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雪中春信1 你怎麼知道,偏心不是愛?……(1 / 1)

大夢 伊人睽睽 14250 字 6個月前

似乎每一次施展大夢術後靈力大量耗損, 緹嬰都會做夢。

夢境一次比一次清晰。

就好像久遠的什麼,在一點點回來,一點點試圖喚醒她。

這一次, 玉京門變,仙人虛影一劍, 讓那些懷疑玉京門並沒有出過仙人的其他門派試探者們投鼠忌器。

那些人畏懼仙人之力,打退堂鼓後,沈行川力壓其餘幾位長老,靠著強盛實力,成為掌教。

緹嬰堅持到那之後,在被江雪禾抱出黃泉峰後, 便陷入了昏迷。

靈力耗損,靈池中一點都沒有了。經她手“複活”的人再次死去, 複生如曇花一般短暫。緹嬰也難受得厲害,全身沒有一處不疼,渾渾噩噩間, 她痛得如同時時刻刻被針紮一樣。

她從未這般虛弱過。

緹嬰不知自己昏睡多久,隻知道自己再一次做夢。在這個夢中, 緹嬰再次變成了另一個“緹嬰”。

那個緹嬰,年少卻多才,修行天賦世間難出其二。嬉笑怒罵間, 殺人如麻。

這個夢境存在魔。且在這個夢中,那個緹嬰,是貨真價實的“魔”。

這個魔,前來襲擊玉京門。而這個夢中的玉京門,不像現實中的玉京山那樣懸於高處。落在地上的玉京山,遭到緹嬰帶著魔物們尋釁滋事。

附身於夢中大緹嬰身上的少女惶然無助, 看到夢中這個自己潛入玉京門,四處找尋什麼,又將來阻攔她的仙門弟子們一擊殺之。

這個緹嬰周身泛著魔氣,每一次運功,都讓她墮魔更深。周遭阻攔她的仙門弟子畏懼她,又一個個試圖說服她:

“你好歹是曾經的天闕山少君,難道墮魔讓你失去神智,來對付仙門?你的師父同門們,是這樣教你的?”

緹嬰抬頭看他們。

她面容仍是稚嫩的,眼神仍是清澈的。從她年少墮魔的那一刻起,她所有與仙門有關的聯係都停止生長了,例如年齡,例如肉身。

魔氣越重,有關過往的停滯,反而越深。

她將永遠地長不大,她會枯竭在最青春的年華中。

血濺在緹嬰面頰上,她天真而肆意,對他們輕笑:“把我同門們的屍身交給我,我會放你們一馬。”

天闕山被魔所襲,滅門之後,滿門屍首被玉京門帶走。成魔的緹嬰大殺四方後,無意中得知同門們的屍首在玉京門,神智時時徘徊在混沌之間的她,偶爾清醒過來,便前來討要屍骨。

玉京門人氣憤冷笑:“我們不會把仙家的屍骨交給你一個魔!誰知道你要拿仙門弟子的屍骨做什麼!”

緹嬰笑。

她笑意冰涼:“正如我的想法——我不會讓你們留著天闕山任何一個人的屍骨,誰知道你們要拿我師門的屍骨做什麼。”

天闕山是仙門之首。

天下修仙之人,皆向往天闕山。天下仙人,皆出天闕山。

多少人欣羨,又多少人嫉妒。

現實中的玉京門是四大仙門之首,但在緹嬰這個夢中,隻言片語中透露出來的消息,能看出在這個時代,玉京門在仙門中,排不上什麼厲害名次。

夢中的緹嬰為魔,實力實在高強。她一路直闖玉京門,神擋殺神人擋殺人,她踩著一地屍血向前走,任何人的求饒與阻攔,都不能讓她眼睛眨一下。

進入夢境的少女畏懼這樣的自己,卻也為這樣的自己折腰,欣羨夢中這個緹嬰的實力。

夢中的魔女緹嬰,在玉京門的藏書閣中,找到了所有師門的屍首與魂魄。

天闕山那場滅門之戰已經過去了很久,屍首與魂魄皆開始腐朽、日漸消散。緹嬰踏入藏書閣中,玉京門那些厲害大能們親自守在這裡,阻攔她帶走屍骨。

那些人氣怒:“天闕山被魔所滅,我們都同情。你成了魔之後,就要玉京門像天闕山一樣,被魔所滅?”

