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夢6(江雪禾俯下肩,在她錯愕的...)(1 / 1)

大夢 伊人睽睽 15703 字 6個月前

玉京山上黃泉峰,鎮壓著那世間最猖狂的無支穢,

玉京門有先祖遺訓,世代大長老在失去價值後,便會被送到黃泉峰。他們在風光時,用自己的血鎮壓無支穢;在失勢後,用自己的血喂養無支穢。

還有那些不成器的被人遺忘的小弟子,也會成為無支穢的養料。

千年來,這頭無支穢,已經被喂養得十分強勢。

千年間,也曾有人不堪忍受痛苦,想除掉這無支穢。但這隻無支穢,本就是千年來玉京門眾長老的怨氣與穢息所養,有整個仙門的氣運在身,誰能殺得了它?

他們殺不了,又不能放其出去,隻能繼續贍養。

好在這無支穢強大無比,可號令天下所有的無支穢,當之無愧是“穢鬼王”。

有穢鬼王在,玉京門可通過它,來做一些不太方便仙門弟子出面的醃臢小事。

至少,在近幾百年中,玉京門是有計劃地贍養各處無支穢,再通過黃泉峰的穢鬼王控製這些無支穢。

平時也無人在意。

會憤恨的,隻有在失去價值後、被丟來喂養穢鬼王的大長老們。

此夜間,無風無月,黃泉峰中又是一陣虛弱的嚎哭以及咒罵。

陳長老哆哆嗦嗦的聲音散在潮悶的空氣中:“沈行川,沈玉舒!你們不得好死……我死了,也絕不放過你們!

“救命、救命……誰來救救我,我竟死在無支穢手中……”

這陳長老昔日利用這隻穢鬼王,想成為玉京門的掌教,失勢後被送入黃泉峰,這隻穢鬼王,成為他的噩夢。此時間,時過一年,他已半身骷髏,血肉皆無,神魂半消,恐怕再消一些時日,他就要被穢鬼王徹底消化。

而葛長老、花長老躲得遠遠的,希冀穢鬼王先吃儘陳長老再說。

葛長老曾是藥宗大長老,黃泉峰沒有靈力,幸好他修行一路靠的也不是靈力。他在四周布滿了藥草靈丹,每當穢鬼王出沒,他都用靈丹來代替自己的血肉神魂,換得自身平安。

但是他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葛長老聽到陳長老的咒罵,他自己縮在角落裡,念念有詞:“我女兒是長雲觀的掌教夫人,葉師侄一定會救我的。等葉師侄在獵魔試中拿到‘忘生鏡’,他就會救我……”

這是葉穿林昔日臨走前,不耐煩掌教夫人的哭哭啼啼哀求,隨口答應葛長老的。

葉穿林不一定履約,但葛長老將這個當做救命稻草,隻想著堅持到那時候。

他們中,最平靜的,是花長老。

不同於陳長老的癲狂咒罵,葛長老的求助他人,花長老一直在修煉。

之前花時來黃泉峰探望他,無意中帶來一縷神魂。那神魂化了一門功法、一門陣法後,便消失。花長老死馬當活馬醫,在這沒有一絲靈氣的地方,他無法正常修行,隻能試著修煉這門功法。

而今,花長老吃驚發現,這門仙法,竟然真的可以修行。

他修為漲進速度, 一日勝過往日的半年。此功法可將周遭的穢息, 轉化為靈氣用,供他修行。隨著他修為一日千裡,漸漸的,他冥冥中感覺到,這門功法,直指天道,修到極致,當真有一叩仙門的可能。

昔日白掌教陷入衰劫,又有重重心魔相擾,最終渡劫不成,隻得隕滅。但花長老對自己這門功法有信心——隻要修行下去,諸多心魔,當是最少的。

曾經他懷疑這門仙法的所有者是惡徒,但惡人哪有那麼好心?

這似乎是天道相助。

天道助他得道。

花長老心中竊喜。

修道之人,自然相信天命。如今天道不選沈行川那樣的天才,反而選他,他自然不可辜負。

隻是……

花長老看向識海中留下的那門“封仙陣”,陷入沉思。

莫非是千年前的仙人敕令,雖滅了魔,卻也滅了仙,天道為此不滿?天道借他之手,重新布局,要廢除那仙人敕令,讓世間仙魔重新誕生?

天道已不在仙!

天道要萬物生!

