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雪中春信12 可若是緹嬰不答應他,轉……(1 / 1)

大夢 伊人睽睽 11865 字 6個月前

緹嬰生辰那日夜, 早已與好朋友們約定好,在她住的小院中慶祝。

大家知道女孩子的十五及笄分外重要,即便是與她不太對付的花時, 都答應了邀請。

這時候,南鳶遲到許久,便讓緹嬰不快。

幸好她有白鹿野陪著。白鹿野說, 和她一起去巫神宮的住處找南鳶——畢竟南鳶的事情,他們知道一些, 有些擔心是巫神宮的大天官南鴻不放南鳶離開。

緹嬰這才臉色好些。

於是, 他們留下小夥伴們在院中吃酒耍玩, 師兄妹二人則去找南鳶。

夜風涼爽, 二人行在夜間小徑上。

白鹿野忽而笑一聲。

緹嬰側頭看他——二師兄面容秀致帶清,略有女氣。他笑的時候, 便像桃花瓣的紛飛, 分外好看。

白鹿野對她真好。

他幫她籌辦生辰宴, 最近對她十分耐心,夜裡生辰宴開始時, 緹嬰收到了白鹿野給她的一籮筐禮物——

禮物太多了,是用兩頭仙鶴馱來的。

這些禮物, 大都是曾經緹嬰寫字給江雪禾、要大師兄給她準備的。但大師兄估計忘了她的生辰,二師兄卻送了這麼多禮物。

院中來參加她生辰宴的小夥伴們都羨慕無比。

這大大滿足了緹嬰的虛榮心, 又讓她遺忘了江雪禾沒有來的失落。

是以, 緹嬰對二師兄的笑,表達了十分善解人意的關懷:“你是想起什麼開心的事了嗎?需要我幫忙, 讓你更開心些嗎?”

白鹿野低頭,看她潤黑的眼睛。

他再次輕笑,摟住她肩, 笑著感慨:“我隻是覺得,你好久沒有和我這麼親密,沒有給我好臉色了。”

緹嬰怔。

她辯解:“我平時忙修行……”

白鹿野一根手指抵在她唇上,笑眯眯搖搖頭:“彆撒謊,你就是對我很不耐煩。自從師兄出現後,你總是和師兄一起玩。你們一起去秘境,一去去黃泉峰,你們有了小秘密……全都不告訴我。”

緹嬰:“那是、那是……他自己找來的。而且他很厲害,和他在一起,我不害怕……”

白鹿野半開玩笑:“雖然我也覺得師兄很厲害,但是你總和他在一起,我會吃醋的。”

白鹿野半真半假:“今夜你沒有魂不守舍,沒有不停問師兄為什麼不回來……你還拉著我一同去找南姑娘,小嬰,我覺得我的妹妹,又回來了。”

緹嬰呆住。

她磕磕絆絆:“我一直是你的妹妹呀。”

她雖然對江雪禾失落,可是大師兄早就告訴過她,他要在山下找夢貘珠的線索。所以緹嬰可能不開心,但她已提前知道,何況今夜這般熱鬨,那點不愉快,早已被她放下。

但是她不知道,二師兄居然說……吃醋?

緹嬰喃喃:“吃醋?”

白鹿野:“就是嫉妒!嫉妒你更喜歡你的大師兄。他長得沒我好看,與你待一起的時間沒有我久,論疼你寵你,我也不枉多讓,你卻隻和他在一起。這難道不是偏心?”

緹嬰怔忡。

她心中覺得大師兄和二師兄有些不一樣,大師兄經常讓她迷惘心亂,對陌生的情感產生好奇與畏懼。

白鹿野:“其實我也喜歡師兄。師兄性情溫潤和善,情緒十分穩淡。這樣的哥哥……你是知道我的兄長的。我兄長但凡有師兄一半好,我都不會這樣了。”

白鹿野垂著眼,真假難辨,似是而非地哄騙小師妹:“我也喜歡師兄。你和他有秘境的秘密,有黃泉峰的故事,我什麼都沒有,感覺被你們拋棄了。你呀,不要總纏著你師兄,多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緹嬰心想:你知道什麼。

大師兄和她之前的秘密,又何止什麼秘境,什麼黃泉峰……

她心裡甚至有些報複地想:我還與師兄親過嘴!你有麼?