緹嬰彎眸:“不錯。”

玉京門的人:“你是否一直覺得是我們害天闕山滅門,其實你誤會……”

他們話不必說完,緹嬰已經殺了過去。

他們冷怒:“豎子敢爾——”

一道人影,在雙方互殺間,悄無聲息出現在了藏書閣中。

這個人面容肅正,一身清氣,是一副儒雅嚴厲的中年男人相貌。

他是玉京門此時的掌教青木君,手持拂塵,腳踏罡風,出現在此,頗有仙人之風。

且他很快就要成仙了——他以除魔為道心,殺光天下魔物,道心愈發圓滿。隻要再過一段時間,他就能最後渡劫成仙。

到時候,玉京門會出一個仙人。

玉京門會超越所有仙門,真正的“長生久視”。

青木君冷寒的目光,落在緹嬰身上。這個魔,有仙家骨血,修仙時天賦最佳,墮魔後又成為最難纏的那個魔頭。她堅持找玉京門麻煩,數年來,不知道殺了多少玉京門無辜弟子。

距離大道越近,越能感覺到等著自己的劫數是什麼。

青木君冥冥中能夠感覺到——自己成仙的契機,在緹嬰身上。

隻有這個魔死,自己才能渡劫成功,真正的長盛不衰,不死不滅。

緹嬰已經在玉京門鬨下如此大禍,如今又有其他大長老阻止緹嬰,哪怕是緹嬰,也受傷慘重,魔氣衰竭,出錯頻頻。

青木君暗中窺探許久,冷冷一笑:一個魔罷了。

他倏而出手。

時間一瞬凝結,飛霜玉花一樣的法術向那被圍困的少女襲去。為了能夠一擊必中,青木君甚至沒有提醒自己的同門們讓開。

他的同門受到波及傷害時,青木君的攻擊落到了緹嬰身上。

書閣間冷得結冰,緹嬰被擊得向後飛出,跌倒在地,在地上砸出一個巨坑。她脾氣差極,一受傷,眼中的魔氣便瞬間濃重,殺氣騰騰。

緹嬰陰沉地看著青木君,冷冷淡淡:“我必殺你。”

她說得平靜,且因受傷而語氣虛弱,但青木君感覺到冒犯,驀地怒極。

青木君:“小小魔物,也敢猖狂。”

他向緹嬰襲來。

緹嬰氣力皆衰,又不想損壞藏書閣,弄壞了自己想要的屍骨。她便眼睜睜看著襲擊越來越近,隻等到青木君人到了跟前,她再抓他轉移空間,試圖殺他。

這重攻擊即將擊中緹嬰時,樹根青藤,蜿蜒而生,從天花板上落下,纏住青木君。

玉京門的長老們提醒:“掌教小心!”

他們的掌教青木君被龐大的力量擊得後退,與之前的緹嬰一樣,同樣的後退七丈,在地上砸出巨坑。

青木君因自己的狼狽而越發惱怒。

他抬頭,看到一道身影,攔在了自己和緹嬰之間。

那道身形面容清雋,氣度雅正。

緹嬰抬頭看著身前人的背影。

這道身影衣襟潔白,神清骨秀。

仙人之風,不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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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門的人震怒。

青木君怒極:“你又攔著我們殺魔?”

仙人道:“我從不攔你們殺魔,不過是昔日曾與青木君有約,比試一二。不如就今日吧。”

他向後回頭。

跪坐在地的魔女,看到他清潤而冷淡的眉目。

修仙者少有不好看的,但那些好看,都比不上他的寧靜清冽,悠然氣度。此時他道:“怎麼如此不中用?”