花長老壓抑著心中的激蕩,努力保持冷靜。他在心中試探著向天道賭咒發誓,什麼也沒發生,天道確實默許了這一切。

花長老沉吟:封仙陣、封仙陣……這世間唯一有仙人可能的,就是那個弟子首席,江雪禾啊。

可是江雪禾是青木君轉世,青木君是他們的祖師……玉京門是仙門之首,豈好欺師滅祖?那必為天下人不恥。

若是有什麼能證明,江雪禾不是青木君轉世就好了……

唔,可是天道為何要對付江雪禾?

還特意賜下“封仙陣”?

莫非那並非是尋常的仙人?

花長老心中突然一動,想到一事:在玉京門的青木君成仙之前,天地間似乎也有過其他仙人。但是在仙人敕令出現後,並沒有任何一個仙人現世,來解除敕令。

這有兩種可能:一,仙人們早已離開此界,心性淡漠,認為一切都是天命,且認可那仙人敕令,認為無仙亦無魔,不算壞事;二,仙人們無力戰勝那發出敕令的仙人,隻能默許無仙亦無魔的敕令。

若是第一種,眾生無話可說;若是第二種……

花長老靜靜看著識海中的“封仙陣”,心想,難怪要賜下此陣。

他慢慢地將神魂凝成一根弦,向黃泉峰外刺探。昔日修為不足,而今,他卻漸漸可以讓神魂離開此處。再給他一些時間,他便可以衝破黃泉峰的封印,鎮住那沈玉舒,搶到玉京門的控製權。

花長老送出這縷神魂,找到他本家的嫡傳的可信任的長老,要那人幫他查閱宗卷,探查千年前仙人們的仙跡,是否可尋到早已離開此界的仙人們的半點痕跡。

還有——

花長老道:“不是讓黎步去拿夢貘珠,查青木君的生平嗎?為何還沒有動靜?”

花長老的神識能夠離開黃泉峰,讓花家這些長老們激動萬分,隻覺得花家複興,指日可待。

那被選中的長老連忙回答:“黎步三月前就找到了夢貘珠的蹤跡,但是自那以後,我便再也聯絡不到黎步了。想來他進入了什麼秘境幻境,隔斷了外界消息。

“不過您放心,我會再催促他!若是他再拿不到夢貘珠,我便親自下山!”

花長老滿意:“還在跟蹤江雪禾嗎?”

答話的人誠惶誠恐:“這、這……江雪禾行蹤不定,他已經失蹤很久了。除非他主動向玉京門聯絡,我等都尋不到他……我等怕他發現,不敢跟得太緊。”

花長老皺眉,又釋然。

那本是斷生道出來的天才少年,行蹤縹緲難尋,倒也符合“雙夜少年”的名號。

花長老寬慰那人幾句,說不妨事,讓他們繼續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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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野這一邊,苦不堪言。

與師妹分開,引走大妖,他自己在其中吃了不少苦。

不過白鹿野心中仍是記掛小緹嬰的。

他抽空給緹嬰發了好幾道傳音符,都沒收到緹嬰的隻言片語回複。

起初他以為是緹嬰受自己連累,一直被身後的大妖追,疲於奔命,沒有空看他的傳音符。但昨日傍晚開始,那追在後方的畢方便追上了白鹿野,白鹿野險些在畢方手中吃大虧。

白鹿野好不容易又將畢方甩開一段距離,換了裝束面貌遮掩氣息,進了一城,再次試圖和緹嬰聯絡。

緹嬰依然不回。

白鹿野面色肅然起來。

街巷人來人往,他心中幾動,抓過旁邊一路過的年輕少婦,露笑詢問:“夫人留步,我初來乍到,好像迷路了。不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

少婦被一面白俊逸的少年叫“夫人”,不禁心花怒放。

少婦再順著少年的手指方向看去,笑容卻收了收,壓低聲音:“那是柳葉城……你年紀輕輕,可彆想不開,往那裡去。”

白鹿野心中一沉:他和小師妹分開時,正好將小師妹丟在了那處山頭。

白鹿野疑惑笑問:“那裡怎麼了?我有個兄長說他最近在那裡,我正好奔去投靠呢。”

少婦惶然。

少婦吃驚:“怎麼可能!柳葉城早就是一座鬼城了,根本沒有人住。你當真有兄長在那裡?你兄長、兄長……”

