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聘貓小事2 她非要留在他身邊,莫非是……(1 / 1)

大夢 伊人睽睽 18880 字 6個月前

緹嬰認為自己不可自暴自棄。

她看夜殺用漫然的眼神一次次打量她, 他的眼神越來越清醒,越來越冷然,緹嬰便心中一顫。

是了, 疼愛她嗬護她原諒她的, 隻有經曆過許多磨難的江雪禾;絕不是一張白紙的夜殺。

她若無法取信夜殺,夜殺是會殺了她的。

於是,在夜殺手扣著桌案、尋思著要開口時, 緹嬰搶先一步, 趕緊說話:“好啦,我實話實話, 我和你並不是沒關係,我也不是貓妖。

“我是修士,你也是修士。你是我師兄來著。”

她好是委屈:“……我就是幫你療傷,躲一隻厲鬼,不小心進了你識海。誰知道你的識海怎麼出了問題,明明之前都沒關係的……我一進去,就被吸到了這裡。你跟我一樣。”

夜殺點頭:“原來如此。”

可是緹嬰知道他不信。

她好著急, 睜大眼睛:“我沒騙你!你真的是我師兄,你看著我, 沒有一點熟悉的感覺嗎?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她湊過來,撲到他面前,讓夜殺心中燃起的殺意突兀地凝住。

他本能地屏住呼吸,卻依然在她湊過來時, 聞到少女的香氣。她姣好雪白的面頰離得這樣近, 夜殺搭在案上的手肘,微微僵硬一瞬。

他覺得自己本應沒有任何感覺。

可是他此時大腦空白。

反應過來時,夜殺心中生惱, 抬臂推開了她。

他力氣大極,一下子將她推得摔到了地上:“彆離我這麼近。”

緹嬰第一次被他推倒,摔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仰臉看他,眼中快速的,聚起了水光,粼粼生波。

夜殺眼中藏一抹後悔之色。

他蹲到她面前,支吾一下,還笑一聲:“你不是妖怪嗎?怎麼還能被我一個凡人推倒?”

緹嬰暴躁:“我說了我不是妖!而且你是我師兄,我怎麼提防你?”

她淚光盈盈,抽抽搭搭,越想越生氣:“你還從來沒打過我呢。你欺負我!”

夜殺垂目看她。

緹嬰低著眼睛擦眼淚。

她哭得半真半假。

確實有些難過,更多的卻是想博他好感與同情。

然而,也許不做江雪禾的夜殺,當真是冷酷萬分吧。

他垂著眼看了她半天,她哭得都要流不出眼淚了。她抬起霧濛濛的眼睛,看到這少年的神色,倒是很平靜,很淡然。

緹嬰:“……”

——美少女在你跟前哭成這樣,你都無動於衷。

那江雪禾平日對她……緹嬰心臟突兀一揪,生出一絲顫意。

師兄對她的疼愛,是違背他的本性的吧。

他必然十分渴望去千山,才會對千山的小師妹,那般嗬護。

夜殺蹲在一旁,觀察這小妖怪半晌,見她哭著哭著哭不出來了,便知道她的小把戲到了儘頭。

難言的,他在她不掉眼淚時,心中微微地鬆了口氣。

夜殺看著她發呆的小臉:“不撒謊了?”

緹嬰抬頭,語氣平靜:“我沒有撒謊。你是我師兄。”

夜殺:“那就是你認錯人了。”

緹嬰鼓腮,非常無奈。

夜殺舉例子:“你看,你原形是一隻貓,怎麼會不是貓妖呢?你說你是修士,被困在貓身中,那我既然是你師兄,為什麼我連你說的靈脈靈根都沒有?這豈不是又證實你在撒謊?”

緹嬰:“那是、那是……因為這是幻境!”

夜殺挑眉,道:“若真是幻境,我在此十五年,這就是我的一生。你憑什麼要說服我,打破我的一生呢?”