緹嬰一個醍醐,醒過來,想到了自己來玉京門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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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出身小門小派,是一個他們從未聽過名字的叫什麼千山的門派。

千山唯一出名於,與天闕山相挨,依附於天闕山。

千山唯一出名於,那個犄角旮旯中,出了一個江雪禾。江雪禾沒什麼名氣,沒出過什麼風頭,在緹嬰墮魔前,世人甚至從未聽過此人的存在。

緹嬰墮魔後,世人才知道,緹嬰管江雪禾叫“師兄”,緹嬰與江雪禾有婚約。

不提天闕山為何為自己的愛徒與一個偏僻小門派的弟子定下姻親,世人根本瞧不起江雪禾,卻在江雪禾成仙後,他們才開始一次次審視天闕山與千山的聯係,審視仙人與魔女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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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這個仙人如何冠冕堂皇,他來到玉京門,分明是為了緹嬰而來。

他阻攔青木君,緹嬰去帶走自己想要的屍骨。

藏書閣中的長老們與青木君手段百出,卻依然無法阻攔這二人,眼睜睜看著他們帶走了想要的東西,潛逃而去。

玉京門上下震怒萬分——藏書閣已是重要之地,卻讓一個魔來去自如,何其荒唐。他們一邊派人追殺緹嬰,試圖帶回緹嬰搶走的屍骨;一邊對藏書閣改造,發誓絕不再讓人活著離開藏書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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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皎皎,清光浮照千裡。

緹嬰站在荒涼的天闕山,施展法術,讓一座座墳頭起,一個個屍骨入土。她張開法眼,能看到徘徊不定的鬼魂們在天地間漂泊,茫然。

緹嬰仰著臉看這些漂浮的鬼魂。

不成仙,無論生前再如何了不起,死後也不過化為荒魂,就此消散。

這些魂魄缺失的鬼魂們認不出她,昔日師門中的音容笑貌,遙遠得如同從未存在。

緹嬰站在霜白的月色下,雙目迷離地看著一座座墳墓,一個個無名牌位。

她身後,站著清姿挺拔的仙人。

緹嬰的聲音,在夜中空廖萬分:“天闕山是被魔滅,但那些魔,就是玉京門引去的。他們想成為第一仙門,他們嫉妒天闕山,青木君這個計劃,從很早前就開始了。”

江雪禾聲音不緊不慢,平鋪直敘:“你一直看不上玉京門。”

緹嬰笑一下:“我知道你們都不相信這些。我也是成了魔後,能夠與魔交流,才從低等魔的記憶中,翻找出來的。魔物作惡多端,讓世間生靈塗炭。而即使什麼都不做的魔,也會因其存在,讓世間戰禍連連。

“所有仙門都以除魔為己任,你們當然不相信魔的記憶,我也無法證明我說的才是真相。

“……何況,證明了又能怎樣?”

她低頭,俯看著皓月下的一座座枯墳。

死去的活不過來,活著的墮落成魔。終其一生,除了見到玉京門就殺,似乎也沒有了其他意義。

曾經師父師兄們希望她能成仙,希望她能帶給天闕山真正的長盛……那些都結束了。

她聽到江雪禾說:“你這樣殺下去,魔性一日日加重,你終會害了自己,淪為混沌怪物,徹底被天地吞沒。天道不在你。”

緹嬰道:“我早已棄了天道。”

她不回頭,隻說:“算了師兄,就到這裡吧。日後,不要再跟我見面,不要再說服我回頭了。我不會回頭的,我隻會拉著你一起墮入深淵。

“我好歹昔日叫你師兄……”

她笑一笑。

低頭看著墳墓的緹嬰,眼中流動著茫茫大霧,霧氣下,水光蒸騰。

她試圖伸手去碰觸鬼魂,又唯恐因為自己的碰觸,讓這些鬼魂立刻消失。她茫然地看著他們,雖然無顏面對,卻終究不舍離去。

江雪禾聲音溫潤在後:“你叫我一聲‘師兄’,我一生都是你的師兄。

“當日是我不在,害你獨自面對……”

“夠了!”緹嬰厲聲打斷,尖聲,“我不想再回憶那天的事!你自己都知道是你的錯,一遍遍說出來乾什麼,想要我殺了你?”