少婦齒關發冷,硬拽著白鹿野,向他指點一座宮:“快,小公子,你快去‘神女宮’中拜一拜,彆惹上不乾淨的東西。那柳葉城隻進不出,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活人……你那兄長,恐怕凶多吉少。”

白鹿野心中一沉。

他抬頭,看了眼少婦所指的“神女宮”。

自下山,入了中州,四處可見這種“神女宮”“天官宮”。這些都是巫神宮的神女天官在人間所修的宮殿,供凡人叩拜,他們收集信仰之力,煉化修行。

白鹿野對巫神宮的地盤沒什麼好感,但他慣會裝模作樣。

他繼續對“柳葉城”表示好奇,他還半真半假地笑:“……我兄長好像和城主女兒打得火熱, 都要談婚論嫁了……”

他倒巴不得江雪禾為色所迷, 放過可愛的小嬰,這話說出來,卻讓少婦面白如紙,焦急萬分。

少婦跺腳:“你怎麼就不信呢!十年前,穢鬼潮降臨在了柳葉城,吞沒了整座城池。巫神宮的天官神女們趕去除穢鬼,卻根本救不過來。當年死了好多人,引來了瘟疫,周遭城池跟著受罪。

“柳葉城倒是確實有過一位城主女兒,不過在穢鬼潮後,整個城池都沒了,活下來的沒有幾個人,那城主女兒早就散了城,讓活著的百姓都離開了。

“我記得,那小姑娘也是可憐人。”

白鹿野:“……那她還活著嗎?”

少婦:“這我怎麼知道?具體的事,你應該問巫神……”

少婦再次為白鹿野熱心指引那座“神女宮”,道:“柳葉城的百姓遣送,就是巫神宮辦的嘛,神女們肯定知道細節。小公子,你趕緊去拜一拜,咱們這位新來的神女,可是個大美人……

“就算她不知道當年的事,但是神女問天命,神女大人她一定可以幫你算出來。”

白鹿野哭笑不得。

他對巫神宮絲毫沒有好感,卻不想這少婦三番兩次向他推出“神女宮”。

他自然知道巫神宮真正的天命術很厲害,可這樣的小城池,巫神派來人間修行的神女天官,修為隻會十分低。這種修為低微的神女,能算出什麼?

白鹿野當即便想返回去找緹嬰。

他知道江雪禾在柳葉城,但他與自己這位師兄,很少聯絡,偶爾聯絡,也都是通過緹嬰來遞一言兩語。此時白鹿野終於繞過緹嬰,主動捏出傳音符,與江雪禾通話。

沒有回複。

他心中有了數。

柳葉城若已經是一座鬼城,整整大半年,江雪禾到底在和什麼玩意兒打交道?

就算他對這半路師兄有些不喜,可江雪禾此時恐怕與緹嬰雙雙被困,他少不得擔心。

然而若折返……想想那畢方,白鹿野心中一頓:這大妖,有沒有見過緹嬰呢?

他一人很難降服畢方來問話,若找個幫手……

白鹿野將目光投向了兩條街外、傲然矗立於雲霧間的“神女宮”。

整整半個時辰後,白鹿野踏入“神女宮”,領到了排隊名牒。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他進入講法堂,去向神女訴說自己的難題,叩拜神女。

殿門緩緩打開。

白鹿野熱心地拱手,笑意淺淺浮在微挑的一雙桃花眼中:“神女大人……”

白衫女子背對著他,烏發邊,蒙眼布帶被殿外吹入的風牽著揚起。

樹葉婆娑落光,神女宮中的仙樂法音,聒動天地,若有若無地被格擋在外。

白鹿野眸子輕輕一顫。

她回了身。

南鳶蒙著眼,朝向他的方向。

黃昏的光從白鹿野身後的殿外照入,流金一般奔瀉而來,讓視線變得一派朦朧、模糊,隻看得到大片大片的柔白色,宛如霧中浮動的水煙。

風拍打衣袍與拱起的手腕,白鹿野久久未動。

心間彷有碎珠,在她回身刹那,碎珠劈裡啪啦落了一地。他俯下身去撿那一顆顆碎珠,卻在這個空隙間,向她投去了一眼又一眼。

南鳶立在煙嵐雲岫間,垂眼間,靜美聖潔:“我‘看’到了你的拜訪。白公子,我說過,有緣再會。”

