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隔了一天,輪到清言歇著了,他便讓邱鶴年把朋友請來了家裡。
白邵性子耿直,行事風格不大繞彎子,但該有的人情世故還是懂的。
來家裡並沒空手,不僅拎了一壇酒來,還給孩子買了一對兒銀鐲子,上面帶了小鈴鐺,金豆戴上後,一晃手就叮鈴鈴響了起來,引得孩子不時晃晃小手,好奇地盯著那鐲子看。
清言笑道:“我們金豆可喜歡了,謝謝他白叔了。”
白邵面色僵硬地笑了笑,說:“不用這樣客氣。”
前幾日他闖到香韻坊,說了那番話,本以為今天來到這裡,會受人家的白眼。卻沒想到,清言對他客客氣氣,熱情有加,絲毫不見心懷芥蒂的樣子。
這反倒讓他更加心生戒備,隻覺得這哥兒L城府極深,不好相與。
說完客套話,清言得去外屋忙了,他把金豆放在他做的厚棉墊子上,周圍有邱鶴年用木頭做的矮圍欄,每塊木頭都磨得一根毛刺也無,入手都是溫潤光滑的,這才敢給孩子用。
平日裡一時忙碌的話,就把金豆放進去,丟幾個玩具進去,他能自己玩一會兒L,不會亂爬出去遇到危險。
阿妙有時也在裡面陪他玩會兒L,小狸花在外面霸氣得很,但被小孩子沒輕沒重抓疼了也不會伸爪子撓人,隻苦著一張貓臉忍耐著,實在忍不得了,便輕巧地跳走了,徹底躲開他。
這會兒L,清言把孩子放了進去,跟邱鶴年交代了一聲,便去外屋忙了。
白邵剛進院門時,便已經聞到了燉肉的香味,等進了外屋門,就見清言穿了圍裙,在灶台旁忙。
外屋的飯桌上,已經整齊地碼放了一排排包好了的餃子,個個兒L捏得皮薄餡兒L大,褶兒L勻稱,是元寶的形狀,看了就讓人覺得舒坦。
除了餃子,一些熟食和涼菜,也已經備好了,都放在了一邊。
清言見了他,便熱情地和丈夫一起,把他讓進了門。
邱鶴年招呼他坐下時,清言去把燒好的熱水提了進來,給他們泡上了茶。
他與在香韻坊時,有些不同。那天白邵初見他時,身上的袍子顏色鮮豔,頭上手上也都有漂亮的飾品,好像是和店裡頭賣的是一樣的。
今日清言在自己家裡,裝扮要素淨了許多,頭上隻簡單用一根木簪子挽了發髻,手上更是什麼都沒戴,但看起來,卻更加清麗可人。
給他們倒水泡茶時,清言的衣袖滑到了手肘,白邵發覺自己目光不自覺停留在上面久了時,連忙低下頭收了回去。
他沒有冒犯的意思,隻是對這於清言心存戒備,便多注意了幾分,發現自己不小心逾距了,便趕緊收回了目光。
白邵早聽說這木陵縣一帶,大都是家裡的媳婦或夫郎說了算,當著眾人面擰夫君的耳朵這樣的事,也是有的。
但這於清言並沒有那樣潑辣,反倒性子柔順,家事也做的乾淨利落。
他在外屋
忙,也沒忘記時不時給他們添熱水,或送盤瓜子果脯之類的進來,見孩子饞了桌上的吃食,還偷空幾下子削了半個蘋果,給孩子抓在手裡應付著。
無論是丈夫還是孩子,或是家裡的客人,沒一點缺漏,是樣樣俱到的。
而與自己同坐在桌邊的邱鶴年,雖與自己說著話,但也時時注意著墊子裡上的孩子,還有外屋的動靜。
清言並沒叫人幫忙,他也會適時過去幫著添柴,或揭開沉重的鍋蓋。兩個人也沒怎麼說話,動作卻默契極了,一看就是天天在一起做飯的。
菜做好了以後,清言過來叫他們吃飯。
飯桌上,清言抱著金豆,耐心一勺勺喂孩子吃魚肉胡蘿卜泥。
把孩子喂好了,自己才吃飯。
邱鶴年陪白邵喝酒嘮嗑時,也沒忘記注意著清言面前的碟子,時不常地給他夾一筷子遠一些的菜。
酒過二巡,清言起身去外屋煮餃子去了,邱鶴年就用手蓋住杯子,不再喝了。
白邵自然是沒喝儘興的,可他今天有話要說,腦子要清醒才行,便也沒強求。
白邵清了清嗓子,見屋門關得嚴實,便問道:“上次我跟你說的事,你考慮過沒有,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邱鶴年搖了搖頭,“我沒考慮,這個事沒什麼考慮的必要,我不會走。”
白邵正色道:“你不要怪我多事,我隻是不想再讓你被人坑害。”
邱鶴年問:“你何出此言?”