師兄還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直在一起,你有麼?

你竟然想與我搶師兄的寵愛……你做夢吧!

緹嬰心中這般沒良心,見不得二師兄要與她搶大師兄,但鑒於二師兄最近表現過於良好,緹嬰踟躕半晌後,不太情願道:

“那你找師兄玩的時候,我不打擾好了嘛。”

白鹿野彎眸:“好咧。”

——總算哄住小師妹,不要總纏著江雪禾的。

他想相信江雪禾,他知道江雪禾為了讓他放心,特意找借口下山。但是任何情感都經不起誘惑,若是緹嬰一直纏著江雪禾,江雪禾未必不會動搖。

江雪禾到底隻是半路師兄。

師兄怎好對師妹下手?明明是兄妹!

緹嬰在這時候好奇追問:“你覺得我偏心師兄?你嫉妒?你們不都是我哥哥麼,這也會嫉妒?”

白鹿野:“當然啦。親情之間也存在嫉妒。你喜歡這個哥哥,便對另一個哥哥不公平。你要雨露均沾,兩個哥哥才都會開心……你也不想看到我與你師兄,任何一個人傷心吧?”

他極儘哄騙,將緹嬰說的一愣一愣的。

緹嬰對江雪禾本就不太多的那點情愫,都要被白鹿野的寸不爛之舌說服成兄妹情了。

師兄和二師兄一樣,都喜歡她這個妹妹。

緹嬰:“我懂了。”

白鹿野嬉笑:“孺子可教。”

緹嬰:“師兄,巫神宮的院子裡,燈火亮著。南鳶應該在的呀。”

師兄妹二人對視一眼,他們看到院門外站著兩列戴著風帽的巫神宮弟子。仙姿風貌的年輕弟子們提燈長立,顯然有重要人物來臨。

白鹿野目中的笑收起:“是大天官來了。”

緹嬰:“糟了。南鳶說她爹不喜歡她,明天巫神宮就要離開玉京山了,她爹今夜過來,不會要對付她吧?”

白鹿野沉吟:“不至於……大天官也是要面子的。但是,我們去看看。”

兄妹二人上前說明來意,守著院門的天官與神女果然說,大天官親臨,有事與南鳶談。那是巫神宮的內務,玉京門的弟子請不要打擾。

緹嬰和白鹿野對視一眼。

緹嬰踟躕間,白鹿野忽而一笑。

白鹿野道:“那我與師妹在院外交流一下法術,應該不打擾你們吧?”

巫神宮的弟子當然看出他們有小心思。

這些弟子卻仗著人多勢眾,又瞧不起緹嬰這個剛入門、師父就閉關的小弟子,白鹿野這個靠著私生子身份進入玉京門內門的人——他們冷冷道:“隨便。”

緹嬰瞬間憑借與二師兄多年的默契,明白了二師兄的意思——

啊,要做壞事了!

她眼睛刷地明亮,很喜歡這種鬨事。

白鹿野的傀儡絲還沒抽出來,緹嬰腰間木劍突然遞出,傲然道:“師兄,試試我最近學的劍法。”

劍的寒光刺向白鹿野。

劍的餘波,卻波及到了巫神宮這些守門弟子們。

--

屋舍內,南鳶一身淨白,依然雙目蒙布。

她用著巫神宮的禮數,跪在地上拜見大天官,面對自己的爹,與尋常弟子面對大天官是一樣的禮數。

南鴻幽深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此女清寒淨白,不染塵煙,天賦極高。若非那懸在頭頂的關於巫神宮覆滅的命運,南鴻本應見她欣喜,應放心將巫神宮交到她手中,教她養她,讓她成為未來的大神女。

南鴻慢慢說:“你以布蒙眼,作用也不會很大。隨著你修行神術越強,布條能擋住的,會越來越少。你現在應當即使隔著布條,也偶爾能看到他人的命運了吧?

