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晚上,兩人倚靠在床頭讀了會書,今天勞累了一天,讀完書,也就躺下睡了。
……
到了十一月初,秋收都徹底結束了。
縣裡頭傳來了消息,王合幺的命要到頭了。
人死之前,家裡人能給送一頓斷頭飯,申玟提著食籃去了一趟縣裡,他走的時候,村裡人都知道他是去做什麼,見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是默默看著他離開。
申玟現在的情況也就能管自己吃飽飯,這次去縣裡得給劊子手塞幾個錢,讓人家給個痛快,還得提前雇人把屍首抬回來安葬,就算不大辦,也是一筆不算少的費用。
這次還村長出面,幫著籌了錢,申玟說以後會還,村長擺了擺手,歎氣道:“就這次了,以後就沒法再管了,這錢就不用還了。”
誰也不知道申玟去見王合幺最後一面時,都說了什麼,也不知道,王合幺血淋淋的腦袋落地後,申玟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親手將那顆頭捧起來,放進裝屍袋,和那具沒了頭的身體放在一起的。
王合幺那身首分離的屍體,就這麼被一路抬回來,無聲無息地給埋在了他娘旁邊。
申玟沒錢大辦白事,村裡人都能理解,老王家的親戚就邱鶴年和王三幺兩家人了,他們也並不計較這身後事。
申玟是外姓人,要是彆的家男人死了,婆婆也沒了,又無後,十有八九男方家親戚是要來搶家產的,而且這還符合習俗,沒人能說什麼。
他們家雖然地沒了,但屋子還在,屋裡也還有家具值幾個錢的。
但邱鶴年和王三幺都不是那樣的人,不可能去逼一個寡夫無依無靠地走上絕路。
申玟長得不錯,年紀也還不算太大,又沒孩子拖累,也有村裡、鎮上想要續弦的,找了媒人來問,都被他給拒絕了。
這房子和村長借他的地,就是他的倚靠,以後,隻要他肯踏實乾活,就能把自己養活得好好的。
王合幺下葬那天,邱鶴年和三幺都去幫忙了,清言陪在申玟身邊。
在最後一抔土蓋在墳尖上時,申玟抬頭看向頭頂的天空,輕輕歎了口氣。
王合幺死了這事,在村裡也就被閒聊了兩三天,就沒再有人提起了。
他死了,比活著時強,起碼他家鄰居不用再聽見這人喝了酒,大半夜摔門打人的聲音了。
後來,清言還聽秋娘說,申玟的父母在王合幺死後來過一次,據說鬨的不太愉快,有人經過申玟家門口,聽見他在喊:“這家裡就能看見的這些東西了,你們要給他治病,就看什麼能搬就搬走吧,倉房裡還有一袋子苞米,你們也拿走吧,想讓我把這屋子賣了搬回去住,你們不如等等看我和他誰先死,看他能不能活到給你們生孫子養老!”
那對老夫婦灰溜溜地從申玟家走了出去,後來就沒見再來過。
……
一進深秋,就眼見著樹葉掉光,氣溫越來越低,偶爾驟降,入冬的感覺都
出來了。
不過天氣一直都不錯,空氣清透,陽光很好。
院子裡的大蔥曬得葉子乾巴發黃了,清言就把大蔥分成一堆堆的,把乾巴的蔥葉子,跟編辮子一樣一捆捆編起來,弄好了,就掛到倉房牆上的釘子上。
當初建倉房的時候特意留了窗子通風,還沒上凍,大蔥掛這裡,開著窗,外皮還能繼續風乾,利於保存。
大蔥沒花多大工夫就弄好了,李嬸隔著柵欄叫清言過去,兩人一起先把李嬸家的酸菜醃了,再到清言這邊,收拾他家的白菜。
邱鶴年前兩天特意去鎮上買了口大缸,比家裡裝水的缸還要大,幸好他們家的外屋夠大,裝這麼個缸子也不算擠。
清言是想既然做一回,就多醃一些酸菜,除了自己吃,也能去鎮上賣。
賺錢這事上癮,看見積蓄越來越多,清言就覺得心裡特踏實。
李嬸怎麼做的,他都仔細看著,一步步記下來,以後他就能自己醃了。
這一天活乾完了,清言留李嬸在家吃飯。
趁大蔥現在水分還算足,清言切了根大蔥,炒了個蔥爆羊肉,李嬸閒不下來,把白菜豬肉給燉上了,粉條也泡上了,等快好了往裡下就行了。
邱鶴年回來時,飯已經做得差不多了。
飯桌上,邱鶴年說:“挖菜窖的人已經雇好了,趁上凍之前,這兩天就把它挖了。”
清言點了點頭說:“那我明天去鎮上再買些肉食回來,天冷也能放兩天了,留著給乾活的人做飯用。”
邱鶴年又問李嬸,“嬸子,你家房後要不要也挖個菜窖?”