緹嬰:“這、這不是真的呀,這怎麼可能是你的一生?你真的記憶是完整的嗎?每件事你都記得非常清楚?你的記憶中,難道就沒有什麼空白……”

他的臉寒下。

他倏地抬手,一掌按在了她頸上。

緹嬰驚懼,不敢說下去。

她剛剛衝破識海,能夠以人身出來與他說話。她此時很虛弱,說服不了他,更怕自己被他無意中殺掉。

半晌,緹嬰哭喪著臉:“好吧,我撒謊,我是小騙子。”

她又偷偷抬起一隻眼,和他講條件:“那你能不能試著開靈脈呢?說不定你一開靈脈,你的靈根刷一下就長出來了,識海就出來啦……”

夜殺慢條斯理:“方才在騙我,現在又開始哄我?凡人修行,是你說的那麼容易?”

緹嬰:“試試嘛。試試又沒關係。”

她躍躍欲試:“我來教你開靈脈……”

她竟然有教師兄修行的一日!

哦哦哦,她要哄師兄叫她“師姐”,日後出了幻境,他得尷尬死。

她還從來沒做過師姐呢。

她想到師兄的窘迫便興奮,眼睛流動著琉璃一樣璀璨的光……少年的手掌拍下,打得她腦袋往前磕了一下。

緹嬰惱:“彆碰我頭發!”

夜殺覺得她又在胡說八道:“少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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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屋中互相試探,燈火一直亮著,門外便有仆從敲門,來催促了。

仆從道:“小公子,你該睡了,老爺與夫人說,你明日還要早起去巡營。”

夜殺應了一聲。

夜殺轉頭看那坐在地上的小姑娘,表情突然有些尷尬。

這一夜之前,她隻是一隻小貓。他覺得她好玩,夜夜摟著一隻小貓睡覺,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是此時,她變成了一個小姑娘。

不提她是人是妖,他總不可能摟著一個小姑娘睡吧?

緹嬰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看到他眼神躲了幾下,回來看她時,他似下定決心:“你走吧。”

緹嬰怔住。

她脫口而出:“我不要。”

夜殺道:“你一個來曆不明的不知道什麼玩意兒,我收留你幾夜,已是仁慈。但你也不能賴著我吧?我原以為你是一隻貓,結果你不是……我是不可能留一個小姑娘在身邊的,彆人怎麼想我?”

他臉微微紅。

緹嬰驚愕地看他。

她從沒見過師兄臉紅的樣子,他這副少年的彆扭,何其少見。

她看得興致盎然,他瞪了她一眼,再次給她下通牒:“好歹養了你兩日,我不告發你,你走吧。”

他背過身。

那小姑娘真是沒臉沒皮,立刻撲過來,抱住他腿,嚷道:“我不要!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哪有同處幻境,師兄妹分開的道理呢?

而且說實話,那日被困在貓身中,被人追趕,四處躲藏,饑腸轆轆,也讓緹嬰害怕。

她不想吃苦。

幻境彆的不說,夜殺哥哥家境很好,不缺她的吃穿用度。

夜殺哥哥會把她養得很好的。

夜殺低頭,微惱:“放手!”

她嬌嬌小小,整個人撲來抱住他腿不鬆開,少女的柔軟無骨貼著他,那種怪異的感覺,讓他渾身汗毛倒立。

他隻有十五歲,平日多麼威風凜凜,私下也有如此羞惱僵硬的時刻。

緹嬰仰著臉:“你彆趕我走。我是你養的小貓,你當做不知道我是人,繼續養我好了嘛。我也不亂說話惹你不快了,我不想出去餓肚子。”

夜殺眸子微瞠。

他道:“你就是怕餓肚子?”