“你學仙家道法的本事,遠不如你對神術的悟性。我沒有教你一日,你憑著本能,便有如此造化,當真……是我的兒女中,最出色的那一個。”

南鳶聲音清冷:“爹爹放心,我回到巫神宮,也不會與兄長姐姐們爭奪地位。我想學習神術……爹爹將我隨意派去一個地方,讓我做神女,修習神術便好。

“爹爹若是擔心我會如天命那般帶給巫神宮災難,爹爹可請南疆女妖出手,對我下咒。”

她俯身長拜,雪袖拂地:“回巫神宮,我隻想學習神術。修習長生,乃天下修士共同的願望,我也想求長生,叩神門。”

南鴻冷笑:“世間確實無仙。但也沒有人成神。你確定你會是那個特殊的?”

南鳶不卑不亢:“我自然不是最有天賦的那一人。但我亦不會讓出自己的所有。”

南鴻目光閃爍。

有一瞬,他確實被南鳶打動了。

因為南鳶說,“成神”。

成仙是道家修士們的夙願,成神便是神學一道的夙願。南鴻畢生所求如是,如今有一個天賦更勝於他的人出現在他面前,他既因畏懼天命想殺她,又見她已經亭亭如玉,她成神的可能,會比他自己更大……

南鴻入座。

南鴻盯著南鳶看許久,慢慢說道:“你想平安回到巫神宮,想修習神術,不是不可以。我也願意給你機會,照你想要的那樣安排你。你能走多遠,看你自己的能力。我可以不乾涉。

“但是,南鳶,你想要這一切,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是誰救了你,養了你,讓你長這麼大的?”

白布下,南鳶的睫毛微微顫一分。

南鴻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想看出“天命”。

南鴻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好奇,是誰這麼膽大包天,能從巫神宮手中,救走一個本應死了的嬰兒。我派人查了很多線索,殺了很多人,但我當然知道,他們都不是最關鍵的那個人。

“我嘗試用天命術追捕那人的痕跡——忤逆巫神宮意誌的人,與巫神宮對著乾的人,都應受到懲罰。

“但是我看到的天命,是一片空白。”

南鴻注意到,即使清冷如南鳶,聽到此話,搭在地上的手指也忍不住蜷縮了一下。

想來這個結果,南鳶也為此意外。

南鴻緊盯她,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南鳶,你應當知道,我修行百年,神術一道,我已很難向前再走了。這世間,幾乎沒有我看不到的天命,隻有我想不想看。

“天命術能用來窺測命運,亦能用來殺人。能逃避天命術的人,我目前隻見到一個江雪禾。”

玉京門為了判斷江雪禾是否是青木君轉世,曾請大天官去算天命。

南鴻看不到江雪禾的命運,算是從側面佐證,讓玉京門確定江雪禾是仙人轉世。

南鴻也認為江雪禾是仙人轉世,所以他對玉京門的態度大改。他不再想著去救那曾與自己合謀想得掌教位的花長老,他對沈行川畢恭畢敬,就是看在仙人轉世的份上。

雖然誰也不知道青木君為何會轉世,但那畢竟是道門的事,南鴻並不關心。

南鴻關心的是——“好笑啊,我怎會看不到救走你的人的樣貌?我怎會從中捉不到命運的痕跡?

“難道是仙人?可是世間無人能再成仙,唯一一個仙人轉世,江雪禾,在十幾年前,也就是個比你大一點的小娃娃,他怎可能救走你?

“莫非救你的人,擁有近仙的能力?可既然近仙,為何我從未聽過?

“南鳶,你與這人相處過,憑你對天命術的天賦,你應當有無數機會看到那人是誰。隻要你告訴我,我便答應你的要求,帶你回巫神宮,讓你修習神術。”

屋舍寂靜。

南鳶徐徐道:“我不能出賣救命恩人。”

大天官冷冷看著她。

南鴻嘴角扯動的痕跡很輕微:“出賣。”

他聲音瞬厲:“你果然通過天命術,確定了那人是誰對不對?”

