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如果被那家人知道今晚的事,以對方貪財的程度,恐怕非要扒下小莊家裡一層皮下來不可。
小莊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
他沒猶豫,說:“師娘,那藥給他喝了吧,醒了之後,我立刻給他送回去。”
清言點了點頭。
邱鶴年看了眼診室房門,壓低聲音囑咐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今晚回去後,要是守口如瓶,以後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如果他出賣你,那無論如何,這親也不能結。”
小莊神色鄭重,“我明白,師父。”
這事就這麼定了,一副藥熬完了灌下去,果然如老郎中所說,沒半個時辰人就醒了。
小莊把情況和他說了,這哥兒聽了,沒用人催,自己就掙紮著起來了。
小莊出去了,他就把之前自己換下來的已經半濕半乾的衣裳,又換了回去,然後抱著換下來的衣裳,走到清言面前,給他鞠了個躬,說:“我現在沒法洗曬乾淨了,以後我再報答您。”
清言扶住他手臂,接過那包衣裳,說:“這都是小事,”他頓了一下,又道:“小莊很好,你不要辜負他。”
這哥兒眼睛看著清言,瘦削的臉上透出堅決來,說:“您放心,我不會。”
都準備好了,小莊帶著這哥兒匆匆就往那家走去。
馬車太明顯,邱鶴年和清言和他說好了,在村口那邊等他。
這村子不大,小莊兩人沒多久就到了那家門口。
四周黑咕隆咚的,隻有半明半暗的月光灑在地上和房頂上。
小莊看著那哥兒,低聲道:“明天我不能一早就過來,要不然你爹會起疑,你要儘量拖延些時候。”
那哥兒點了點頭,然後,在小莊沒反應過來時,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給他磕頭。
小莊愣了一下,忙去扶他。
這哥兒卻執拗地足足磕了三個頭,才起身。
起來後,他看著小莊,說:“你救了我的命,以後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小莊嘴唇動了動,正要說什麼,這哥兒卻突然靠近了,猝不及防地,嘴唇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一觸即離。
小莊整個人都傻了,他隻覺得唇上一熱,這兩天起了還沒消的火泡被撞得疼了一下,到結束他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的手腕被抓住,這哥兒離他很近,說:“你想要多少個孩子我都給你生,生到再也生不了為止。”
說完,這哥兒鬆開小莊的手腕,熟門熟路地從柵欄中間一處豁口裡,拿出個小木棍來。
他手瘦又小,很容易便伸進柵欄縫隙裡,用那木棍撥弄幾下,就把大門裡面的門栓撥開了。
他又看了小莊一眼,就要開門進去了。
小莊被連續的衝擊弄得腦瓜子負荷過重,這會兒雖還沒徹底反應過來,可他還記得有個重要的問題,還沒問過對方。
他匆忙開口道:
“等一下。”
那哥兒回頭看他。
小莊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哥兒回答,“吳霜。”
說完,他就匆匆進了門,又按原樣把門拴上了。
小莊在心裡念了幾遍這個名字,聽著對方進了屋門,又等了一陣,沒聽見什麼異動,這才離開了,往村口去和他師父、師娘會合了。
……
第二天早上,吳霜腦袋發脹,渾身發冷,他知道自己還在發燒,但他已經習慣了身上的難受,以往病了也是要乾活的,今天也不例外。
他起來後,就去外屋燒火煮飯,弄得差不多了,他娘就整理著發髻從裡屋出來了。
女人的眼睛是紅腫的,應該是惦記著自己被送去郡裡的女兒,昨晚又哭過了。她本是不同意的,但不敢違逆她相公。
她見了吳霜,目光在他脖子上的血痕上掃過,冷笑道:“晦氣玩意兒,想死出去死,彆死在家裡!”
吳霜垂著眼皮,沒吭聲。
女人去拿碗筷了,裡屋門響了一聲,他爹從裡面走了出來。
見到桌上還空著,上前就給了那女人一巴掌,“懶不死你,養你們兩個白吃飯的玩意兒,倒黴!”
說著,他就要給正蹲在地上燒火的吳霜一腳,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停下了,他厲聲道:“等吃完飯就把你送去窯子,我跟那老鴇都說好了,到時候你給我好模好樣的!”
吳霜一如既往沉默著,那人也並不在乎他的反應。
吃飯時,吳霜的飯碗被放了回去,女人說:“既然都要賣了,就去窯子裡吃飯,給家裡省口糧食。”
桌上他爹讚許地哈哈大笑起來。
吳霜看了看他們,說:“給我點時間,我得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
他爹眼睛拉長著臉,“你有什麼可收拾的,這屋裡你什麼都不許帶走,讓你有衣裳穿就不錯了,彆得寸進尺!”
吳霜不說話了,低著頭回了自己屋。
過了會兒,那邊飯吃完了。
他爹過來哐哐敲門,吳霜撲打了一下自己身上破舊的袍子,起身去開了門。
他爹眼睛橫楞著,說:“走吧,彆耽誤了時候。”
吳霜說:“我還不能走。”
“為什麼不能走?”他爹一聽,眉毛就立了起來,“你還想賴到什麼時候?”
吳霜指了指自己的床下,“我在那地下偷偷埋了銅錢,我得把它挖出來。”
他爹一聽,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然後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轉身去朝院子跑去,把鐵鍬拿來了,往吳霜面前一扔,道:“給,我看著你挖,挖不出來有你好看的!”
這人就這麼盯著,吳霜握著鐵鍬,一鍬一鍬地挖著。
坑越來越大,越來越深,裡面什麼都沒看見。
他爹站起身,有些不耐煩了,“你在騙我?”
冷汗順著後背往下淌,吳霜面色仍平靜,“是我娘留給我的,埋了很多年了,不好找。”
他爹又坐回了凳子,冷冷盯著他。
吳霜繼續挖。
又挖了一陣,地裡還是什麼都沒有。
吳霜聽見身後的人又一次站起身來,走近了,之後,他隻覺得胳膊一疼,就被人扯著往屋外走去。
他爹一邊罵得難聽極了,一邊把他帶出了屋,“敢耍老子,現在就送你走!”
吳霜拚了命掙紮,但根本不是這人的對手,一路被拖著往外去了。
被拖到院子裡時,他抬頭看了眼天空,日頭快要走到了正當中,他目光暗淡下來,身體放鬆,垂下頭去,不再掙紮。
就在這時,院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有已經熟悉了些的嗓音在門外問:“請問,有人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