玉舒瞠目結舌,半晌反應不過來。

沈行川邊說話,邊垂目思考:“在與它一年多的相殺中,又結合你們在外界發現的事,我便鬥膽猜,進入我識海想侵蝕我的神魂意識,應當屬於你們口中的‘青木君’。

“它怕我發現它的秘密,那麼很有可能,它在外的真正身份,我是知道的,我是認識的。很有可能它再與我鬥一會,我便能猜出它是誰。

“所以它出逃,寧可花明階失敗,也要逃出我掌心……它對花明階的事情知道得這麼清楚,也許花明階本就和它是一夥的。”

沈行川陷入困惑。

如果他所猜無差,青木君如今,是否過於力量強大了?

這般強大的力量,竟然可以隱瞞得住天道嗎?

要知道,過強的力量與天道共鳴,天有感應,世間修士便會知道是否有人成

仙、有人成半仙、有人有成仙的實力……而今世間人卻感覺不到。

難道……

沈行川隱晦地抬眼。

隔著洞天府門,他靜望著外面的天穹。

是否連天意都在幫青木君?

沈玉舒見他不語,心中生起不安:“怎麼了?你為何不接著說了?”

沈行川淡淡收回了目光。

他道:“沒什麼重要的。你繼續準備便是,無支穢,我們仍是要對付的。我們昔年發現的那個秘密……絕不能讓它公然現世。”

沈玉舒肅然頷首。

沈行川心間則在想:天意占青木君又如何?天意不公,想法子捅了這天便是。

不過此事過大,他要細細思量該如何做,才能不露痕跡。

作為一個心機深沉的劍修中的另類,沈行川修行至今,向來步步為營,走一步思二步。他之修仙路,皆靠自己走出、算計出,絕與他人無關。

沈玉舒正要退下,有管事在外惶然通報:“掌教……黎步捏碎了弟子令牌,揚言要退出我們這‘汙穢肮臟之地’。內門弟子豈能說退便退,可他實力過強,我等都打不過他……他又是沈長老的親傳弟子,我們怕傷了他,不知如何是好。”

沈玉舒臉色一變。

她當即咬牙:“這個孽徒!”

她抬步就要往外走,沈行川卻攔住她,沉吟:“他想退,領了罰,讓他退便是。”

沈玉舒一怔。

沈行川道:“心不在此的人,徒留無用。且他分明不齒我玉京門行徑……到此關頭,還有弟子敢於不齒我們,愛恨分明,我倒是很欣賞,昔日沒想到他有如此血性。我還以為……”

他沉默。

他昔日以為,憑黎步那樣極端的性格,總有一日會被轟出玉京門。沒想到事實上是玉京門作惡多端,被黎步看不上,黎步主動要退出。

如此甚好。

他既然發話,沈玉舒雖有遺憾,卻隻好默然。

沈玉舒臨去前,提醒沈行川:“……花時竟沒有跟她爹一起逃,還在門派中。你會不會利用她……”

沈行川搖頭。

花時沒那麼重要。

沈行川:“她想去獵魔試吧?讓她去便是。這一次的獵魔試,必然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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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淋漓。

位於北州的觀天山,迎來一位客人。

客人是來自西州長雲觀的首席弟子,葉穿林。

那觀天山出來接待葉穿林的,必然也是觀天山的首席弟子,杭古秋。

葉穿林道袍飛揚,不沾絲雨,漫然被領入竹林。

跟著他的小胖子二冬,戴著蓑笠,全身裹得嚴嚴實實。這小孩子噘著嘴,有點不高興師兄出門出這麼遠,跑來見杭古秋。

大夢術現世。

他們不應該先趕緊把什麼功法歸還緹嬰,應了多少祖輩前許下的承諾,好換來長雲觀所有弟子修為的提升高漲嗎?

師兄卻說不急,先見見杭古秋。

一身儒袍的俊逸青年步出,正是杭古秋。

杭古秋溫溫和和地將他們領入儒家淨室,為他們斟茶,感慨而關心地說起最近發生的誅仙之事。

茶水汩汩。

二冬摘下蓑笠,側頭看窗外的綠竹,新奇於觀天山這麼冷的地方,居然綠意盎然。看來儒修也很厲害啊。

杭古秋搖頭歎氣:“……當日玉京門花長老派白鶴來尋我觀天山商量誅仙之事,我便覺得不妥。我與我派掌教商量後,回絕了他的好意,還勸說他不要行此逆天之事。可惜他執意如此,我勸不動。”

葉穿林一本正經,淡然端正:“你勸誰都勸不動。一向如此。”

二冬在旁插話:“杭師兄,你就是為人太善太好,大家才都不聽你的話。”

葉穿林:“多話。”

但他斥責淡淡,顯然二冬所說,正是他意。

杭古秋搖頭苦笑。

杭古秋:“……我覺得玉京門情況不對,特意去信沈師弟。可惜沈師弟大概閉關還是沒出來,我連去五封信,他這兩天才回複我,說他已知曉此事,我不必掛心。

“那畢竟是玉京門的事,沈師弟不願多說,我自然也不好再多問了。”

葉穿林:“這麼說,觀天山的弟子,沒有一個去參與誅仙之事?”