她連連點頭。

他眸色幾變,驚疑地打量她,一時間門,啼笑皆非,放鬆了不少。

初初覺得她是小妖怪時,他回想起初遇那日她的身手,他自覺自己一個凡人不是對手。他不可能留一個威脅在身邊,城主若是知道,也會疑心他……

但是他低頭看她,心卻軟了下來。

夜殺小聲:“隻此一夜,下不為例。明日你就走開。”

緹嬰隻管今夕不管明朝。

明日他趕她走,她再抱大腿求他好了。

緹嬰爽快答應:“好的,師……”

一聲“師兄”,在他似笑非笑的凝視下,緹嬰小聲改口:“哥哥。”

少年怔了一怔。

他扭頭抱臂:“我不是你哥哥。”

緹嬰扮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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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便知道,她總能說服他。

洗漱之後,她快速爬上床,等著他上來。結果他磨磨蹭蹭,徘徊在床榻邊許久,看得她又困,又疑惑。

緹嬰問:“你不睡覺嗎?”

她張臂,是一個要他抱的姿勢:“我想睡覺了。”

夜殺:“……”

他登時炸毛,斥她:“不知羞恥!”

緹嬰呆住。

她茫然又委屈:“你以前都抱著我睡的啊。”

……她有時候纏他纏得緊,他就會留下,哄她睡著了,才離開。

怎麼就不知羞恥了?

師兄都從未這麼說過她。

是因為凡間門那些繁文縟節麼?可是她是修士啊。

緹嬰先傷心,再生氣,惡狠狠地瞪著夜殺,罵他:“那、那你跟我一樣,不知羞恥!不不不,你比我還不知羞!”

夜殺臉滾燙。

他硬生生受了她的罵,卻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以為你是貓,才抱你一起睡。我現在知道了,當然不會那樣了。”

他還轉而說教她:“我知道你是貓妖,沒有廉恥,但我們人和你不一樣。我們修身齊家,都是要做君子的。”

緹嬰:“……”

聽不懂。

但是她看到夜殺一臉不高興,好似煩惱地瞪了她好幾眼,他從旁邊靠牆角的箱中扯出一床被子,鋪在地上,便和衣躺了上去。

躺在地上的夜殺扭過頭,與那坐在床榻上的少女對視。

他道:“真沒想到,我在自己家,還要睡地上。”

緹嬰抱緊床褥,慢慢將自己埋身其中,不亂說話了。

這個幻境真是讓她迷惑且惶然,但是聞到師兄身上的氣息,有師兄陪在身邊,緹嬰又沒那麼害怕了。

……隻是師兄變得如此廢物,破解幻境的重任,可能真的得靠她了。

沉入睡夢前,緹嬰兀自發著愁:她真的看不出,這個幻境的界限到底在哪裡。處處不對勁,反而構成了一種和諧的統一。

那創造幻境的人,必然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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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未亮,夜殺便醒來。

城主不在,他與其他幾位將軍一同輪換巡營,自然不能懶怠。

夜殺起來,想到那貓妖,便想提醒她趕緊走——最好在自己回來前,她就離開了。

夜殺站在有一點亮光的屋中,咳嗽一聲。

他撇頭看帳子,心中生出一些怪異——當床榻隻屬於他一人時,他可從來沒有睡覺扯帳子的習慣。

但是小貓妖,雖然奇奇怪怪的,卻是個女孩子啊。

夜殺又硬生生乾咳一聲。

他自覺自己提醒得差不多了,便向帳子方向走去,扯開帳子。

他調整自己神色,讓自己面無表情:“你該走了……”

他的話收住。

此時躺在他床榻褥間門的,不是一個小少女,而是一隻毛發雪白的小貓。那樣柔膩的毛發,小小一團,如一潭月光,睡在溫暖的帳中。

夜殺的心,瞬間門軟作一團。

夜殺聲音不禁放低:“你怎麼又變回來了?”