她扭頭冷眼:“我殺得了你嗎?”

她嘲諷他:“你是仙人!你高高在上,你永生不死,你永不會滅……我怎麼殺得了你?我有什麼本事殺你?”

江雪禾垂眼看她。

他不怪她這樣說。

他記得天真的、活潑的緹嬰是什麼樣子。

如今,他看到她的魔氣深重,看到她一日日被影響的,所有念想都開始發生變化。她對世間一切都日漸仇恨、日漸失望,她又這麼一直殺仙門……

她會殺了她自己。

她已經不想活了,他怎麼救她呢?

而緹嬰似乎神智有一瞬恢複過來,她眼神空茫地後退一步,呆呆看著他。

緩緩的,她眼中噙了淚。

她曾經格外喜歡他。

天闕山還在的時候,她日日追著一個無名小門派的弟子跑,師兄師姐們都逗弄她,要幫她和江雪禾結親。她曾經大言不慚,說江雪禾不必多厲害,他可以繼續默默無聞,待她厲害了,她會保護他的。

可是如今……

她看著他,都生出不可控製的怨恨。她明明知道師兄又不是天闕山的弟子,天闕山出事,師兄不在很正常,可是她心中控製不住地想——

我那麼喜歡你,我日日去千山找你玩。

為什麼你從來不來天闕山?

你就那般的清貴矜持,我就那麼的不值一提嗎?

為什麼你不在……為什麼你當日讓我獨自面對一切,讓我看著滿門被屠,讓我全然沒有彆的法子……

而我成魔了,你卻成了仙。

緹嬰彆過眼。

她伸手,平靜地撫摸墓碑。

她深吸一口氣,想控住魔性,不再和一個仙人說什麼。

緹嬰背對著江雪禾,努力控製著自己恨不得殺他的衝動,疲憊道:“你走吧,不要再試圖勸我回頭了。

“看在你我昔日情分上,我會控製自己,見到你就主動躲開。你回去你的千山,繼續修煉去吧。你從來就不關心外面的事,昔日根本不出來,今日又何必總在外界行走?

“我和仙門之間的仇怨,不必你管。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

她的話停住。

他向前一步。

他站在她身後。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用仙力包裹著她,短暫地壓住她的魔性,帶著她發抖的手,一同去碰觸她一直妄圖撫摸的鬼魂。

漂泊在月明下的鬼魂,茫茫然地回過頭來,因為親昵的仙力,而向他們靠攏。

月光清輝浩然,月如霧如浮螢,在二人指尖流動。

緹嬰分明不想他靠近,但他帶來的力量,讓她可以碰觸鬼魂。她便一動不動,手被他握著,一點點挪動。

她望著流螢,望著鬼魂。在靜謐中,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雪香。

浩大飄然的雪香,紛紛揚揚,在她鼻尖蜿蜒流淌。

緹嬰聽到江雪禾輕聲:“我還不能離開你。”

緹嬰聽到他說:“我會在天闕山留下一道劍意,即使你再不回這裡,這道劍意,也會守護它。”

緹嬰冷笑:“用不著。”

他渾然未覺,聲音清清潤潤,仍有些冷漠,卻確實讓她定下心:“我想創一門功法,讓這些帶出來的鬼魂可以進入輪回,不必因力量微弱,而在流連間消散。”

緹嬰怔住。

因為他的話,她安靜下來。

她仰望著這些包圍而來的鬼魂,在他們靠近時,她模糊中感受到昔日同門的氣息。她知道這是幻覺,人死不能複生,一切都是她的魔障。

但她太過流連這種魔障,她從不去抗拒。

江雪禾袍袖擦過她手心,聲音貼著她的耳:“我想創的功法,讓你可以碰觸到鬼魂,與鬼魂交流,帶回昔日的他們,短暫地掌控生死。

“但我天資遠不如你,你可否配合,與我一同創此功法?”