有緣千裡來相會。

她從命運的萬千可能中看到了他的到來。

她伸出手,握住了那根有他的可能的弦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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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葉城中,緹嬰正到了要被江雪禾送走的日子。

她鬱鬱寡歡。

因對師兄有些怨氣,江雪禾幫她整理包袱時,她一徑抱著臂靠窗而站,扭頭專注看著院中的花草葳蕤。

葉大成蔭,蔭蔽簾幕。

從天亮到天暗,讓人幾多惆悵。

緹嬰聽到江雪禾的輕聲細語:“一會兒天暗了,我送你出去。你我蹤跡,最好不要被他人知道,好便宜我行事。”

緹嬰心想:哦,是說我人走了,你還要裝作我人沒走,不告訴任何人?你要從我的行綜上做文章?

她滿腦子想法,偏偏不開口,自己憋在心中。

隻因她心中記恨——記恨他昨夜的拒絕。

她羞窘回屋,照鏡子時,發現自己唇瓣鮮妍水潤,花瓣一般,哪裡有起什麼皮?

他睜眼說瞎話,不過是搪塞她罷了。

緹嬰心中再次生了幾分懷疑:夜殺對她那麼明確的喜歡,難道都是假的?師兄本人,隻把她當妹妹?說要和她成親,隻是因為知道她不肯,他找個借口拒絕她?

那她……豈不是自作多情很久了?

她懵懵懂懂,犯傻了一次又一次,他江雪禾,全都看在眼中,心知肚明?

說不定她輾轉反側間,他還在頭疼,怎麼拒絕這個覬覦他的小師妹,才不傷了二人間的情分?

可他平時對她很親近啊……那都是師兄對師妹的關照?

他隻把她當妹妹?

緹嬰臉色陰晴不定。

她什麼情緒都放在臉上,這樣想時,剜向江雪禾的眼神,便如刀子一般,恨不得紮得她一身血。

江雪禾似有所感,回過頭,緹嬰卻重重哼一聲,扭過了臉,拒絕看他。

江雪禾:“……”

他半晌道:“小嬰,你有和你二師兄聯絡嗎?”

緹嬰和白鹿野失聯已經好幾日。

但她怪罪江雪禾,心想自己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師兄。她張口就來:“聯絡了呀。我二師兄說在我們約好的地方接我。”

江雪禾一怔。

他蹙眉:“真的?”

……這和他的猜測,又偏差了。難道是他想多了,柳葉城很正常,小師妹當真能出去?

他這副不相信她的模樣,惹惱了緹嬰。

緹嬰像是被踩住尾巴,囂張跳起來:“當然啦。我不光和二師兄有了聯係,我還和葉師兄說上話了呢。葉師兄可擔心我了,一直問我在哪裡,要不要他相助,他還想來找我呢。”

江雪禾眉頭蹙起。

他語氣古怪:“葉穿林?你和他有什麼好說的。”

他的小師妹任性無比,他才起個話頭,她掉頭便走,根本不聽他說教。

江雪禾停頓很久,才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低頭繼續為她整理包袱。

柳葉城情況問題很大。

他怎麼都應該先哄好緹嬰,哄走她……他對她的喜歡越來越難控製,她再待在他身邊,他隻怕自己失控。

失控也罷,隻怕嚇走她,他再沒有了可能。

情意循循誘之,方能收服這隻沒有心的小野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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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之時,江雪禾與緹嬰一道離開了柳家。

眾人以為師兄妹二人是出門玩耍,畢竟緹嬰看上去,就是會纏著她師兄陪她玩的;事實上,江雪禾送緹嬰出城,叮囑緹嬰不要玩鬨,去找白鹿野。

一路上,二人行在人流間。

江雪禾隔著袖子,握住緹嬰的手腕。

在她的一臉抗拒下,他耐著性子哄她:“我白日時聯絡不到二師弟,你卻可以,許是二師弟當真很忙,隻撿著緊要的人說話。”

緹嬰心虛。

她胡亂應著。

她這副樣子,放在江雪禾眼中,隻覺得她是對他生厭,不願聽他說話。

江雪禾眉目冷然。

他仍細致溫潤地,告訴她,他給她乾坤袋中裝了些什麼,又給她畫了多少符,她若有什麼,都可以第一時間找他。

緹嬰眼睛被街上漸漸亮起的華燈與擺出來的小攤吸引,她敷衍點頭。

江雪禾不著痕跡問她:“你要去找葉首席嗎?”