他硬著心腸,一把將這小貓薅起來。小貓尖叫一聲,軟軟的“喵嗚”聲從被中鑽出,她撲騰著跳出褥子,一下子也發現了自己再次成貓身。

緹嬰呆住。

她立刻查看自己的識海。

識海再次被冰封住,她努力許久的破開的封印,重新將她的神魂封住。

冰凍三尺。

她的心也瞬間門涼了。

夜殺看它那副委委屈屈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他實在覺得它可憐得有些可愛,便咳一聲,彎下腰一把將它扯入懷裡,重重地揉了一把。

緹嬰抗議,卻隻能“喵喵”。

聽到她自己的喵喵聲,她備受打擊,整隻貓癱倒不動了。

夜殺便抱著它出門,笑嘻嘻哄它:“好啦好啦,看來你法術不厲害,才能維持一晚嘛。

“你彆不開心了,我帶你去軍營轉轉,帶你玩玩怎麼樣?

“不過話說好,你變成人身後,就得走。我不能留一個人的。”

緹嬰不叫了。

她爛泥一樣趴在他懷中,由他抱著又摸又哄。

他不小心摸掉了她兩根毛,她才立刻炸起,衝著他齜牙叫,還要從他懷裡鑽出去,不許他抱。

夜殺連忙托緊它。

於是,小夜將軍上馬時,守在外的侍衛,都看到他懷裡抱著一隻白貓,還一個勁兒地低頭和那貓笑眯眯地說話。

眾人驚悚。

……小夜將軍戰場殺人如麻。

誰想得到,小夜將軍私下愛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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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殺帶著小貓一起進軍營,原本仍是滿不在乎的,在營帳中,與其他幾位將軍碰上,那幾位將軍眼神怪異,盯著他懷裡的貓。

一位將軍說:“你何時養了貓?”

夜殺張口就來:“家裡一直養著,沒讓你們看到,怎麼了?”

另一將軍道:“前些日子,禁軍在城中追捕一隻貓妖,那貓妖正是一隻白貓……它已經消失了很久,我等憂心它在城中作亂,已報告城主。城主在與巫神宮交涉穢鬼潮之事,我等在後,也不能拖後腿……

“夜殺,你說實話,這隻貓,是你家的嗎?”

夜殺面不改色,仍是笑:“我不是說了,養了很久了?你們不信我?”

他眼中始終帶笑,又年紀尚小,與他對面的幾位將軍,卻各個尷尬彆目,不敢接他話。

緹嬰趴在夜殺懷中,心想:原來做了凡人的師兄,也讓人這麼害怕啊。

但是奇怪。

她就不怕他。

她從沒覺得他哪裡嚇人……他脾氣那麼好。

緹嬰這樣亂想著時,夜殺在它頭上揉了一把。接著,緹嬰身子一空,他放了手,它被摔到地上。多虧它機敏,趕緊一跳,腳踩到地上,它回頭瞪他一眼。

夜殺唇角噙一絲笑:“你出去玩吧,我要和幾位將軍商議捉貓妖、為城主分憂的事。這種事,你一個小貓,聽著也會害怕吧?”

小貓果然抖了一下,扭頭就跑。

氈簾在身後落下。

緹嬰聽到一個將軍道:“你這小貓,很有靈氣啊。”

她接著聽到夜殺慢條斯理的笑:“是啊……”

他語調拖長。

緹嬰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她知道他生了殺意。

她卻不知道他的殺意,針對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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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不敢再回去那個軍營找夜殺了。

她自然也是有事要做。

她不敢在城中亂晃,怕被人抓到。想到自己一開始出現在幻境時的地方,緹嬰偷偷摸過去,溜進了那個被荒草圍著的村裡。

她是覺得那個村子一排墓碑,和現實中的古戰場中的墓碑很像。

說不定二者有些聯係。

緹嬰找到那些墓碑,在墓碑間門挪著貓步,東張西望。

當時在古戰場,她跟著師兄,一起看過那些墓碑,聽師兄講了十年前柳葉城的穢鬼潮之事。

此時此刻,在此幻境中,緹嬰對比兩個世界的墓碑,

碑上的名字,隱隱約約和現實中看到的差不多,具體的,緹嬰自然也記不住……

小貓從墓碑間門走過,走了整整三圈,它才忽然意識到:葉呈的名字不在這個幻境的墓碑上。

葉呈,正是現實中柳輕眉那個早死的未婚夫,那個失去頭顱、帶著十萬將士一同死在戰場上的“鬼將軍”。

現實中墓碑為首,便是葉呈的名字。

現實中的冥婚對象,本就是葉呈。

但是在此幻境,真的沒有“葉呈”這個名字。

難道是因為在這個幻境中,葉呈沒有死,還活著?