一瞬間,他周身爆發出怒火,說不出是對女兒天賦的嫉妒,還是出於對那個未知人士的驚駭——

南鴻厲聲:“命運說,你即將告訴我那個人的名字——”

他幽邃的眼睛,朝著南鳶,施展天命術,罩住南鳶。

南鳶單薄的身子輕晃,在大天官強大的鎖定下,她無處可逃,她的唇顫抖,忍不住要說出那人……

鮮血順著她的唇角向下淌。

“轟——”院中傳來震動,屋舍跟著搖晃,屋中器具抖動。

放在桌面上的茶杯骨碌碌滾在氆毯上。

門外咚咚咚傳來敲門:“大天官,我等無能,驚擾了您。我們很快會處理好,請大天官移駕他處更安全之地——”

南鴻一動不動。

被他織出的天命術籠罩的南鳶,唇下血滲得更多,臉上血色一點點褪開。

她既無力破開天命術,又無力反抗大天官。

--

此夜夜靜,月光疏如殘雪。

緹嬰和白鹿野在南鳶住處外鬨出動靜,山路上,江雪禾徐徐而行。

他終是上了山。

他等不來緹嬰的第盞燈。

心神不寧許久,不知她是忘了,還是不在意他——他記著她的生辰,但她連傳音符都沒有再亮一次。

江雪禾終是選擇上山。

師妹貪玩,也許已經不記得他了。但是他若是出現……她應當是記得的吧?

山道上,江雪禾忽而感應到一道浩瀚氣息。

他瞬間捏訣藏身,片刻間,兩道一大一小的身影,從他所化的樹下走過。

道袍飛揚、面容俊逸的那個持著拂塵的年輕男子,是葉穿林。氣喘籲籲追著他,跟著師兄所駕的雲一同下來的,是冬。

冬哀嚎:“師兄,我們乾嘛要湊熱鬨?人家緹嬰都沒邀請你……”

葉穿林永遠淡定,氣定神閒:“要打動佳人,自然需要不遠不近的距離。

“我帶著賀禮登門,小佳人總不會攔著不讓我進吧?”

葉穿林:“我與緹嬰姑娘有緣,緹嬰姑娘也不討厭我,還救了我一次,這就是緣分。”

冬嘴抽——救你一次……那不是你故意湊上去的嗎?你臉皮好厚啊。

師兄弟二人從樹下走過。

葉穿林倏地抬頭,看一眼樹。

月飛光若流金,樹影葉若雪飛,二者交映搖落,其聲簌簌。

葉穿林挑一挑眉。

冬:“師兄?”

葉穿林並不多事:“無事。晚了的話,小緹嬰就不高興了。”

冬:“你怎麼知道她會不高興?”

葉穿林慢悠悠:“小姑娘的事,我可是為此熟讀話本百篇……”

冬震驚:“就為了緹嬰?!你這麼努力嗎……”

師兄弟二人走遠,江雪禾才現了身。

他藏於袖中、專程帶回來的禮物,此時如他的心一般,萬分冰涼。

他又驚又怒,且恨白鹿野竟對此毫無察覺。

葉穿林如此表現……是因緹嬰對他展示了好感?

江雪禾心中不定,有情愫如藤蔓般纏住他,勒緊他,讓他焦躁惶然。

他許久才平定呼吸,想先去看看再說。

人急生亂,他需靜心。

……可若是緹嬰不答應他,轉頭與葉穿林玩得好,他該如何是好?

--

巫神宮地盤的屋舍中。

南鴻:“命運說——”

南鳶驀地抬頭。

屋門被撞開,緹嬰與白鹿野同時而至:“南鳶——”

南鳶蒙眼的白布,被法術波動吹開,露出她清渺的眼睛。

她的眼睛盯住南鴻:“命運說,我將忤逆你的要求,絕不出賣恩人——”

大天官的殺招到來,她施展天命術抵抗,緹嬰和白鹿野捕捉到殺氣,兄妹二人雖不知這父女二人的法術為何如此玄妙,卻齊齊迎上前。

雪白的蒙眼白布,飄過人眼前。

緹嬰的劍,白鹿野的絲線,從白布下一同遞出。

周身滲血的南鳶,顫抖間,被白鹿野的絲線捆住,向後拖去,躲開大天官的攻擊。

南鴻:“命運說,你們都要……”

他抬頭,眼睛驀地一縮。

趁此機會,南鳶施展法術,將人一同籠罩在天命術下:“命運說,今晚,我能與兩位友人,一同走出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