杭古秋點頭。

身後服侍的觀天山的斟茶弟子微怒,瞪著葉穿林,覺得同為首席,此人說話咄咄逼人,渾然忽視這裡是觀天山的地盤。

不就是看杭師兄好說話,好欺負嗎?

葉穿林漫然:“巧了。我也看住長雲觀,沒讓長雲觀的弟子去看那好戲。我原以為能從你這裡打聽些什麼,看來你全然不知情,與我差不多。”

杭古秋歎息:“大門派之事,牽扯複雜。誰敢隨意插手他家門派內務?”

他又建議:“你若想知道更多的細節,或許可以問一問巫神宮的人。他們的天命術算無遺策,即使不身至玉京門,大約也能將事情拚湊得七七八八。”

葉穿林笑一笑,低頭飲茶:“大天官年紀大了,是個愛八卦的人。玉京門這麼大的事,他怎麼會不知道?你若是不知,我本來就是要去巫神宮,問一問大天官的。”

葉穿林慈愛的目光落到二冬身上,讓二冬一個戰栗。

葉穿林端正無比:“何況獵魔試要開始了,我們本就要趕去巫神宮。”

杭古秋:“是了,我們也該去了。”

他主動建議:“既然葉師弟來了,不如我們兩家結隊,一同前往巫神宮?”

葉穿林幽深的目光在杭古秋面上停一瞬。

葉穿林道:“不必了,我還有些私事要處理,不多打擾了。”

杭古秋自然好說。

送葉穿林出去時,葉穿林臨時前,忽然回頭,好似臨時想起一事:“對了,緹嬰那小姑娘,挺可憐的。玉京門的人正滿天下緝拿她,若是遇到……”

杭古秋:“我也正想葉師弟賣個面子,我與緹姑娘有一面之緣。那小姑娘雖任性,卻可愛可親,性子總體正直,絕非玉京門說的什麼孽徒。若是葉師弟遇到,放她一馬,或幫她一把便是。”

葉穿林失笑:“是我多話了……你這樣的好人,我實在不用多話。”

長雲觀的弟子揚長而去。

觀天山的弟子跟在杭古秋身後,抱怨葉穿林的傲慢。

杭古秋道:“我不知道他前來的目的……希望他真的與我們一樣,不認同誅仙之事,想幫緹姑娘吧。”

弟子連忙道:“杭師兄,葉首席那人心思深沉,和誰都不交深,本事卻很厲害。我們得提防他……彆是他要做什麼惡事,然後推到我們頭上來。不然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千裡迢迢跑來找我們。”

杭古秋也不解。

他搖頭疑問,弟子們圍著他,紛紛勸他不要太心善,提防心多一些。

……頗讓杭古秋啼笑皆非,趕緊應了。

然而,杭古秋前腳才答應他們不多事,後腳就開始擔心可憐的緹姑娘被追殺之事,勸他們力有所及,路上遇到,便幫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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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浩如煙海。

緹嬰、白鹿野,再加上一隻狼狽的大鳥畢方,一同逃亡。

為了逃跑,畢方化出原型,馱著師兄妹二人躲過最密集的追殺。

畢方畢竟之前施法召來不枯海,耗力過多,很快便失了力,他化成人形,跟著師兄妹二人逃亡。

畢方很無奈很惱火,卻毫無辦法。

他原先以為不枯海淹沒了玉京門,就能帶白鹿野返回妖界了。誰知道江雪禾死了,緹嬰情緒不對,白鹿野不肯走,堅持要照顧好他師妹,解決好師妹的事才肯離開。

畢方隻好繼續跟著他們——怕有妖族大妖趁他不在說動白鹿野,讓白鹿野與大公子為敵,攪亂妖界。

緹嬰戴著風帽,背著一個竹簍。

竹簍用布遮得密不透風,又在四角施了術法,好讓打鬥之間,無論動靜多大,都無法打開竹簍。

她十分寶貴這竹簍,甚至不肯讓白鹿野碰一下。

自玉京門出事,一路奔逃,緹嬰竟沒掉過一滴眼淚。白鹿野擔心她,自然是她說什麼便是什麼,他隻管哄著。

他生怕緹嬰年紀小不經事,遇此打擊,尋了短見。

但緹嬰顯然不會——那些追殺他們的人到來,緹嬰鬥法分外凶悍。若不是敵人跑得快,她隻會將人殺儘。

白鹿野還知道,在不枯海漫上玉京門後,持月劍破水而來,追隨緹嬰,入了緹嬰的識海。

這應當是沈掌教出關、讓持月劍來保護緹嬰的意思。

但是緹嬰不認。

她根本不召喚持月劍。

持月劍被封於她的識海中,這些日子,她連看都不看一眼。

然而追兵這樣多,月奴明明很厲害,他們二人一鳥又明顯各自受傷、老弱病殘,面對敵人的追殺,越來越

勉強……為什麼不讓月奴出來幫他們呢?

