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6 章 番外2.1·是時候(1 / 1)

當人偶從那如漆如墨般的沉淪噩夢中緩緩醒過來時,他尚未睜開眼,便已經聞到周遭那濃鬱芳香的草木氣息。

……這裡竟然還在【教令院】?

【散兵】察覺到自己的手腳並未被束縛,軀乾上更沒有被困縛囚禁的痕跡——無論如何,他都沒有被當成俘虜來對待。這個發現一時間令他有點心情複雜,難以判斷外界的真實情況。

仔細去聽,周圍似乎有著細碎但並不喧鬨的低聲討論聲響若有若無,還有某樣溫暖的東西貼在自己的頸窩處,隨著呼吸而微弱地起伏。

紫發的人偶少年悄無聲息地睜開眼,看見自己的床邊圍著一圈顏色各異、但大多頭上頂著小葉片的森林精靈“蘭納羅”。

蘭納羅們見他醒了,頓時如同受到驚嚇般紛紛逃開,躲到石桌後面、床板底下藏匿,但又架不住好奇心,偷偷地探頭出來自以為隱秘地偷窺這個美麗蒼白的人偶。

【散兵】:“……”

他想起“蘭納羅”在須彌本地傳說中是“隻有少部分孩童與真正具有童心的人才能看見”的這個前提設定,不免得在心中嗤之以鼻。

——那個傳說到底是真的假的……畢竟連我這種人都能看見。

其實他自從來到須彌以後,一直都能看見森林裡到處跑來跑去的蘭納羅們。隻是他懶得跟這些沒什麼戰鬥力、也沒什麼存在感的小東西計較,通常當做沒看見。

但是這些小精靈如今出現在【教令院】,隻能說明了一件事——說明【草神】是真的重新掌握回了這個國家的權力。

【散兵】認清楚了這件事的結局,不過也沒什麼遺憾或者懊惱的,【草神】與旅行者在正面對決中擊敗了自己,這樣光明正大的戰鬥任誰都沒法挑毛病。

但如果說唯一痛苦懊悔的……大概還是失去了她給的【神之心】吧。

他這麼情緒消沉的思考著,支撐著手臂坐起來,脖子上那團東西猝不及防地“啪”滑落在被子上。

人偶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略顯眼熟的白色骨球在驚慌失措中的短短幾秒就伸展開骨關節,然後變回了一條小骨龍,這摔懵的孩子用空洞的眼眶看了看他,燃燒的星光色火焰與紫水晶般的眼眸對視了幾秒。

——【散兵】根本看不出這過於活潑的小骨龍在想什麼。

下一秒,毛毛跳下花床,一路“哢噠哢噠”地喊著某個人的名字,徑直跑遠了。

【散兵】:?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這把骨頭架子好像也是那個女人的另一個孩子。

那……在某種意義上,它也算是自己的“兄弟”?

一想到這,【散兵】就忍不住搖搖頭,用很多年前從故鄉那邊學來的一句話來點評這位便宜弟弟:“我愚蠢的歐豆豆啊……”

感歎完以後,他才忽然發現,自己的身軀渾身上下一片輕鬆,頭腦清醒,精力充沛,活像是狠狠地睡了一覺後恢複了所有精神。

要知道,在這長達五百年的顛

沛流離生活與戰鬥之中,作為非人之軀的【散兵】多多少少留下了不少難以修複的損傷。

雖說加入【愚人眾】後經過【博士】的諸多“妙手回春”治療行為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但總有些原材料早已消失在世間,替代品的效果又沒有原裝組件效果那麼好……所以他也早已習慣那些隱約的不完美舊傷。

更何況,先前為了完成【登神】儀式,人偶少年先前配合著阿紮爾與多托雷等人進行了大量的一係列“生體改造手術”——完成這些手術後,他的身軀已經與那台機甲徹底融為一體,沒辦法再進行獨立行動。

這也是為何【散兵】想要從納西妲手裡奪回【神之心】時,突然就跟手腳不便的老年人一樣徑直摔出去的最大原因。

但現在令少年人意外的是,他不僅擺脫了“生體手術”的後遺症,可以除去機甲以外進行自由活動,甚至還神清氣爽了起來!

所以這根本不像是竭儘全力後的戰敗待遇,反倒像是恢複了出廠設置……等等!?

思來想去,人偶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一下子皺起來,話說這群家夥中貌似還真有一個人可以讓自己恢複出廠設置啊。

哼……多管閒事。

此時一隻跳到人偶腿邊、歪著腦袋打量美少年的膽大暗綠色蘭納羅像個顯眼包,見狀【散兵】眉頭微蹙地,尋思著這玩意兒愈發放肆囂張了。

忽然周圍的蘭納羅們像是聽到了什麼風聲,紛紛從藏身地鑽出來,開開心心地彙聚到了一條路上——果不其然,幾秒鐘後,褪色者掀開草葉與鮮花所編織的厚實門簾,笑眯眯地走進來。