緹嬰這樣囫圇想著,努力記下這些墓碑上所刻的名字,打算回到現實後,與那古戰場的好做對比:

韋不應、張左山、錢亮、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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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完這些,緹嬰又去琢磨自己的識海。

柳葉城哪裡都是要捉貓妖的人,實在不安全。想來想去,她還是偷偷回了師兄的家,藏入了師兄的寢舍中。

於是,一隻小貓盤腿坐在地上,縮起來像一片雪白蒲團。

她在認真修煉,開了一道縫的窗外仆從們,隻覺得小公子養的這隻貓,實在可愛。

天昏下來。

一日努力後,緹嬰終於在天黑前,重新變回了人身。

耗力過多,靈力流失,她累得癱倒。她看著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如果自己拚力的話,每天大約是可以在晚上衝開識海中那個封印,變回人身的。

她大約能堅持兩個時辰。

隻有兩個時辰……

實在太短了。

看來還是得想辦法,讓夜殺哥哥幫她。

不管他信不信她,起碼先哄著他帶她到處找線索吧。她算是看明白,這個幻境中,夜殺的地位還是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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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殺回來,便看到一個少女趴跪在床榻邊,睡得香甜。

他沒料到她還敢回來。

白日時刻意讓她感覺到的殺氣,都沒嚇走她嗎?

夜殺面上沒什麼表情,身後小廝想跟著他一同進屋,卻被他抬手擋住,關在了門外。

好在他冷酷起來六親不認,小廝以為自己惹了小公子不快,訕訕離開,也不敢多嘴探究。

夜殺走到床板邊,屈膝坐下,打量著緹嬰。

他坐下不久,手肘趴在床上、身子坐在地上的緹嬰,便被那股寒意凍醒了。

他在後坐著,呼吸清淺。

緹嬰知道他在看她。

她仍趴著裝睡,她感覺到夜殺的手,慢慢挪到了她身上。

那力道十分輕。

他的手,搭在了她頸上。

緹嬰埋在手臂間門的眼睛輕輕掀開,透過帳子側後的一方鏡子,看到夜殺低垂著眼,按在她頸上的手指,一點點收縮。

她毫不懷疑,他想殺她。

是了。

對他來說,她是個會讓他不得城主信任的意外,他在今日軍營中的一番談話中感覺到了危險,他不會讓他置身於危險中。

緹嬰便看著他收緊力道。

她快速地調動自己的靈力,做好自救的準備。她面上仍做昏睡,裝著無知懵懂。

漏更滴答。

屋中寂靜。

緹嬰忽然聽到夜殺開口:“你就是那個貓妖,是不是?”

緹嬰怔一下。

原來他知道她醒著。

她忽然有些無緣故的難過。

她輕輕地“嗯”一聲,卻還要辯解:“我不是貓妖,我是修士。我解釋不了為什麼會這樣……但我不是。”

夜殺道:“旁人眼中你是什麼,你便是什麼。你解釋不了的話,最好默認,不要激起彆人的興趣。”

緹嬰渾渾噩噩。

她傷心地想: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還殺不殺她了?

夜殺的手掌仍扣在她頸邊,鏡中映照的少年,仍是一個冷冽森然的惡徒模樣。

但是他遲遲沒有下手。

那時間門久的,緹嬰都有點反應過來,禁不住扭動脖頸,想朝後看他為什麼不動手。

他按住她腦袋,沒讓她轉回去。

夜殺:“你吃人嗎?”