緹嬰沉默。

她的這位師兄,無欲無求,行走於天地間,真正的不染塵埃。

若沒有她的強求,他恐一生會在千山沉寂,不求修仙,不求長生。若沒有天闕山的變故,她會成為天之驕子,他隻會是她背後沒有聲音的那個人。

她的這位師兄,卻為了她,願意走出千山,為她在紅塵中走一遭。

什麼天資不如她……一個仙人,怎會天資不如她。

隻是他以前不需要這份天資罷了,他今日妄圖用功法,來吊住她,讓她留下罷了。

緹嬰輕而易舉知道他的想法。

可她依然會為了他的說法而心動、怔忡——

她不求長生,不求不滅。她求天闕山的鬼魂們入輪回,求他們來世平安,求他們不因她的魔念深重而遭到天道的譴責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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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下,緹嬰垂著眼,看著他握著她的冰涼手指,垂下來的潔白衣擺。

很長的靜默,在二人之間。

許久許久,緹嬰輕聲問:“你想創的功法,想好名字了嗎?”

江雪禾不動聲色:“不如師妹來想。”

緹嬰便抬頭。

月色朦朧夜如霜。

百歲飛光,鏡花照水。生死之間,隔山望水。她站在荒涼的枯草山間,看天看月,望山望水。

死亡如此虛幻,又在月明之下的籠霧中,看起來縹緲模糊,宛如一場夢境。

緹嬰喃喃自語:“夢裡相逢人不見,若知是夢何須醒。

“不如,就叫‘大夢’吧。”

她希望千載一場大夢,一切宛然如夢。人入夢中,永生不醒。

江雪禾語調悠緩:“好。”

他又俯身,緹嬰側過臉,看到他濃長的睫毛,秀麗的眼睛。

他往日總是清矜而遙遠,卻是她墮魔後,才看到他如此的親近,宛如霜月下的白雪,在她心間到底投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緹嬰為這份親近而怔忡迷茫,卻見他眼睫一顫,緩緩抬眼,向她漫不經心地投來一眼。

那眼波勾魂攝魄,正如他在她耳邊說的話——

“縱然夢裡常幽會,怎比真如見一回。

“縱是‘大夢’,也終有塵埃落定那一日。小嬰,終有一日,所有怨氣、遺憾、魔氣,都會消失。你說,到了那時,你我之間,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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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一片月光,夜間鬆柏簌簌,緹嬰發著呆。

她輕輕側過臉,閉上眼睛,掩飾自己的所有渴望,將自己沉入無底深淵,妄圖推開江雪禾。

袖中手鬆了又緊,緊了攢進手心肉裡,刺痛讓人清醒。

她道:“你不過是偏心罷了。”

江雪禾波瀾不驚,俯眼看她。

緹嬰閉著的眼睫上,慢慢的,沾上一層薄薄水霧,像山間輕煙。她烏黑明亮的眼睛不肯再愛他,面頰唇瓣粉白玉潤,可憐可愛。

她縱是大魔,也一定是世間最可愛的那個魔物。

她的氣息也不平,糯糯中,帶著些怨氣:

“你不會永遠陪伴我的。我是魔,我必然會被天道吞噬。

“你不過是可憐我,不過是一直被我追著,有一日我不在了,你不習慣罷了。

“你不過是一個好師兄。你從來沒有對我上過心,到我成魔前,你都沒有表現出一絲半點對我的喜歡。

“你不過是人好些,不過是心軟些,不過是見不得我受苦,不過是偏心些……”

清灰朦朧的荒草間,江雪禾輕輕笑了一聲。

他笑得她惱怒,緹嬰又一次聞到了雪香。

他站在她身後,俯身輕柔:“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永遠陪伴你?

“你怎麼知道,偏心不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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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褪去顏色,歲月滄桑鬥轉星移,夢境在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