他們逃至北州,面對更多的追殺者。

不光有玉京門的追殺者,還有偷偷摸摸的修士們……那些人對於誅仙之事仍有熱忱,江雪禾的死讓他們不死心,他們想從緹嬰這裡得到什麼。

就算無法成功……緹嬰那一夜起死回生的本事,也讓人忌憚又期待啊!

打鬥間,白鹿野一方步步後退,白鹿野側過臉,看到緹嬰臉色蒼白失血、眸子又冷又黑,她卻隻顧竹簍,始終不讓持月劍來相助。

白鹿野勸:“小嬰啊……”

白鹿野倏而收口。

因一縷靈力蕩下,掃平那些追殺者。

一個人影現身,手持一隻狼毫。狼毫一點,便定人定魂,威力無窮。

追殺者驚怒,謹記沈行川“打不過就跑”的教誨,轉身逃竄。

來人回過頭來,文質彬彬,溫文爾雅。

白鹿野立即自來熟地迎上去,熱情打招呼:“原來是杭師兄。許久不見了,杭師兄果然還是如此義薄雲天。”

杭古秋無奈地看著他們二人一鳥。

到了北州地段,不就是來試探他會不會保護嗎?

這兩個孩子真是……

杭古秋脾氣甚好,又與沈行川是多年好友,自然待緹嬰不一樣。

他對緹嬰微笑:“不如與我回觀天山,讓我暫時庇佑你們一段時間吧。想來玉京門到我北州,也不至於不給我面子。”

緹嬰不說話。

白鹿野連聲說好。

畢方眼睛長在天上,不屑於與老好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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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古秋帶他們回觀天山,為他們布置好房舍。

杭古秋的安排還未徹底,便有弟子通報,說玉京門來人了。

這讓杭古秋頗為尷尬——他前腳才承諾說這裡安全,玉京門要給他面子,玉京門後腳就來人了。

杭古秋硬著頭皮:“放心,你們安心住下便是,我幫你們搪塞過去。”

白鹿野正要說好,緹嬰扭頭便走。

背著竹簍的少女被觀天山弟子領著回房,緹嬰壓根不在乎杭古秋與玉京門的人準備如何交涉。

白鹿野訕笑一聲,與杭古秋致歉:“我師妹最近心情不好……”

杭古秋頗為理解。

杭古秋歎息:“若是我有心上人死,我必然也難過。”

白鹿野臉色古怪,看他一眼。

這是在觀天山的地盤上,白鹿野不好多話,但是白鹿野心中藏了一句:你之前把柳輕眉的魂魄逼散,也沒見你難過啊?難道你的分魂與你,區彆那麼大嗎?

白鹿野正與杭古秋寒暄,忽聽門外緹嬰冷冷叫他:“二師兄,你出來一趟。”

杭古秋摸摸鼻子。

杭古秋去應付玉京門來人。

畢方困頓疲憊,遁地而走,自去歇息。

白鹿野整整自己的精神,硬著頭皮去應對如今這脾氣

有些大的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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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竹林邊,懷中抱著竹簍,緹嬰臉色雪白,眸子靜黑。

徐風吹拂她烏發。

這分明是一個嬌氣又美麗的小少女。

白鹿野心中生憐,走過去時,想著無論她提出多離譜的要求,自己都要學習江雪禾,答應她,哄好她,彆讓她發火。

沒道理江雪禾做得到的事,他一點都做不到。

白鹿野站到緹嬰面前。

緹嬰仰頭:“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白鹿野溫柔垂首:你說,你說。?[(”

緹嬰:“我要與師兄成親,嫁給師兄。”

白鹿野:“好好好……什麼?不行!不許!他都死了,你發什麼瘋?!”

緹嬰目光泠泠。

她眼中聚滿淚意。

白鹿野咬牙:“我絕不允許你胡來。你裝哭也沒用。他要是還活著,也不會允許你這樣。”

緹嬰:“那他來阻止我啊?他做得到嗎?”

白鹿野語塞。

緹嬰吞回眼淚,目光冰冷,倔強道:“我就要嫁給他。”

二師兄不同意,她掉頭就走,抱緊自己的竹簍,固執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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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觀天山安排的房舍,關好門,緹嬰坐在床榻邊。

她出了一會兒神,才掀開自己的竹簍。

那裡藏著一團混沌魂魄。

那是隻有她能看到的。

是她千辛萬苦救回來的,獨屬於她的。

可惜人死後魂魄為空魂,魂魄渾渾噩噩,不知自己是誰。

緹嬰趴在竹簍邊,朝裡看,悄聲:“師兄,他們都不在,你出來吧。”

一團空魂無法回應她。它躲在竹簍中不出來,緹嬰叫喚半天,空魂當她如無物。

緹嬰靜靜看半天。

緹嬰抱緊竹簍,暗自輕語:“……我要複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