蘭納羅們以肉眼可見的模樣都很開心,因為阿褪很快從懷裡摸出了幾大包鮮炸薯條,分發給大家,讓這些平日裡餐風飲露的森林小精靈們一起感受高油高鹽的碳水快樂。

至於那隻小骨龍,則是亦步亦趨地跟著褪色者的腳步,尾骨晃悠得相當使勁兒。

【散兵】看了蠢小狗一眼後難免嫌棄,完全不想承認這家夥算是自己的“兄弟”。

“乖,都出去玩吧。”褪色者蹲下身對毛毛與蘭納羅們說道,“給我和這個哥哥一點談話的空間,好嗎。”

蘭納羅們扛著薯條,沒有異議。

至於毛毛也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一下頭,但它也清楚這個哥哥這輩子估計也不容易,因此忍痛割愛,暫時把媽咪借出去一會兒。

眼看著這一大堆萌物推推嚷嚷地離開,偌大的草木宮殿裡瞬間變得安靜了許多,雙手抱胸坐在床沿邊上的【散兵】方才開口出聲嘲諷:“你的‘薯條神教’到底什麼時候成立?”

褪色者又驚又喜地站起身看向他:“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我沒有!”人偶當時就破防了,他先是大吼了一聲,然後又覺得自己好像太凶了,隻好勉勉強強地說,“總之,這種幼稚的事情你自己去折騰吧,彆來煩我。”

“可是你能看見蘭納羅誒,說明你也有童心,斯卡拉姆齊。”褪色者摸著自己光潔的下巴,認真

地思考,“我在考慮要不要委托你成為‘薯條神教’首任教宗……”

很有童心的人偶很心累地看著她。

褪色者講了一個成功的冷笑話,結果好大兒不僅沒有笑,反而看起來更加惆悵了。

她隻好很不生硬地轉移話題:那啥,你現在感覺身體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說到這件事,”人偶抬起了手掌,看著那與真人無異的細密掌紋,“阿褪,我先前做下諸多……事情,你為何到頭來卻依舊願意把我修繕一番?”

他其實真正想問的不是這件事,他更想問的是——你就不生氣嗎?

我弄丟了你給的禮物,我毆打了你的朋友們,我與她們刀劍相向……這些事情,你阿褪統統不介意嗎?

然而褪色者還真的不生氣。

斯卡拉姆齊,你這個小傻瓜,我不生氣,是因為——你在最後戰敗了啊!

說實話,就連熒和納西妲兩個當事人都不生氣了……勝者有什麼地方需要怒不可遏的?

而且如果沒有來自【雷神】的【神之心】,以斯卡拉姆齊這家夥的執念,難道就不會去弄個彆的【神之心】?

彆的不說,【愚人眾】已經掌握了【風神】的那枚就可以拿來支援他的“登神”儀式。

再或者,就算世界上沒有須彌這麼一個被選中的大舞台,難道就沒有楓丹?沒有納塔?實在沒有候選的,讓蒙德再次成為登神大舞台也不是不行……

遠方正在街頭賣唱的溫迪不慎彈錯了兩個琴音,還好觀眾們沒有聽出來,但是吟遊詩人的腦袋上難免浮現出一個問號:誰在背後迫害我?

“你問我為什麼要修繕你?這是什麼問題。”褪色者啞然失笑,“你受傷了,我又剛好有這個修補技術,為何不能治療你?”

她曾經從雷電真和雷電影姐妹那裡學到了“人偶製作技巧”,又在【交界地】跟一個同樣很擅長打鐵的正太半神米凱拉搭檔治國了幾百年——用來封印諸多外神之力的【荊棘王冠】就是他幫忙用癲火鍛造的——所以在閒暇之餘,褪色者自然是把那傳承自【永恒女王·瑪莉卡】的鬼斧神工鍛造技藝學了不少。

如今擁有諸多學位和技能證書的阿褪,對一個活了五百年的小人偶敲敲打打一番,又有什麼難的?

修補【散兵】最困難的地方在於原料不足——但她自己就是一個行走的原料庫!

所以說……血脈相連這事兒有時候也不那麼壞嘛。褪色者在維修的途中如此想到。

不單是血肉原料的來源,更多的在於當年的璃月親友們曾經幫她建立了一個寶藏庫(鐘離幫忙代管)。在她離開提瓦特世界後的兩千年裡依舊往裡面塞了不少好東西,所以很多在外界已經失傳或者絕種的原料,在寶庫裡翻翻找找也能找到。

“你……”

【散兵】那雙如紫水晶般的漂亮眼睛盯著她好幾秒,似乎在判斷這家夥是真的傻還是故意裝傻?

但是阿褪真要是故意裝傻的時候,就連她自己都是渾然未覺的那種。

褪色者當即以一雙清澈又愚蠢,炯炯有神的黯淡藍眼睛對望回去。

人偶少年當時就遭不住了。

“算了。”他將腦袋扭開,不再看她,“這裡既然還是【教令院】,我卻在此養傷……說明你與布耶爾達成了某種處置我的協議,說吧,是怎樣的代價?”

其實納西妲是給阿褪一個面子,根本就沒有提出任何要求。但是這並不妨礙褪色者捉弄這個彆扭又叛逆的便宜二兒子。

“嗯,代價啊,讓我想想……”褪色者裝模作樣地思索幾秒,神色肅然,“等你病好以後,在下一個‘花神誕祭’的節日上,在全須彌人民面前跳一曲熱情奔放、禮讚【草神】的花神之舞。”

【散兵】的臉上首次出現了大片的空白神情:“…………啊?”!