李嬸想了想,說:“我平日裡就一個人在家,也吃不了多少東西,菜窖就算了。”
清言道:“不挖也好,嬸子你那裡有不急著吃的,就放我家菜窖裡,到時候我拿菜就順便給你拿了。”
李嬸高興地答應了。兩家人處到這個地步,也不計較誰占了誰的便宜了,還真像當初說的,像一家人了似的。
晚上,邱鶴年燒了水,兩人還像以前一樣先後洗了澡。
自打清言說了順其自然的打算,兩人倒沒刻意不做那事了,隻是前陣子秋收,再加上王合幺那事,忙忙碌碌的每天都沒閒到,竟又有好些日子沒親熱了。
今天洗了澡,邱鶴年燒完火,進屋時,就聞見屋子裡的水氣和皂角的味道,還有清言身上特有的那種說不出的香味。
清言長發都散在身後,衣衫穿得不大嚴實,邱鶴年隻看了幾眼,就覺得心裡快跳了幾拍。
可等邱鶴年洗完了澡,含著些期待掀開床帳時,就見清言一手拿著書,一手墊在臉頰下面,側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
邱鶴年把床帳放下來,免得外面稍涼的空氣驚擾到床上人的沉睡。
他靠在床頭,把清言留給自己的一半被子蓋到腿上,把他手裡的書小心翼翼拿了過來,隨意翻看著平息心裡的躁動,時不時的也要轉頭去看一眼睡的正香的人。
過了一陣,
邱鶴年覺得心情平靜下來了,便想下床吹熄油燈,躺下睡了。
就在這時,興許是被他掀開被子的動作擾到了,清言突然翻了個身,從側躺變成了平躺,他的褻衣領子因為這個動作,往旁邊移開了一些,露出點紅色抹肚細細的肩帶來。
邱鶴年下床的動作倏地一頓,看著那熟悉的肩帶愣了愣神,那是那件據說他很喜歡的抹肚,清言平日裡很仔細它,基本很少穿,一般隻在想和他求歡時,才主動穿上。
邱鶴年本來平靜下來的心又躁動起來,原來清言剛才等他來著,頓時後悔洗澡時動作不夠快。
不過,這兩天兩人各自都忙,他今天本來要回來幫忙的,也沒能空出工夫來,今天清言確實是累到了。
想到這裡,邱鶴年的心裡才又一次漸漸平靜下來,彎腰在睡著的人唇上親了親,這才熄了燈躺下睡了。
……
轉過天來,挖地窖的三個工人來了,邱鶴年在家看著,李嬸也過來了,幫清言一起做飯。
有了之前的教訓,清言這次沒上桌吃飯,他和李嬸自己留了菜在外屋吃。
地窖挖得很快,不到兩個整天就挖完了,把木頭蓋子蓋好,上凍以後,再弄個厚墊子蓋在上頭就行了。
給工人付了工錢,人都走了,夫夫兩站在房後往後園子看。
這後園子不大,所以一直沒利用上,現在挖了地窖了,旁邊還空出大部分地方,種菜之類的,是種不了多少了,用來種小櫻桃樹倒是不錯。
邱鶴年和清言商量著,等明年開春就去鎮上買樹苗種上兩棵,不過想要吃到櫻桃,還要等樹長大,那是三年後的事了。
清言想象了一下,自己坐在屋子後窗的窗台上,就能伸手夠到樹的枝丫摘櫻桃吃的美好生活,就恨不得馬上到春天才好。
第二天,夫夫兩把倉房裡的土豆和白菜等,都搬到了地窖裡,地窖放了把梯子,清言在窖口外面往裡遞,邱鶴年在梯子來回上下,往裡送。
李嬸家的白菜和土豆也拿過來一些,地窖挖的不小,全裝完了也還有不少空閒地方。
下午,邱鶴年和清言去了鎮上一趟,把蘋果買了,貂絨的棉鞋也量了尺寸,交了定錢,還又添置了些手悶子、圍脖、湯婆子這類保暖的小件。
兩人推了車回到家,收拾好東西,去李嬸家還車時,才發現她家裡沒人。
清言正納悶了,就見李嬸匆匆忙忙回來了,一見到他們就臉色凝重道:“劉財家的夫郎生了!”
清言“啊”了一聲,說:“上次我見到英蘭,還說是得年後呢,怎麼就生了?”
李嬸歎了口氣,道:“是早產了,產婆和郎中都在呢,我是回來拿些紅糖和大棗過去。”
清言看了眼邱鶴年,說:“你先回家,我把那籃子攢的雞蛋拿著,和李嬸去趟老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