緹嬰心間立刻警惕。

她硬著頭皮補自己的謊:“對、對呀!葉師兄邀我去西州玩……二師兄和葉師兄是好朋友,二師兄說帶我一起去。我、我出城就要禦劍來著……”

江雪禾握她手腕的力道一緊。

江雪禾平聲靜氣:“不是說去千山找師父,幫師父解決難題麼?”

謊話越多越錯,緹嬰怕他多疑,趕緊道:“先找葉師兄嘛。”

江雪禾提醒:“之前你不是和他吵架麼?這麼快就好了?”

緹嬰面色陰鬱:“那我們好起來了啊,關你什麼事!”

江雪禾輕聲:“小嬰,你知道,我不喜歡葉首席。”

緹嬰抬頭。

夜間漸亮的燈火照著她清稚眉眼。

她眸子烏黑,沒有憂愁,有著一派沒有良心的天真:“我知道呀。我又沒讓你和他玩。”

江雪禾耐心道:“你不喜歡柳輕眉,我不也應你,少與柳姑娘說話嗎?難道到了你身上,你便不能為我退讓一分?”

緹嬰怔一怔。

他不提還好,一提,她便想起來昨夜她的示好,被他敷衍過去……

緹嬰的臉沉了下去。

她眼睛中浮起帶著惡意的挑釁,笑道:“我就要和葉師兄一起玩!”

一愣間,江雪禾心間生刺,半晌被她氣得說不出話。

……僅僅因為他不順了她一次,她就覺得他對她不夠好,要找彆的師兄去了?

江雪禾無話片刻,一旁的緹嬰卻安靜下來。

江雪禾自己悶了半晌,終是察覺她的情緒有點低落,他低頭看她:“怎麼了?”

二人站在熙攘人流間,他攏著她肩,不讓她被人磕到碰到。

她卻絲毫良心也沒有。

她手指著一成衣鋪,傷心悵然道:“夜殺哥哥曾答應幫我買衣服、買發飾、買鐲子、紮耳洞……夜殺哥哥答應我上元節一同陪我,有話和我說,可是……沒有後來了。”

江雪禾靜靜看著她。

她眼中流著輕愁,那本不應是她擁有的。

他教得她一派懵懂無邪,夜殺卻誘出她的情,搶走她的心。

白鹿野、葉穿林、夜殺……一個一個又一個。

江雪禾垂下眼,淡淡笑了一下。

他說:“我知道他想問你什麼。”

緹嬰眼睫一顫。

江雪禾俯眼看她:“你想知道嗎?”

他半俯下肩,眸子低垂,睫毛如煙,妖冶幾分。

緹嬰呆呆看著他。

看他手指抵在她臉上,輕輕擦了一下。她迷惘又心亂間,聽江雪禾輕聲問:“不過,你的心思是什麼?”

緹嬰:“什麼?”

她還沒弄清楚他在說什麼,就先挑釁他:“你什麼心思?你都不告訴我,我憑什麼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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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進了成衣鋪,哀愁地去為自己買衣物、換發帶。

她想起夜殺,便恨惱江雪禾。

恨惱江雪禾,她又一個勁地往外看——想找他的蹤跡。

師兄怎麼了?

緹嬰抱著一堆衣物悵然若失地出門,沒有見到等候在外的江雪禾,她不禁迷茫,又有點著急。

她懷疑是自己今日給他臉色太多,鬨得過了,他被傷到了心,不理她了。

緹嬰跑下台階,四處張望:“師兄……”

罡風驟起。

她懷中的衣物掉在地上,成衣鋪的老板娘抱著布追出去,卻納悶那小姑娘怎麼走得這麼快:“姑娘……”

一陣風吹,將老板娘懷中的披帛吹上半空。

刹那功夫,此街燈火頓滅,一片漆黑,惹得眾人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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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中,緹嬰被風卷起,進一窄巷。

燈火全都滅了,小風穿葉,她被抵在牆頭,一片被風吹起的披帛,落到她頭上。

緹嬰伸手要搗鼓那擋視野的披帛,卻在眼睛適應暗光時,看到一隻枯白的手掀開披帛,讓她眼睛微亮。

飛揚起的披帛如雪,掀起披帛的手指如玉。

昏昏沉沉,天地大寂。發絲拂過少女面頰,緹嬰正盯著那隻手,唇角被誰親了一下,輕暖曖、昧:

“這就是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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