白邵道:“我找人問過,於清言不是自願嫁你的,他心裡根本放不下科舉之路,就算是現在看樣子認了命,給你生了孩子,處處周到的,可他這是彆無他法。他忍著心裡的不甘,能做到這地步,讓你挑不出任何錯處,你覺得他這樣的人,會和你就這樣窩在這偏僻的山村裡過一輩子嗎?”
邱鶴年聽著聽著,神色便淡了下來,他沉默著,一時間沒開口說話。
白邵以為他動搖了,忙繼續苦口婆心勸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現在這舒服日子,可你要知道,鏡花水月雖美好,但破碎隻是一瞬的工夫。他於清言就算不繼續考科舉了,也不會甘心留在這麼個小地方,你看那香韻坊的生意做得多像模像樣,隻要給了他機會,他說不得連京城都敢去得,到時候賺了大錢,見了大場面,你和孩子要怎麼辦?”
白邵以為邱鶴年聽了這話,恐怕要跟自己紅臉,最起碼是要感到憤怒的,但真話他得說出來,要麼以後又要後悔。
可對方眼眸裡確實有了幾分怒意,但很快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神色漸漸緩和了下來,連眸子裡一貫的冷色也暖了下來。
邱鶴年說:“清言總說我去哪,他便去哪,其實我也是一樣的。”
“如果將來,他想去京城做生意開鋪子,我便把鐵匠鋪子交給徒弟,帶著金豆隨他一起去京城。要是他想繼續考科舉做官,那他在哪做官,我們也隨他去哪。”
說著,邱鶴年嘴角含了些笑意,“清言表面看著性子軟,好說話,其實
內心是相當固執的,他有自己的做人做事原則,不會輕易改變。他很善良,也很聰明,不會做坑害百姓的事,反而會想辦法讓他們的日子過得更好。但也懂得靈活變通,會優先保全自己和家人,如果做不到了,他會選擇後退,而不是硬碰硬。如果他做了官,一定會是個好官,會是他管轄之下百姓的福分。”
白邵愣愣地看著他,心裡被對方的神情和話語所撼動,卻還是不甘地把剛才隱忍在心裡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他樣貌出色,為人又如你所說的好,你就不怕他往上走時攀上了彆人,把你和孩子拋棄了嗎?”
邱鶴年的反應卻是道:“我知曉你是為了我好,所以你說這些話,我不怪你,但隻是這一次,以後我不想再聽到從你嘴裡說出詆毀他的話。”
白邵也知自己過分了,便沒反駁,隻等著對方的回答。
邱鶴年說:“他不會攀上彆人,也不屑於借著彆人的力往上爬。”
白邵還想說什麼,邱鶴年卻沒給他機會開口。
邱鶴年看著他,幾乎一字一頓篤定道:“有我在,清言他看不上彆人。”
白邵一下子目瞪口呆。
而屋門外,清言一手端了餃子,一手握著門把手,這個動作已經停了好一會兒L了。
門裡面的話說完了,安靜了下來。
清言低著頭,臉上被餃子的蒸汽熏著,肌膚瑩潤,白裡透紅。
他的睫毛顫了顫,嘴角露出了笑意。
過了會兒L,清言才把愉悅的心情壓在心底,手上用力,推開了門,端了熱騰騰的餃子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