緹嬰嚇一跳:“我才不吃人。”

夜殺:“吸食人的元氣?或者精氣?就是你們那種說法……”

緹嬰:“我沒有!”

她氣憤:“你看我有吸你什麼精氣嗎?我要是可以吸,你天天抱著我睡,早被我吸乾了吧?”

她委屈噠噠,身後的少年卻乾咳一聲。

夜殺若有所思:“那你可有害人?”

緹嬰:“沒有啊!我隻是來找師兄的……”

夜殺:“我不是江雪禾。”

緹嬰半晌,悶悶地“嗯”一聲——她沒有說過江雪禾就是師兄,但是他已經猜到了。

夜殺道:“你若不害人,不做傷害柳葉城的事,我便讓你留在身邊。你若是出去,就太危險了……大家都當你是妖。”

緹嬰愣住。

緹嬰嬌嬌怯怯:“夜殺哥哥……”

她喊得他臉頰生熱。

他自知自己哪裡有些毛病,但是方才看她安安靜靜酣睡於榻邊,他確實生出一些憐愛。

他不解這些緣故。

但他都會弄明白的。

夜殺思考時,聽到緹嬰磕磕絆絆提要求:“你、你能不能幫我,就是開靈脈……你試一試嘛,萬一你可以修行,你就不是凡人了,這對你們這個什麼城,不是好事嗎?

“我教你修行,你保護我,彆讓我被當妖怪抓到好不好?”

她磕絆著,忽然硬著頭皮,轉過頭抱他。

夜殺一僵,這小姑娘竟已推開他按壓著她脖頸的手,大膽地來摟他勁腰,埋入他懷中。

少年溫熱的氣息擦過臉頰,緹嬰嬌滴滴:“幫幫我。”

夜殺硬著心腸:“我有什麼好處?”

她絞儘腦汁,半晌仰臉:“小嬰陪你玩兒,你還有什麼不滿的?我看你平時也沒什麼朋友嘛。”

夜殺心中默想:原來她叫“小嬰”。

緹嬰忐忑間門,忽聽他笑道:“我可以保護你,不過你也得差不多一點……得像一隻貓,不要讓人懷疑,知道嗎?”

緹嬰被他抱住。

他一抱她,她身子與心魂,全都軟了。她稀裡糊塗,以為寵她愛她的師兄回來了。

但夜殺低頭,就在她臉上掐一下,掐得她叫一聲。

她怨憤看他:……師兄就不會掐她!

夜殺心跳砰砰,隻覺指腹柔膩甜軟。他低頭與她烏靈眼睛對視,見她竟然不反抗,心口便跳得更快。

她非要留在他身邊,莫非是……喜愛他?

那他、他……哼,他可不喜歡任何人。

夜殺心中念頭百轉,面上隻笑嘻嘻:“白日軍營時你記得嗎,你從我懷裡跳出去,差點把自己絆倒。哪有小貓自己絆倒自己,手腳那麼不靈活的?你那樣,是要惹人懷疑的。”

緹嬰呆呆看他:“那怎麼辦?”

夜殺沉吟:“那隻好由我,教你怎麼做一隻正常的貓吧。”

緹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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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殺對緹嬰白天是貓、夜裡是人這事,分外好奇。緹嬰解釋了一通,他半信半疑。

但那並不重要。

他更有興致的,是教她做貓。

緹嬰當時還未當回事,事後卻後悔萬分。

白日晴空朗朗,他抱著雪白小貓在家裡園中逛一圈,道:“還是有一點兒不像。”

緹嬰坐在他懷裡,被折騰得好累:……哪裡不像貓了?

夜殺興致勃勃:“我教你捉老鼠吧。”

緹嬰眼前一黑,尖叫跳起:“啊?我不要!你你你你快把老鼠拿開!!!”

可惜發出的隻是軟而尖的“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